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永不说再见-张小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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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请他吃饭，他也一定要再请你吃饭。他心里有一部很精密的计算机，他对你公道，他也要求你对他公道。他纳你什么，也会　还你什么。
　　是的，这种人没什么感情，因为他是用计算机思考人生的。但是，他也有好处，他绝对不会占人便宜。这是他最值得让人欣赏的地方。当你经常遇到那些占人便宜，侵占别人的人，你会发觉，ｅ　君比他们好得多了。你会欣赏他的公道，也会为他有时太公道而摇头苦笑。
　　公道没有错，他最大的错，是以为爱情也应该公道。谁不知道爱情是一宗最不公道的交易？我们的计算机都打碎了。
九十一
　　◎温柔的慰藉　
　　我很喜欢彼得。梅尔的《山居岁月》和《恋恋山城》。这两本书，恒久地放在我的书桌旁边。每当我疲倦和失去目标的时候，我便会拿来翻一翻。它们是我的心灵慰藉。
　　彼得。梅尔是英国著名的作家。二十四年前，他放弃了国际大广告公司的高薪厚职，在生活与事业最巅峰的时刻，离开了纽约与伦敦的绚烂都会，偕妻子和他那条毛茸茸的小狗“仔仔”，隐居在法国南　部的普罗旺斯山区，随后发表了《山居岁月》和《恋恋山城》。两本书都是记载他在普罗旺斯的乡间岁月。在作者风趣的笔触下，这个南部的山区，让人悠然神往。
　　此地放眼是葡萄树和山峦，生活朴素平淡。在这里，买橄榄油、采樱桃、找松露，都是大事。寻找美食，是生活，甚至是生命的重心。一个老农，一个工人，都饶有趣味。
　　生活，可以是花团锦簇，也可以朴实无华，两者同样美不胜收，全在乎你怎样去选择。
　　你可以奢侈地放一个长假期，去寻找心灵的避难所，你也可以在身边寻找温柔的慰藉。只是，找一　个宁静漂亮的山区容易，找一个可以陪你住在那个山区的人却太难了吧？
九十二
　　◎一天之后，已成往事　
　　无论多么风光或多么糟糕的事情，一天之后，便会成为过去。
　　所以，何必太在乎呢？
　　你的风光或你的失意，只有你自己记得最清楚。能够放开怀抱，便没有什么大不了。
　　读书时很爱演话剧。那时候，花了好几个月筹备和彩排一个戏，结果，只演一场。戏演完了，我们彻夜在剧院里收拾东西。那一刻的感觉，无限寂寞。
　　做了那么多准备工夫，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一夜之后，灯火已然阑珊。
　　后来，不再喜欢演话剧了。
　　这些年来，做了很多不同的事情。每一次，都很在乎成果，也很在乎自己的表现。那么紧张，自然会给自己和身旁的人很大压力。渐渐，我发现我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我们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联想到一生一世。
　　我以后怎么见人？
　　我这辈子怎么办？
　　别人会怎么看我？
　　其实，除了你自己之外，有谁更在乎呢？快乐或失意，一天之后，已成往事。
九十三
　　◎为什么是你？　
　　是的，我们是持有双重标准的。
　　任何人这样做我也不会生气，唯独是你做了，我会生气。
　　任何人做同一件事，也不会使我受伤。假如是你做，我是会受伤的。
　　所有人都可以不了解，但你不可以。
　　所有人都可以对我不好，但你对我不好，我才会失望。
　　我们不是有无言的约定的吗？我一直以为是不用说得一清二楚的。原来你从未理解。是我一厢情愿。
　　我肯被任何人欺负，但不肯被你欺负。
　　我不想听任何人的解释，但我想听你的。
　　别人可以对我说谎，我不在乎。但你的真话，我是在乎的。
　　别人可以误解我，但你怎么能够呢？
　　别人可以冷落我，但你可以吗？
　　我会对其他人虚伪，但不会这样对你，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我对其他人没有期望，但我对你有。我从来没有说出我对你有什么期望，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不要求其他人对我坦白，但我会这样要求你。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逼我问你：“为什么是你？”
九十四
　　◎根本没得选择　
　　有时候，不是你爱不爱那个人，而是你根本没得选择。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认为：只要你爱那个人，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你可以为他离家出走，背弃父母。
　　你可以为他放弃前途。
　　你更可以为他抛弃另一段感情。
　　“如果你爱我，你什么都可以为我做！”
　　然而，年纪大了，我们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不出来。
　　从前，你会恨那个因为他妈妈不喜欢你而不肯和你结婚的男人。你会哭着骂他：“你爱她还是爱我　？”现在，你也许已经明白，这不是爱不爱你的问题。他可以有许多女朋友，但他只有一个妈妈。他是没得选择的。
　　从前，你会为爱情放弃前途，因为你当时的所谓前途，只是一点很小很小的成就。当你拥有的东西愈来愈多，你没法再为爱情放弃些什么了。还可以选择吗？
　　从前，你会为一段感情放弃另一段感情。也许，现在已经不容易了。每一段感情都会枯萎。恩恩义义，根本没得选择。假如必须要辜负其中一个人，也只好辜负迟来的一个。
九十五
　　◎你有没有对不起一些人？　
　　有些问题，还是不要随便问人的好。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跟朋友通电话时，无意中问起他：　“你有没有对不起一些人？”
　　他想了想，回答说：“没有啊！”
　　我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谁知道他却因此而不开心了很多天。
　　原来，那天挂上电话之后，他很认真的再想一遍，自己到底有没有对不起别人呢？
　　不想还好，一旦开始想这个问题，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不起几个人。这几个人，包括他以前的女朋友，还有他的弟弟和妹妹。事隔许多年了，他一直把那份内疚藏在心底最深处，不去想它。因为我问他：“你有没有对不起一些人？”那份原本藏得很深的内疚立刻就被挖了出来。
　　他并非做了对不起以前女朋友和自己弟弟妹妹的事，而是他原本可以多做一些事。如果他有那样做　，这三个人现在不会这样，他们会生活得比现在好。
　　有谁没有曾经对不起一些人呢？那些给我们对不起的人，也许正好好地活着。一声迟来的对不起，也已经没意思了。
　　
九十六
　　◎旧情人的怀抱　
　　对于女人，男人总是有一份奇怪的考古癖。他的考古癖，并不是喜欢老女人，而是常常怀念旧情人。
　　提起旧情人，男人总是流露一副很无奈的神情。无论现在的女朋友多么好，旧情人依然是心底永远的遗憾。
　　得意的时候，男人会想起旧情人。
　　失意的时候，他也会想起旧情人。
　　旧情人要结婚了，那就更糟糕，他会忧郁很久。
　　旧情人的日子过得不太好，他会内疚。
　　旧情人依然年轻漂亮，他会懊悔自己没有和她一起。
　　旧情人老了，他又会遗憾自己没有照顾她。
　　在他眼中，旧情人的丈夫都是不好的。那个男人又笨又没出息，绝对比不上他。
　　旧情人所生的女儿都是漂亮的，因为她象她妈妈。旧情人所生的儿子却很难看，因为他长得象他爸爸。
　　男人并不介意偶然再跟旧情人约会，甚至亲热。她曾经是他的。这份感觉不是其他新鲜的女人可以代替的。
　　孤寂的男人，最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个怀抱就在旧情人那里。
　　
九十七
　　◎永不永不说再见　
　　今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国作家格拉斯的第一部小说《锡鼓》的主角奥斯卡，是一个拒绝长大的小孩子。拒绝长大，也就可以拒绝成人世界的痛苦。
　　小飞侠彼得潘有一天听到他爸爸妈妈讨论他长大之后应该做些什么，他害怕起来，立刻离家出走。他不要长大，他只要做个了不起的小孩子。他带领小叮铃、温蒂和他两个弟弟，飞越伦敦大桥，追寻他　的ｎｅｖｅｒ…ｎｅｖｅｒ…ｌａｎｄ——永不永不长大之地。做一个老小孩，远远比做一个寂寞的成年人幸福。
　　有看过汤汉斯主演的电影“ｂｉｇ　”吗？一个渴望长大的小孩子碰到一部神秘的命运占卜机，他许下　了要长大的愿望。第二天早上，当他一觉醒来，他真的长大了。他逃离了家，闯进成人的世界，工作、交朋友、谈恋爱。然而，他发现做成年人一点也不快乐。他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那部神秘的占卜机。这一次，他要变回小孩子。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永不之地。既然不可以永不长大，但愿永不苍老。永不苍老也是奢望，那么，　可否永不孤单、永不害怕、永不忧伤、永不贫穷、永不痛苦？有一天，当我们幸福地在心中那片永不之　地登陆，我们或许还是希望永不失去。
　　忘掉岁月，忘掉痛苦，忘掉你的坏，我们永不永不说再见。
九十八
　　◎浴场上的法兰克福肠　
　　在法兰克福，我住的酒店里有一个浴场。每天早上，我做完运动之后便跑到浴场去泡一泡。德国是男女同浴的，你喜欢的话，可以穿泳衣和泳裤，但大部分人都不会这样穿。
　　德国女人一般都不漂亮，她们硬朗豪迈，五官不够细致。德国男人可不同了。他们体格魁梧，身材美得象罗丹的雕塑。他们眼神坚定，外表很酷，每个人都象英气凛凛的德军。在这里，即使秃头的男人，也很有魅力。你可以想象，他们只要戴上一顶军帽，穿上军服，也绝对不比有头发的男人逊色。
　　在浴场里，男人们都爱一丝不挂地走来走去，我看到多不胜数的“法兰克福肠”，你问我：“是不是很特别？是不是很雄伟？”其实，看得多了也就无所谓。那不过是身体上的一个器官吧。
　　一个男人跟十来岁的女儿一起泡浴，父女俩都是赤条条的。一个胖子在这里遇到朋友，大家光着身子握手寒暄，更有人跟朋友和朋友的老婆一起来泡蒸气浴，三个人坐在一块谈天说地。
　　身体并不是禁忌。我向来认为最好看的爱情文学，都是西方人写的。要有那样奔放的心灵和肉体，　才能写出那样奔放的感情，也才能从世俗和形式中解脱出来。
九十九
　　◎温柔的说话　
　　有人问：“你会因为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而爱上他吗？”
　　怎么会呢？我从没有试过爱上一个人的声音，但我会因为一个人所说的话而爱上他。
　　他的说话总是能够给我温暖的感觉，那么，我会对他多了一份好感。
　　在我心情坏透的时候，他的说话能让我温暖。在我最孤单的时候，他的说话能令我心甜。那份甜，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尘世里最好的慰藉。
　　在你的生命里，偶然也遇过这样一个人吧？每次他出现，你也会觉得心头暖暖的。只要看到他，你便不会生气，不会发怒，也不会再沮丧。
　　他说的话，好象能够为你按摩。他的想法，总是跟你那么接近，却又比你广阔一点。光是听他说话，已经是一种享受。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呢？
　　有些人说话也很精采、很动听、很博学，却无法温暖你的心，偏偏只有这个人，无论他说什么，你总是觉得那是你听过的最温暖的说话。精采的说话不一定温暖，温暖的说话毋须精采，只要是出自他的　口就够了。
　　我们总是为了那份温暖的感觉而爱上一个人，然后因为彼此的冷漠而分手。
一零零
　　◎无非都是自欺　
　　我最害怕别人要我用一句说话去总结爱情。这是哲学家回答的问题，不是我能回答的。况且，千百年来，无数哲学家都在想这个问题，也都没有一致的答案。
　　有时候，你发觉人生是很荒谬的。万语千言，其实都可以用三言两语去总结。三言两语，却又能变　成万语千言。爱情何尝不是如此？我们由万语千言开始，最后，只剩下三言两语，没什么好说了，不如分手。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爱情故事一旦要说出来，都有万语千言。我们总是认为自己的故事特别轰烈，自己所爱的人也与别不同。然而，当听到别人说他们的故事时，我们心里却会认为对方的故事只需要三言两语便可以说完。
　　我常常会收到一些来信，写信的人激动的告诉我：“我的故事跟你的小说一样！我就是那个主角。”
　　我们都希望自己的爱情美得象小说吧？
　　也许，所谓人生与爱情，无非都是幻觉，想象和自欺。
　　没有了想象和幻觉，爱情便很平淡。
　　而自欺，几乎是每一段爱情的迷药。有了迷药，才有爱的感觉。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自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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