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那些事儿-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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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下决心与二王死战,在大战之前,先要除去京都的心腹之患长沙王司马乂,遂命董艾带兵去将司马乂逮捕。司马乂早就防着齐王司马冏了,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司马冏的动向。所以齐王司马冏这里一派兵,就有消息报入司马乂的骠骑将军府。司马乂掌管着禁军左军,也是一只不可小视的兵力。他遂带人急奔入宫,召齐军队,关闭宫门。
董艾一直追到宫门,见宫门刚刚关闭,便带兵攻门,司马乂则带禁军守宫,两下里便打将起来。一个说对方是起兵谋反,一个说对方是矫诏助逆。京中其他部队分不清谁是谁非,也不想管这闲事,便一齐站在营房外看热闹。
晋惠帝司马衷经的战事太多了,本来已经见怪不怪,说烦不烦,处变不惊,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可今天这一仗一直打到晚上十来点钟还没停,平时这时候司马衷早该睡觉了,可今天外边实在是吵得太凶,于是道:“今天朕不睡了,干脆上东门城头去看看热闹吧。”
晋惠帝带着人走到东门城头,旁边宫女太监点着灯笼火把四周围照得通明。董艾看攻了半天没有一点效果,正在窝火,忽见城头一处忽起灯火,一群人拥着晋惠帝的冠盖出来,董艾以为射死皇帝后,守宫的军队军心必乱,便命弓箭手一齐向晋惠帝射箭。
只见箭如飞蝗,直射到城头之上,宫女太监纷纷倒地,偏是晋惠帝傻人有傻福,别人都中了箭,唯他还好好的,但也吓得够呛,趴在地上喊:“造反了,造反了,司马冏要杀我!”
这句话一喊出,事件便有了定性。齐王司马冏是反贼,长沙王司马乂是勤王,本来观望的各支军队立刻出手一齐来攻司马冏的部队。董艾大败被杀,司马冏率余部抵挡,兵败后被大司马赵渊擒住。司马乂当即命将司马冏斩首于东门,并将司马冏手下葛旟等人及其家属全部杀死。
河间王司马颙正兴冲冲地带兵往洛阳赶来,一心要把持朝政,权驭天下,哪知道突然有使者带诏书下来,说乱贼已平,命司马颙罢兵回藩。眼看到手的便宜让别人给捡了,司马颙又嫉又恨,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和成都王司马颖一齐退兵。
争夺巴蜀
八王之乱刚刚告一段落,这时四川的李特造反了。
李特是什么人物?他是东晋十六国中第一个皇帝,虽然是后来被儿子追封的,但他生前为十六国第一个国家成汉的建立打下了基础。可以说,十六国风云人物,当以李特为开始。
前文说过,贾南风当政时期恰遇灾年,因赈灾不及时,民不聊生,齐万年在陕西起义造反,贾南风派了三次兵才平定。天灾加兵灾,甘陕之地的人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先后有十多万流民进入四川谋生,其中有李姓五兄弟。这五个人分别是老大李辅,老二李特,老三李庠,老四李流,老五李骧。其中李特、李庠、李流三个人最有雄心抱负,也最有才能。李特这个人特别值得一书。当年他随流民从剑阁入蜀之时,见山川险要,不由叹息:“当年刘禅有如此险关雄隘,竟然要轻易投降,真是个庸才啊?”周围人听了都觉得可笑,你一个乞丐流民还谈什么古人,还叹什么庸才?真是不可理喻。于是李特的这句话在当时被当做一个笑话广为流传。
不过益州刺史赵廞听到了这个笑话却认真起来。赵廞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见晋朝宗室打来打去没个完,根本顾不上管理国家,更不要谈统驭四方,膺服众将了。自己既然手握军政大权,又有天险关隘可做屏障,何不据蜀称王?所以李特的这句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再派人仔细一查李特的家底,好家伙!李特的爷爷是三国时的至将军李武,父亲是曹操手下大将军东羌猎将李慕,原来此人出身将门,并非等闲之辈啊!
于是赵廞把李特五个兄弟全部召到幕下为将,并开仓放粮,赈济灾民,甚至还造房收容流民,以收买人心。赵廞的野心早被成都内史耿滕看在眼里,便密报朝廷称这些流民和四川本地人不同,都是不安分的人,他们来到四川,成为四川的不安定因素,将来很可能会有齐万年一样的起义。这个地方一乱,朝廷就很不好控制了,不如早点把他们赶回原籍。
这时正是赵王司马伦当政时期,他觉得耿滕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命耿滕为益州刺史,成为四川的一把手;改命赵廞为大长秋,回京都述职。大长秋就是皇后宫中的一个高级官吏,一个没权没势的官位。司马伦担心赵廞丢官后抗命不回,又命西夷校尉陈总领数万兵马驻到成都。
赵廞听到这个任命如当头挨了一闷棍,自己不但巴蜀王的美梦没实现,甚至要去洛阳和一群宦官太监打一辈子交道(皇后身边除了大长秋全是太监)。赵廞决定,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反他娘的!
赵廞先派人在流民中散布小道消息,说朝廷任命耿滕为益州刺史之后,就要把所有的流民都赶回老家。流民们听了果然很担心,开始准备反抗。又派李特在十余万流民中进行联络,以聚拢人心。然后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信件,派人送到耿滕那里,表示请他入城交接。
耿滕听说赵廞恭恭敬敬派人来接,便欲动身前去。他手下的功曹(人事局局长)陈恂道:“你把赵廞赶下台,他要是不恨你,母鸡都会打鸣。现在他来接你,一定不是好事。朝廷不是派了几万兵马来此地么?您不如等兵马来了再入城交接不迟。”
耿滕正在得意之时,哪里听得进去:“我是中央政府任命的领导,赵廞敢抗旨吗?”二话不说,当即入城。耿滕刚一入城,就被前来迎接的李特一刀砍于马下。耿滕临死连益州刺史的大印都没有见着。
这时西夷校尉陈总已经领兵来到江阳,听说赵廞把耿滕杀了。陈总并不怎样惊讶,而是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耿滕害赵廞丢官,赵廞杀耿滕并不奇怪,没什么大不了的,继续向前走吧。”
陈总手下也有明白人,他们劝陈总说:“耿滕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封疆大吏。赵廞既然敢杀耿滕,就是和朝廷撕破脸了,您要小心。”
陈总呵呵一笑:“我和赵廞是老关系了,没什么仇恨,谅他没这么大的胆子敢造反。不过是和耿滕的私人恩怨罢了。”
手下有明白人很难得,但领导能听进去更难得。耿滕听不进去,死掉了;这位陈总也同样听不进去,结果当然也是一样,又死掉了。陈总大摇大摆地向成都方向没走两日,便中了李家兄弟的埋伏,陈总被活捉,押入成都。所谓的老关系赵廞见了他只说了一句话:“杀了祭旗!”
陈总就这样糊里糊涂地送了命。
赵廞靠着李家兄弟得了巴蜀之地,自称大都督、大将军、益州牧,建国号为太平,将所有官吏全部重新任命,遂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这时候司马伦正忙着逼晋惠帝退位,竟无暇西顾。赵廞见朝廷不派兵来讨,更是得意,便打算仔细经营巴蜀,将来好称王称帝。李氏五兄弟在流民中很有威信,又占据了许多重要职位,手握重兵,赵廞怕他们将来与自己争权,决定先将李氏兄弟除掉。
他先找了个借口把老三李庠及其儿子杀掉,正要向李特下手,李特早带了七千兵马直逼成都。
赵廞派兵三万在绵竹与李特决战,一战便败,残兵逃回成都。李特带兵直逼到城下,这时李流也带兵赶来。赵廞没想到自己败得这么惨,知道大势已去,遂携带金子细软,乘舟而逃,后被部下所杀。
李特进入成都之后,一方面整备兵马,一方面遣使到洛阳,说自己杀了叛臣赵廞,并愿拥司马伦为帝,请司马伦派地方官来蜀治理。司马伦听了大喜,便以罗尚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以辛冉为广汉太守,徐俭为蜀郡太守,率兵入蜀。又令所有流民各回原籍。
上一次赵廞造反就是因为遣流民回老家闹的,这回司马伦记吃不记打,仍然施行这一政策,这就为巴蜀之乱又埋下了隐患。
罗尚与辛冉、徐俭三个人率兵入蜀,强迁流民出川。流民哪里肯依,有软弱的先行上路,有强横的驻地不行,有聪明的行贿求宽限,加上李特等人还收容各地被赶出来的流民,让他们安家。结果一连几个月过去,这些流民回籍的并不多。罗尚派兵催责,打骂关押,什么办法都用上了,就是不管用。日子一拖再拖,移民工程一直完成不了,罗尚与辛冉、徐俭很受朝廷责备,眼看要丢官罢职,于是决定军事镇压。
罗尚调兵遣将,命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显、刘并及督护田佐,率步骑三万,去偷袭李特的流民大营。哪知道李特早有防备,留了座空营让他们偷袭,然后来个反包围,把三万人杀得大败。除了刘并带千余兵马逃走之外,其他三将全部被杀,三万士兵大部分被俘。
李特遂自命镇北大将军,建立了政府,然后挥师先取广汉,赶跑了辛冉,再杀向成都。但成都城池坚固,而李特的部队是临时拉起来的,缺乏先进的攻城设施。李特连攻几日,见难以攻下成都,便一方面派兵围城,一方面分兵去取德阳和梓潼。
德阳太守张征打仗比较在行,先是固城不出,后见李特军队有些懈怠,人卸甲马卸鞍,安然休息,防备不周,便亲自带精骑突出,竟将李特杀得大败。关键时刻李特的二儿子李荡正好刚攻下梓潼带兵前来增援,见张征正在追杀李特,便立刻带兵从张征的背后杀入,反将张征杀败。张征战死,李特遂取德阳。
到这个时候,整个巴蜀之地只有成都未取了。成都历史上分为东、西两个城;东边大点的叫太城;西边小点的叫少城。李特攻了很久,也只攻下少城,太城仍坚守难下。这时战场上原本对李特的有利形势发生了逆转。
李特的这支军队是流民临时起义,没有军粮储备,时间长了吃饭便成了问题。李特派人向当地居民派征粮草,由于下去征粮的人对老百姓的思想工作没有做好,征粮作风粗暴,结果造成了蜀民和流民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这时长沙王司马乂执掌了朝政,国家已经取得了暂时安定,可以腾出手来处理西南事务了。司马乂派荆州刺史宗岱率水军三万,又派孙阜领三万陆军,一齐增援成都。
李特为了避免两线作战,决定一鼓作气拿下成都。这时李流看到蜀民和流民之间的危机,遂劝李特先把蜀民和军队中的蜀兵安顿好再攻城。李特认为以前打仗一直没出过事,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所以未加考虑。但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李特所向披靡,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谁敢不从?现在久攻成都不下,而后方又有重兵压境,这时就必须有一支真正的坚决支持自己的军队,而一支人心不齐的军队则是很危险的。
事实证明李流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成都一战,在罗尚的策反下,李特军队中的蜀兵哗变,李特大败,在乱军中被杀。老大李辅带兵垫后,也死于乱军之中。老四李流收拾残兵退守绵竹,分兵两营。一营为自己和五弟领军,另一营由李特的大儿子李雄和二儿子李荡领军。
罗尚大获全胜,乘胜追击,但追到绵竹时反被李军打败,只好退守成都。李军中李荡则在绵阳之役中阵亡,同时德阳等地也相继失守被孙阜所占。总的看来,李军大势以去,一个小胜仗根本不能挽回败局。李流觉得前途无望,便打算投降,但李特的儿子李雄不同意,二人争执不下。李流干脆以主帅身份强行签署投降令,并以自己的儿子李世为人质,让他带着投降书去向孙阜请降。李雄着急了,他和他的父亲一样,绝不是一个居于别人之下的人,他必须阻止四叔的投降。
李雄回到自己的大营先召集自己的中小头目开了个会,说明不能投降的重要性:“第一,我们和蜀民是仇人,投降了肯定没好;第二,我们投降了还得滚回老家去。老家什么样?赤地千里,旱灾连连。要想活着,不能投降;要想富贵,更不能投降!”
李雄的思想工作做得很到位,所有人都支持他继续一战。李雄于是捡出数千精兵,配快马急奔孙阜驻地。孙阜正在看李流儿子李世送来的降书,以为巴蜀已定,自己立下大功了,哪知道突然一支精锐军队直杀来,措手不及,人仰马翻。孙阜带着败兵急退数十里,才稳住阵脚,见李雄没有带兵来追,本想重整旗鼓再与李雄交战。却听探报说,李雄又去奔袭宗岱,宗岱战死,全军覆没。孙阜害怕了,这人太生猛了,恐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避开为好,于是退回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