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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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就像戈蒂耶一样,我始终是〃为了它这眼所见的世界才存在〃的人们中的一个。
然而,我现在意识到,在一切美的后面,虽然这种美是令人满意的尚有某种精神潜存着,而一切画出来的形式和形状仅仅是表现的样式,我希望的调和就是与这种精神和谐。我已经厌倦对人和物的明确的表现,我现在寻找的是艺术的神秘、自然的神秘,我可以在伟大的交响乐中、在悲哀的创始里、在海的深处找到这种神秘,对我来说,到某处找到它们是绝对必要的。
就像一切宣判是死亡的宣判一样,所有的审判也就是对生命的审判。我已经被审判过3次了,第一次是我在离开包厢时被捕,第二次是被关在拘留所里,第三次是在监狱里度过两年。社会上没有我的位置,也没有给我留下位置,但自然的甘霖既降到正当的地方也降到不正当的地方,总可以给我一个隐藏的洞穴吧!总有我可以在她的静谧中哭泣而不被打扰的幽谷吧;她会在夜里挂满星星,使我在暗夜里行走而不会跌跤,她会把风吹到我的脚印上,使得没有人能追踪而至伤害我,她会在洪流中把我洗净,用苦药使我健全。
在这个月底,当6月的蔷薇全都恣意盛开的时候,如果有可能,我会通过罗比安排与你在国外某个像布瑞热这样的安静的小城见面,几年前我曾被那儿的灰色房子、绿色的河流和清静的小道所吸引。到那儿,如果你想见我,你会不得不改变你的名字,你不得不放弃你那个令你如此骄傲的小小的头衔这个头衔也确实使你的名字听起来像花一样美就像我也放弃我那在〃名声〃嘴里像音乐一样动听的名字一样。我们这个时代是多么卑鄙、狭隘,是多么不堪承担自己的重负啊!它用岩石为〃成功〃建造宫殿,却不为〃悲哀〃和〃羞辱〃提供一处茅草小屋:这一切促使我改了自己的名字,用这种名字,即使中世纪遗风也会给我僧侣的蒙面斗篷或麻风病人的面罩,使我可以隐在它们后面得到心灵的平静。
在一切该发生的已发生过之后,我希望我们的会面会是你我之间应该有的那种会面。在过去,你我之间一直有一道很宽的鸿沟,这种鸿沟是存在于创造的艺术和既成的文化之间的,现在你我之间仍有一道更宽的鸿沟,这种鸿沟是悲哀的鸿沟。至于你给我这封信的回信,你可以任意选择或长或短,信封上的地址写上〃里丁监狱监狱长收〃,在这个信封里面,你再用另一个没封口的信封装上你给我的信。如果你用的信纸很薄,那就不要在正反面都写字,因为这会使人读不清楚。我是以一种完全自由的态度给你写信的,我希望你给我写信时也用同样的态度。我必须从你那儿知道,你为什么从不尽量给我写信。从前年8月,特别是去年5月以后,到现在已是11个月了,你知道,你也向别人承认过你曾使我多么痛苦,以及我是如何知道这种痛苦的。我一月又一月地等着你的信。即使我没有一直在等,而是把你关在我的门外,你也应该记住:从来没人能把〃爱〃关在门外的。在《福音书》里,不公正的法官最终站起来宣布了一项公正的判决,因为〃正义〃每天都要敲打他的门。在晚上,心里没有真友谊的朋友最终被迫屈从于他的朋友,因为〃爱驱使他这样做〃。世界上没有一所监狱是爱不能撞开大门的,如果你不理解这一点,你也就是对〃爱〃一无所知。我们现在来看看你给《法兰西信使报》写的关于我的文章,我对它也略有所知。你在给我回信时最好从那篇文章中引用一些话。你的文章已被固定为典型了。你也要让我知道你的诗中〃献身〃一词的确切含义,如果你写的是诗,就引用诗;如果是散文,就引用散文。我毫不怀疑它会包含美的东西。你要充分坦诚地给我写写你自己:你的生活、朋友、工作、你的书,告诉我你出版了多少书及它们的销量情况;在谈你自己时,不论说什么,都不要恐惧;不要写那些不是你真心想说的话,仅此而已。如果你信中有什么错误的、虚伪的东西,我会立刻就能看出来的。这不是无缘无故的,也不是没有目的的,在我一生对文学的崇拜中,我已把自己变成声音和音节的守财奴,与迈达斯只喜欢他的金币一样。你也要记住,我仍是了解你的。或许我们还仍然不得不再彼此了解。
对你自己来说,我归根结底只说一件事:不要害怕过去。如果有人告诉你过去是不可回复的,你不要相信他的话。过去、现在和将来在上帝眼里都只是一瞬间,在他眼里,我们都应努力去生活。时间与空间、延续与扩展,都是〃思想〃的偶然条件,〃想像〃可以超越它们,进入一个理想存在的自由境界。万事万物的本质也都是我们选择赋予的,一件东西取决于我们看待它的方式。布莱克说:〃在那儿,别人只看到黎明的曙光正在山顶显现,而我却看到正在快乐的呼喊着的众神之子。〃当我因受不了嘲笑的压力而采取了反对你父亲的行动时,对世界和我自己来说,我似乎永远失去了我的未来。我敢说,如果我真的失去了我的未来,那也是早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就已失去了。在我面前只有过去。我已使自己换一种眼光看那件事,也使整个世界、使上帝换一种眼光看它。我不能靠忘掉它或蔑视它或拒绝承认它才做到这一点,我只有把它作为我生活与性格发展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完全接受它。我要感谢我所受过的一切痛苦,你可以通过这封充满了多变的不稳定的情绪、充满嘲弄和辛辣、希望及实现这些希望的失败的信,来非常清楚地知道我离真正的灵之性还有多远。但你不要忘了,我是坐在一个怎样可怕的学校的课桌旁的。尽管我是不完美、不完善的,但你仍然可以从这儿获得很多东西。你可以到我这儿学会〃生命之欢乐〃及〃艺术之欢乐〃。或许,我就是被挑选出来专教你更奇妙的东西的,它就是〃悲哀〃的意义、〃美〃的意义。
深爱着你的朋友
奥斯卡·王尔德
美之陨落
致王尔德夫人
1875年6月24、25日,星期四、星期五
米兰
致王尔德夫人
1874年,年仅20岁的王尔德获得牛津大学马格丹伦学院半津贴学生资格,在四年内每年可得到95英镑。在读大学的第一个暑假,王尔德去意大利旅行。他的信就是从这时开始的。原注
我相信,在我离去的最后那个晚上,你一定是在阳台上看着月亮度过的。我们是费尽艰辛、筋疲力尽地找到旅馆的。第二天早晨,我们就乘平底船去看大运河了。运河两岸都是很大的房屋,有宽大的台阶直通到水边,还有那些泊船的大码头,五颜六色的房檐。到处都是鲜艳的颜色。窗户上挂着的有条纹的遮篷,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圆屋顶和教堂,红砖建造的钟楼,装满水果和蔬菜赶往集市上去的大平底船,等等,等等。我们中途停下来看一家画廊,像平常的画廊一样,这家画廊也没在一处沉闷的修道院里。提香和丁托列托的画很有感染力。提香的《圣母升天》无疑是意大利最好的画。我们还去了许多教堂,都是极富于〃巴洛克〃风格的教堂里面都有很多精细的徽章啦,亮闪闪的大理石啦,镶嵌图案啦,但这些一律都算不上是艺术品。画廊里除了提香的画之外还有两幅堪称伟大的画,一幅是贝利尼的美丽的《圣母玛丽亚》,另一幅是波尼发奥的《乞丐和财主》,画中有我在意大利看见过的惟一一张可爱的女人面孔。
我一整天都在船上和商场里。到晚上,广场上有支庞大的乐队在演奏,有快活的人在走动。几乎每个30岁以上的女人都在前额的头发上扑了粉,多数还戴着面纱,但我能看出她们现在戴的帽子是用两条花环和高高的花冠做成的,两个花环,一个在花冠下面,一个绕着花冠。
结婚后的意大利女人非常堕落,但小姑娘、小伙子们倒都很漂亮。威尼斯的建筑艺术之美和色彩之美是无法用言辞来表述的。这是拜占庭艺术和意大利艺术交汇的地方这是一个既是东方式的又是西方式的城市。
两点,我们到了帕多瓦。在茂盛的葡萄园中矗立着一座浸礼堂,这是乔托的伟大作品;墙壁全部由他用湿壁画覆盖,一面墙上画的是玛丽的生活图景,另一面墙上绘的是基督的生活图景;穹顶的基调是蓝色的,上面点缀着金色的星星和圆雕饰;西面墙上绘着他受但丁的启发创作出的伟大作品《天堂与地狱》。但丁流亡在维罗纳时,因为不想费劲地爬那儿的陡直的楼梯,就与乔托住在一起,他们住过的房子至今仍能见到。至于画中表现的感情的纯洁与美,清楚透明的色彩,画得像白昼一样明亮的色彩,以及整个建筑物的和谐一致,我没能力向你描述出来。他是一切画家中最优秀的。我们满怀惊奇、敬仰,在浸礼堂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对他的画有一种说不出的爱。
帕多瓦是个离奇的城市,沿着每条街都有许多漂亮的柱廊。这儿有一座军营一样的大学,有一座迷人的教堂和许多糟糕透顶的教堂,还有一家意大利最好的饭店,我们就是在这家饭店吃的饭。
我们是冒着暴雨赶到米兰的,当晚去剧院看了一场精彩的芭蕾舞。
今天早晨我们去了大教堂。教堂外面是数不清的精心制作的小尖塔和雕像,它们与其他的建筑物显得极不协调。在内部,则因其庞大空阔和支撑屋顶的柱子的巨大而让人难忘;它的窗户是那种丑陋可怕的现代式的窗户,窗玻璃则是旧式的那种结实耐用但已污迹斑斑的玻璃大教堂是个很大的失败。外部设计畸形可笑而又没有艺术性。过于精雕细刻的细节又是在人们看不到的高处。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然而,它的失败在于其庄严和庞大,在于其巨大的规模和精细的技法。
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是6点从帕多瓦赶到维罗纳的,在古代罗马圆型剧场(内部仍像古罗马时代一样完美)看了上演的《哈姆雷特》当然演出水平不高但你可以想像,在一个温和可爱的月夜,在古老的圆型剧场看演戏是多么浪漫的事。第二天早晨我们去看斯卡利杰利的墓这是铁制品和丰富多彩的哥特式艺术品的好典型。这儿也是一个好市场,到处都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伞像小棕榈树一样伞下面坐着卖水果的。
米兰是巴黎第二。这儿有奇妙的连拱廊和长廊;整个城市是由白石和镀金材料构成的
我是在一个美丽的港口写这封信的。马哈菲和年轻的古尔丁肯定是马哈菲的朋友,但他的后代没有保存他们一起外出旅行的记录。原注在米兰与我分了手,然后他们接着去了热那亚。因为我身无分文,我被迫孤独地离开他们。我们一起旅行很愉快。
你永远的奥斯卡
1876年7月10日S。W。阿尔伯特街4号
致威廉·瓦德
亲爱的伙伴,我知道你听说我得了第一名后一定很高兴。王尔德在牛津大学文学士学位第一次考试(Mods)中获得第一名的消息是7月5日宣布的,7月6日在《时代》上公布了名单。原注我是星期一从林肯郡动身的,当晚赶到马格丹伦读我的卡图卢斯
卡图卢斯(公元前84?…公元前54?),罗马抒情诗人,尤以写给情人莉丝比娅的爱情诗闻名,诗作对文艺复兴和以后欧洲抒情诗的发展产生过不小的影响译者,但星期二早晨,当我还在与斯温伯恩
斯温伯恩(1837…1907),英国诗人,文学评论家,主张无神论,同情意大利独立运动和法国革命,评论有《论莎士比亚》和《论雨果》等。译者(的一本书)一起躺在床上时,校工过来把我叫醒了,他想知道我为什么还不起来。我想我可以一直睡到星期四。1点钟左右,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并立即被带到神学院,接着进行了一场愉快的口头测试,先是在奥德赛馆谈史诗的一般问题,谈狗和女人;接着在埃斯库罗斯馆谈莎士比亚、瓦特·惠特曼及《诗学》。主考官在《亚里士多德报》上撰长文评价我论诗的文章,这一切都是让人愉快的。当然,我知道自己得了第一名,所以不免非常自鸣得意。
第二天,我与B。C。S和尼古拉斯一起在基督堂吃饭,7点,考试成绩单公布。我说我不必回学校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已获第一名,结果弄得他们都很失望,绝对是这样。实际上,直到第二天上午12点我在《时代》上看到名单时,我才知道我得了第一名。我一时狂妄至极,当然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我可怜的妈妈快乐极了。星期四,凡是我所认识的人都发来了电报,一时快把我埋住了。父亲本也应为此高兴的。我想上帝待我们太苛刻了。
威廉·王尔德勋爵是4月19日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