昙花一现-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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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针扎着,再撒上一把盐,他后悔自己急切取胜的情感毁了她,心里有一个声音重复呼唤,“她还不到二十七岁啊!”一瞬间伤口迸裂,血流如注,他看见云绮罗模糊的脸孔,听着那急切的呼喊,和烛影摇曳,仿佛索命的厉鬼,那裹在华服中的躯体挣扎了几下,就再也停滞不动了躯壳已没了温度,灵魂早已破碎成散片,随风而去,只有那清亮的眸子依然圆睁,带着壮志未酬的悲哀,江城被巨大的哀声隐没了。
云绮罗不忍看齐王的头颅被割下,便持匕首来到一云雾缭绕之所,两座山峰高约千丈,山间苍松冷翠,鸟雀婉转的鸣声悦耳动听,山间的野花如点点星辰散乱在那些绿色里,在这样一处宛若仙境的地界自绝,而且这座山峰正对齐王城,云绮罗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的上佳墓地,匕首染了水雾,却并不妨碍那冷冽的光泽,她用那寒光直刺胸膛,红色的液体喷散出去,将周围的水汽染成了红色,她从山巅之上跌落下去,那曾经鲜活美丽的肉身隐没在那淡淡的云雾中,不留一丝痕迹。
燕军营寨仿佛被白色的颜料桶浸染,从里到外都是一色的白,中军大帐前摆了香案,紫金香炉和祭奠用的各种物什都按自古以来的规矩摆放整齐,婵娟跪在风飘絮灵前,将纸钱一张一张投入到火盆中,炭火如幽灵狂欢跳跃,硝烟弥漫在她周围,她却如失了魂魄一般,丝毫不觉。招魂旗幡随风飘扬,纸钱如同漫天柳絮飘飞,在空气中也挥洒下白色的光影,燕王亲自拈香祭拜,神情庄重严肃,他抱着风飘絮冰冷的身体怅然一
夜,今日却平静得有些可怕,风飘絮的尸身已经入殓,停放在中军大帐中。燕王下令,今晨祭奠完毕后即遣人前往易水河畔下葬。
袅袅青烟缓缓冲向天际,燕王用寒光凛凛的匕首割开手掌,任鲜红的热血滴入酒樽中,然后将那一杯血酒洒在风飘絮灵前,灵牌被雾霭笼罩着,依稀可见棱角分明的刻痕,特用檀木制作的牌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上书“燕国军师风飘絮之位”,字体娟秀流畅,是燕王亲手刻成,凝结了数不清的心血。
燕王祭奠后,云琮率一众文官,轩辕寒靖领一众武将依次祭奠,整个过程肃穆而庄重,整个营寨仿佛死寂一般,直到众文武祭奠完毕,燕王洪亮的声音划破天际,也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沉寂,“我大军自出王城以来,连续攻城拔寨,跨过长江天堑,战绩累累,在胜利即将到来之时,军师风飘絮却先行离开,但孤相信,她的英灵在天上护佑着我军将士,护佑我军将士为百姓开创一个太平天下!”
下面全部身着白甲的士卒倍感鼓舞,与轩辕寒靖等武将一齐喊着:“为军师报仇!为百姓开创太平天下!”嘹亮的喊声冲破天宇,如一道霹雳的闪电威吓了整个世界。
燕军浩浩荡荡行至江城,远远望见如奔腾的白色浪花,奔腾着,呼喊着。待到达城关时,却看见一头颅高高悬挂在城门前,血液已经凝固,在城下仍可清晰地看见浓重的血影,与惨白的城墙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头颅上的表情十分平静,虽失了血色,却仍带帝王气质,只是一双眸子依旧圆睁,似是有些不甘心。燕王看着这头颅,从心底生出一股怜悯,毕竟同为王者,而且在齐国的柔软记忆此刻如奔腾不息的河流涌出来,但这种情感持续不过一刻钟,便被父母之仇,兄弟之恨,更为风飘絮之死所取代,他面上的柔软表情一刹那全部化为不可融化的冷冽。
几个齐国军士将门打开,迎燕王入城,慕容昭不禁困惑了,便向他们询问,“齐王的头颅是何人所挂?”那军士恭敬地答道:“齐王昨夜箭疮迸裂,临终前托付几位将军将他的头颅悬于城门之上。”
燕王有些许触动,细微的表情一下子投入幽深的湖水中,顿时又转为平静,“那城内的臣子呢?”“管大夫奉齐王之命避世隐居,几位将军亦解甲归田。”
燕王痛苦地闭了眼睛,在心中叹道:为何不能为我所用?燕军如一条长长的雪白巨蟒,缓慢地蠕动着身子,开进江城。随后燕王命军士将齐王的头颅从城门上取下,与身体缝接后,以国礼埋葬于齐国陵墓。史文俊闻得此消息后,亦在军营中咬舌自尽。
未过半年,燕军连下齐七十二城,并平定所有叛乱。
燕王登位九五之时,燕王
宫并未再有过多的修缮,只是更名为朝天阁,燕王也并未扩充宫廷,只是为绵延后嗣而选一品行良善,端庄大方之人为皇后。这一生节俭处事的帝王,以自身为表率使得燕国上下行简朴之风,国家亦在这股风气的带领下繁荣昌盛。
这一日,经礼仪官选定上佳时辰,慕容昭在众臣的簇拥下前往朝天阁,他身着绣着金龙的帝王服饰,十二道长长的流冕垂下来,遮住了人们窥视他的目光,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帝王的威严和臣子的恭敬深深阻挡了,进入朝天阁后,他将佩剑置于龙座旁的楠木架上,接受众臣跪拜,“叩见陛下!”长长的呼喊声传到了朝天阁外,一众百姓在外窥望,热切地盼望见见燕王登基后的样子,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光影。
“众卿平身。”声音中隐隐带着帝王的威严,仿佛向人宣誓,他要承担起这个偌大的国家。燕王征战七年,平定天下,获取无数金银财帛,除照拂百姓,和一应国家大事所需的费用外,今日也用一部分来赏赐臣子。
内侍捧着礼单上来,长而尖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朝天阁内,“封云琮为丞相,东乡侯,赐三千贯;李菁逸为国师,西平侯,赐三千贯;刘敬之为上卿,赐两千贯;秦怀远为司寇,赐一千五百贯。轩辕寒靖为大将军,赐三千贯;关子义为安远将军,赐两千贯;艾英为绥远将军,赐两千贯,叶翎羽为车骑将军,赐两千贯,熊瑛为平西将军,赐一千贯,凌震为靖南将军,赐一千贯;周谨为羽林军校尉,赐五百贯。”“谢陛下!”“另追封军师风飘絮为清涟郡主,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康。”
这个国家的崛起建立在无数的尸身与血肉之上,她渴望新生,渴望成长,她背负着那么多人美好的理想,追求崇高,伟大。她也许终将覆灭,仅仅留下一座废墟,一处让人们追忆的遗址,但她今天的屹立将永远印刻在历史的长河中,永不覆灭。
易水缓缓流淌着,潺潺的水声如同永远也唱不完的哀歌,和着冰冷的秋风,再奏上一曲凄凉绝顶的《易水寒》。易水河畔有一座坟冢,以青石为底,打磨得极光滑,素淡的颜色同那人的心灵一般纯净,上书“清涟郡主风飘絮”七字,字体轻灵秀逸,是高手匠人雕刻而成。
起初风飘絮灵柩运回燕国时,群臣悲恸,哭号的声音传遍天际,如今人们怀着崇敬,哀悼的心情定时祭拜,慕容昭下朝后便着素服出宫,其间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将笙放到嘴边,一曲《易水寒》宛若天成,“风萧萧兮易水寒,佳人一去兮不复还!”冰冷的泪顺着脸颊流到嘴边,竟是那样的苦涩,“这么久才来看你,当真是太迟了”
他轻轻拂去坟冢上枯黄的秋叶,目光柔和
起来,“你说过要看朕一统天下,要看燕国繁荣鼎盛,如今朕做到了,你是不是在天上额首相庆呢?”他看着坟上放置的鱼形玉佩,一黑一白仍做相濡以沫之状,慕容昭的视线模糊了,他突然回想起五年前的那个雪夜,那时他们刚刚攻下楚国,在交割事务的那晚下了一场大雪。
雪花如冰清玉洁的仙子飞舞,轻柔地宛若鹅毛飞落,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大雪就积了厚厚的一层,给大地铺上一层银装,整个天地都白茫茫的一片,冰雪的琉璃世界宛若仙境,那时风飘絮披着淡紫色的斗篷,宛若花间蝴蝶飞奔在白茫茫的花海中,脸上的笑容天真如孩童,轻盈的动作犹如赵飞燕再世,燕王身着银灰色斗篷,搓着手一路跟她享受雪夜的乐趣,风飘絮停下来望着静谧的雪景,燕王从后面窥见她精致的侧脸,随口脱出一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风飘絮回眸一笑,如等待了一夜的昙花绽放出最美的时刻,“主公是说眼前景,还是说眼前人?”
燕王笑道:“既是眼前景,又是眼中人。”
风飘絮粲然一笑,又回过头去看漫天雪花飞舞,忽听得燕王这样问了一句,“飘雪更胜飘絮,絮儿为何不以飘雪为名?”燕王看不见风飘絮的神情,那声音却如三春的暖风,直透进人的心里,“飘雪固然美丽,但飘雪落地即化,不似飘絮,虽落于尘土之中,却还能倾尽所有奉献养料,回归本真。”
“如今,你真做了飘絮回归本真去了,这浩渺的天地间,从此只剩我孤单一人。”
夜色如水悄然降临,皎洁的素娥将清亮的光芒洒向人间,整个世界就笼罩在这静谧的美好中。此时燕王已回到宫殿,他坐在清冷的石阶上,却一点不觉得凉,有人卖力搬东西的声音惊扰了他,他起身向声音的一边望去,只见两个内侍大汗淋漓地搬着一个花盆,“你们这是”那两个内侍将花盆摆好后,恭敬地跪下,“禀陛下,花匠今日新种植了一盆昙花,今天晚上就可绽放。这昙花一现是不可多得的美景,所以花房特地送了来请陛下观赏。”
慕容昭打赏过那两个内侍及花匠后,便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踱步在幽深的回廊间,今夜的北辰极其明亮,旁边有一颗小星光芒比北辰微弱,却胜于其他星辰,突然那道小星以优美的弧度划破天际,虽亮若闪电,却不似闪电骇人,反而给人一种美的享受,那小星停留的时间极短,慕容昭抬头仰望天空,眼见这美好的一瞬从眼中流走,心里有说不出的怅然,“那是你啊”
此时那昙花已张开微合的瓣儿,瑰色的花托护着那洁白如雪的花朵,一抹最美的月华洒在上面,那昙花霎时绽放
,花瓣白如玉,轻若纱,宛若天宫中的仙子,雪色的花朵映射出那人的容颜,白嫩的花蕊顶着淡黄的花粉,散射出阵阵清香,他仿佛看见那人正对他微笑,过去的一幕一幕闪现跳跃在脑海中,只剩下一句低沉的喃喃,“命若昙花”
数十年后,燕皇慕容昭病逝,临终前不顾祖规,坚持与风飘絮合葬一处。
昙花为谁现?淡蕊知谁怜?长夜谁与共?清珠泪可寒?蓝天高且远,雁过自无痕。明月空对影,千里两婵娟!
作者有话要说:注:“昙花为谁现?淡蕊知谁怜?长夜谁与共?清珠泪可寒?蓝天高且远,雁过自无痕。明月空对影,千里两婵娟!”这个是引用一位网友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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