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形-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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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这时观察米达文,他瘦瘦的,一脸倦容,面皮有些发黄,那笑容分明是造作出来的,让人看了心里很别扭。米达文坐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客厅墙壁上那两幅书法作品,偶尔用眼睛的余光扫描一下在座的人,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精美的牛角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稀疏的背头,节奏不快也不慢。他并不多说话,显出很深沉很有修养的样子。让王步凡在这位县委书记面前就不自觉地显出拘谨来。
张问天这时开腔了,指着王明道介绍说:“这是王明道王老师,我和你表哥云天都是王老师的学生,当年他在咱们芙蓉镇教书,你家老掌柜也是他的学生。王老师现在是个乡村医生,八十岁了仍在乡村行医。”
米达文并未特意有所表示,只是很勉强地向王明道点了点头。王明道也很礼貌地点头还礼。
张问天接下来指着王步凡说:“这位是王老师的公子,叫王步凡,在石云乡当副乡长,八四年就当乡镇副职,因为上边没人一直没有提上去,人挺能干的。”这一次米达文连头也没点,只是看了一眼王步凡,那眼神好像是在讥笑王步凡没有能力。王步凡则灿烂地笑着表示出对米书记的无限敬仰,至于他受诬陷被停职的事情只字未提。
第一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 … 第一章雄关漫道真如铁(21)
张问天这时看着米达文的脸说明来意:“达文,步凡在乡镇副职任上已经干了十二年,按道理早该提拔了,你在天南亲戚朋友也不多,培养个自己人总比提拔外人可靠些。常言说春种桃李,夏得其阴,秋得其实,桃李满天下是很荣耀的。”张问天故意把王步凡说成是自己人,“自己”两个字还加重了语气,且引经据典以求打动米达文的心。
米达文微微皱一下眉头说:“那天李二川老师说的就是步凡吧?不过现在没有位置,就那十六个乡镇,有几百个副科级要求进步,竞争也挺厉害。我也作难啊!”
王步凡听着米达文和赵云天的对话,心里非常紧张。他偷偷看一眼米达文,见他仍在专心欣赏书法,就随着米达文的目光去看墙上那两幅作品。一幅是“云鹤风龙”四个大字,一幅是元末明初书画家王冕的诗:
我家洗砚池头树,
个个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颜色好,
只留清气满乾坤。
王步凡从“云鹤风龙”四个字里似乎看到了米达文的大气和胸怀,如果是个小人物,挂这样的字就有些不妥。再从王冕的诗句中他猜想米达文也许是个廉洁的官员,要不然如何能达到“只留清气满乾坤”的境界?不过他在天南的口碑不好,只怕清不到哪里去。屋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僵局,谁也没有说话,似乎所有人都在陪米达文欣赏书法。
王明道打破僵局说:“这两幅书法不错,运笔圆润,字迹苍劲,有大家风骨。”米达文也像很有学问似的说:“‘鸟鹤凤龙’四字中‘鸟’字和‘龙’字写得特别好,你看那个‘鸟’字简直就像要飞的样子,‘龙’字有龙头有龙麟,简直写神了。”听米达文这么一说,王步凡简直想笑出声。米达文说的‘鸟’字其实是繁体“云”字的草书,并不是‘鸟’字,但他不能点破,怕米达文难堪。米达文端详一会儿墙上的字又说:“王冤(冕)的诗就是写得好,特别是‘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两句我尤为欣赏,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就是要不图名,不图利,实实在在地为老百姓办事,每走一处都要留下良好的官声,不能走一处败一处。‘只留清气满乾坤’这一句特别好。”
赵云天终于憋不住了:“达文,你搞错了,那是‘云鹤风龙’而不是‘鸟鹤凤龙’。你堂堂一个县委书记,就是一条龙嘛,鸟岂能和龙为伍?另外那首诗的作者应该读免(冕)而不应该读冤,你也搞错了。”
米达文显得微微有些窘,仍不失风度地说:“其实我是知道的,有些时候总是口下有误。”他为了不使自己难堪就岔开话题,“现代人写字追求怪异,很难达到前人的水平,主要是功底不行。远的且不说,就拿清末民初天野的两大书法家李鼎和高秀来说,他们的字是得到于佑任老先生批示的,现在已经成文物了。现在的书法家一幅字最多也不过值三五千块钱,根本不能和李鼎、高秀的字同日而语,可惜现在很难见到他们的作品了。”
王步凡听了米达文的话就想到现在官场上喜爱附庸风雅的现象,好像居室里悬挂一些书画作品就能抬高自己的文化品位,其实许多政要不懂书画,也并不真心喜爱书画,仅仅只是为了粉饰自己而已。
米达文这时像是很随便地说:“步凡的事回头我考虑考虑。不过你要知道副科晋升正科竞争很厉害,有的人已经找市领导打过招呼了,招呼归招呼,还存在个重用人才的原则嘛,步凡的事成了皆大欢喜,不成只能遗憾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王步凡听米达文这样一说,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竞争厉害是真,但决定权是在县委书记那里的,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看来这一趟总算没有白找米达文。
张问天见米达文已经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再坐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站起身说:“达文很忙,上午还有事,我们就不多坐吧。”
米达文没有表态。米夫人在厨房里听见张问天要走,急忙出来很诚恳地说:“表叔和表哥长时间不来,吃过饭再走吧。”米夫人完全是一副农村人的热情憨厚劲儿。
张问天说:“我们已经吃过早饭了。”说罢就站起身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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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 … 第一章雄关漫道真如铁(22)
米达文这时很随意地说:“老张和老赵你们等一下。”然后起身去了里屋。
王明道给王步凡使了个眼色,他们先下楼了。下着楼梯王步凡仍在回味米达文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这是他三十多年来拜见的第二个县委书记,他觉得米达文天生就是当官的料子,不然怎么能那样稳重,那样有修养,比扬眉的叔叔还有官架子。
来到楼下,王步凡见下面又停了一辆小车,车牌号也是天南的,大概也是来找米达文的。
乐思蜀见王步凡下楼来了,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问:“见人没有?”
王步凡笑着向乐思蜀点头作答。这时张问天和赵云天也下楼来到车边,每人手中拿着一条红塔山烟,边走边说话。
坐上车后张问天说:“达文非让我们每人拿一条烟,我们俩都不抽烟,就留着给王老师抽吧。”
王明道笑眯眯地未置可否。
乐思蜀车一启动,王步凡扭头向后看,见停在楼下的那辆车上下来了三个人,拿了礼品上楼去,其中有交通局的局长钟坚,他认识。现在送礼的人一般是不见面的,免得让主人和客人都尴尬,这是官场上的游戏规则,是必须要遵守的,谁不遵守可能就要违规招来麻烦。到市委家属院门口又见城建局局长高皖来找米达文,王步凡没有和他说话。
在车上王步凡心情很好,忽然又觉得自己送礼跑官的行为有些卑劣。
乐思蜀把车停在市新华书店旁边的一家小饭店门口,大家下车简单吃了些早点。赵云天让王明道回家中坐坐,王明道说下次来时再说。赵云天是那种不会花言巧语的人,也不再强留,就告别回去了。等赵云天进了市新华书店家属院,乐思蜀才开车返回天南。
一路无话,四十分钟后就到了王步凡的老家王家沟,王步凡嘱咐乐思蜀先送张问天回芙蓉镇,回来时再来王家沟接他。
车到家门口,王明道让张问天回家看看,张问天说:“我十六岁那年来过,现在还是老样子吧,就不回去了,代我问师母好。”
王明道和王步凡下了车,王步凡隔着车窗握住张问天的手说:“张老师,有空我去看望您。”他觉得叫哥叫叔都不合适,只好称呼老师了。
乐思蜀车一启动,张问天把两条红塔山烟从车窗里扔了出来。王明道拾起烟,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车子已经走远了,他仍在点着头遥望车屁股。
回到家里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乐思蜀回来了。王步凡辞别父亲回孔庙去。临别时父亲把两条红塔山烟扔到车上说:“这么好的烟我哪舍得抽?你们抽吧。”
王步凡心里一阵酸楚,他觉得父亲这辈子太苦了,本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却因时代原因后半生种了四十年的庄稼。手中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却连烟酒钱都没有,这难道是命运故意在捉弄他吗?
车到村口,王步凡远远地望见母亲背着一捆柴草一步一挪地走着。母亲比父亲小十二岁,原是省城一个商人家的千金,十八岁与父亲结婚,并未享过一天福。头十年历经战乱之苦,后四十年耕田种地,但她从来没有嫌弃过埋怨过,是个贤德照人的女性。王步凡看着母亲弯腰驼背的样子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暗暗发誓,将来自己有出息了一定让父母享几年清福,有个幸福的晚年。
在路上,王步凡简单向乐思蜀介绍了拜见米达文时的情况,乐思蜀很乐观地认为他这次必然成功。
车很快到了孔庙初中门口,王步凡下车后,乐思蜀开车回市里,临走把两条烟从车窗里扔了出来,然后开着车走了。两个人并不说客套话。人情就是这样,说客气话,千恩万谢的并不是好朋友,而好朋友是重实效办实事的,往往不说虚话。
王步凡捧着两条红塔山烟,百感交集,潸然泪下。他哪里舍得抽这么好的烟,就转身送到那家小商店里,店主一看一条真一条假,就把真的留下,假的递给王步凡说让他自己抽。一条红塔山烟正好抵消了王步凡赊的账。他心存疑惑地走出商店把那条假烟拆开一看,傻眼了,里边装的竟是最廉价的天野牌香烟。他很吃惊,没想到县委书记家里也有假烟。谁又敢保证今天他们送的烟酒全是真的?一旦是假的可就砸锅了。忽然,他又笑了:米达文不抽烟,即使送了假烟他也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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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 第二章而今迈步从头越(1)
5此后一连几天,米达文那里没有任何消息。就连时运成也再没有给他透露任何消息,他自己也不便问,更不知米达文究竟会不会给他办事。
王步凡苦苦等了一星期,终于又到星期六了,他想着明天应该去见米达文心里就发慌,也不知是为自己的行为汗颜,还是怕米达文不给自己办事。晚上没事,学校里也没有什么文化生活,更不愿打开那台破电视去看。他知道电视里先是天南新闻,接下来是长达半个小时的广告,广告之后是点播台,唱来唱去就那几首歌,演来演去就那几段戏,看了叫人反胃。即使播两集老掉牙的电视连续剧,也是有人掏钱赞助的。大概电视剧赞助的钱少,总要放到十点以后人困时才开始播放。孩子们睡了,大人困了,没有多少人看。
王步凡闲得实在无聊,只好去开了电视。先是治疗白癜风的广告,好像天南人全都得了白癜风。接下来又是副县长徐光讲话。他就很气愤地随口骂道:“别他妈的瞎吹了,再吹还能吹个倒数第几?”骂罢又关了电视。舒爽见他这样烦躁,也不看他一眼,更不答理他。王步凡也不愿跟她多说话,他认为舒爽这种女人天生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主儿,与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更无须谈感情交流和事业上的帮衬。
孩子们早睡了,王步凡不想看舒爽的苦瓜脸,他搬了凳子坐在校园里。已是农历三月十六日,月圆如镜,银光如流乳,把夜搅得清明匀和,富有诗情画意;星星像镶嵌在王冠上的宝石,光灿灿地惹人羡慕。田野里清新的空气,热闹的蛙鸣随着微微的夏风涌来。夜色应该是醉人的美好的,但王步凡怎么也激不起诗情,只能让远处潺潺的临河水和皎洁的月光在夏夜中逝去,似乎希望也将破灭,他要力争把希望攥住,但又无从下手。
王步凡反省这几年自己走过的坎坷道路和不得志的原因,大体上仍是由于自己的清高孤傲造成的。别人能看惯能忍耐的事情,自己看不惯忍不了,忍不了就要讲出来写出来,为此得罪了不少人,结果在造成人家不愉快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不高兴,甚至还遭到了诬陷。他坐了很久,想了很久,就连冬眠复苏的蚊子咬了他的腿他都没有感觉到。又过了一阵子,看见学校门口进来一辆白色出租车,走到他跟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