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6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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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陛下会容得下你?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虽已年过七旬;却依旧身材魁梧筋骨有力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脸上那道刀疤在昏暗的灯火下;仿佛还在微微蠕动似的。认出此人的一刹那;牛仙童只觉得心肝俱裂;竟是吓得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见其竟是如此脓包势;杨思勖登时气恼地上前去伸出大手;一把拎起了牛仙童。可即便如此;牛仙童仍是双目紧闭;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还是杜士仪眼见得杨思勖凶相毕露;生怕其就在自己面前把人如何了;赶紧上前劝阻道:“杨大将军还请稍安勿躁;牛仙童毕竟曾经身负钦使之名;总得带回京再处置
“你说得不错;如果他就在这死了;那就便宜他了”杨思勖嘿然一笑;就这么直接把牛仙童扔在了床榻上;这才气定神闲地说道;“陛下因你和牛仙客联名陈奏;大为震怒;力士就举荐了我亲自前来河陇巡边。好了;也不用耽误时间在这该死之人身上;事不宜迟;你找两个妥当人给我;我这就立时到边境各军镇去。哼;若不是我此前不耐烦和他们这些小辈相争;巡边这种事;怎落得到他这种小辈身上”
杨思勖一口一个小辈;杜士仪丝毫不觉得有何过分之处。要知道;早在中宗年间;杨思勖就已经是宫闱令了其后在李重俊支使李多祚叛乱之际;杨思勖又因斩杀李多祚之婿而立下大功;越级拔擢为银青光禄大夫;行内常侍;论资历胜过高力士;论战功更胜过高力士。于是;他客客气气将这位七十出头的老者请了出去;思来想去就命人去宣节度幕府的奏记陆炳松。
段行琛身为节度判官;不可稍离;而王昌龄高适在河陇的时间都不长;相形之下;身为河陇本地人的陆炳松给杨思勖当向导最为合适。
见杜士仪雷厉风行;杨思勖满意地点了点头:“杜君礼;多年之前;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还不过初出茅庐;如今却已经名满天下;节度一方。我还以为你之前给我送这重礼所为何事;原来是因为生怕那些宫中内侍进谗。这些年你对我和力士素来礼敬尊崇;日后若还有这样的小事;你只管捎一句话来牛仙童只不过拿着虎皮做大旗;宫中惠妃听说他在陇右这些狂妄大胆之事;简直是又惊又怒;嘱我此行回去禀告陛下时;务必要重重惩处此辈”
不管这件事到底和武惠妃有没有关系;至少杨思勖关于到此为止的暗示已经很明确了。杜士仪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和武惠妃过不去;当即微微颔首道:“牛仙童利欲熏心;胆大包天;自当如此。”
杨思勖听到杜士仪如此回复;那张别人一看就害怕的老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来往多年的情分归情分;最重要的还是杜士仪对他一如既往的礼敬;那份厚礼更是收得他手软于是;他又透露了些事发之后;宫中其他内侍的反应;譬如牛仙童素来不会做人;此次几乎是墙倒众人推;清一色控诉其不是;算是杜士仪吃了定心丸。等到陆炳松匆匆赶来;杜士仪交待其一路为向导引自己巡行各州;他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带着人快步离去;等快到院子门口时突然又停下了。
“牛仙童此人先放在此处;君礼命人看押吧;只要别让人死了;其他的无所谓。至于郭英又;我既然已经问过他了;也不会再费事地带回京师去。陛下的意思是;他既曾经是陇右大将;那么就在陇右处决;以儆效尤”杨思勖说着顿了一顿;继而转头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事关军务;事后吐蕃人也必定会觉察;必然会有所反应;是决重杖处死;还是斩首示众;陛下吩咐你自己决定”
从鄯州到东都;一来一回只用了不到二十日;这种非同一般的速度;自然而然是因为事机紧急。而杨思勖都已经七十开外了;行事却如此雷厉风行;以至于有不少听过他凶名的将校想来瞻仰瞻仰他究竟长什么样子;结果却扑了个空。很快;杜士仪便正式升堂见了如今正在鄯州的陇右节度和临洮军众将;宣布了杨思勖带来的另一道旨意。
拜王忠嗣左威卫郎将;兼陇右讨击副使;陇右都知兵马使。
王忠嗣到陇右转眼间已经两年了;为人处事领兵军略人人都看在眼里;此时竟没有一个不服气的。而王忠嗣自己则是五味杂陈。从河西讨击副使到陇右讨击副使;看似最终几乎是官复原职;可其中经历却只有自己知道。在好容易应付了乱哄哄的恭贺道喜之后;他这才真心实意地对杜士仪深深行礼道:“若无大帅;忠嗣岂有如今复起之机;今后定当更加尽心竭力”
连王忠嗣都如此说;其他人自也肃然行礼表了一番忠心。不管如何;牛仙童都是口含天宪的钦使;可却因为一念之差利欲熏心;转瞬间就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连带给其出谋划策的郭英又也成了阶下囚。联想杜士仪上任以来的连番措置;无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一旦人一犯我;杜士仪的反击简直是凌厉得让人心惊胆战。可如若有能力又肯追随其脚步的人;杜士仪也毫不吝啬。
姚峰郭建王忠嗣暂且不提;就连见都没见过杜士仪几次的安思顺;如今不是已经转任洮州刺史兼莫门军使?
眼见众将整齐划一地行礼;杜士仪此前因牛仙童到来而产生的几分郁气早已无影无踪。他虚扶了众人一把;这才开口说道:“而另外一件事;便是郭英又。”
时隔两年再听到郭英又这个名字;而且还是这种事情上;堂下众将顿时沉默了。郭建固然不在了;郭家也已经被清洗了两次;如今在军中的将校;多数都已经和当年那位叱咤风云的郭知运郭大帅血缘关系很遥远了。可是;身为郭氏子弟;这曾经是一大骄傲;如今却出了那样一个败类;他们在觉得耻辱的同时;却又隐隐有些不忍。就在有人出言求情了一句的时候;南霁云突然开口说道:“被杀的那八位向导;我已经按照大帅的吩咐;亲自去了他们家中安抚。
这个话题一下子让原本想要开口求情的人一下子闭上了嘴。
“他们这一行八人;之所以会答应牛仙童的招揽;从鄯州出发前往河州;是因为牛仙童许诺了一万文;也就是十足贯的报酬他们家中;有的还有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有的还有刚刚过门没多久的新妇;有的还有尚未长成的儿女;他们这顶梁柱一倒;可以说一家人就几乎垮了郭英又为了一己之私悍然杀人;如果真的被他成功了;各位有没有想过接下来的后果?不说别的;各位麾下兵马要死伤多少;要有多少家庭;父哭其子;子哭其父?”
在王忠嗣的光芒下;南霁云一贯低调;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熟悉临洮军上下的情形;以及虚心向王忠嗣讨教战阵军略。故而大多数人对于他这位副将的印象;只限于枪法出众弓马一流;余下的就没了。此刻他说出来的这番话;众将最初都认为是杜士仪授意;等发现杜士仪讶异;王忠嗣意外;他们方才意识到这竟是这位年轻副将自己的观点;顿时不禁沉默了。
可还是有人低声嘀咕道:“既然已经从军;便是拿命去搏;若是都拘泥于死伤;那还怎么打仗?”
“如果是陛下诏命;身为臣下自然不敢不遵;若是吐蕃真的大举进击;保家卫国之际;就算血战沙场;也不能退却半步;可这次算什么?我本是从云州调任临洮军的;不知道郭英又从前在河陇有什么样的功劳;我只知道;他的功劳;朝廷曾经用官爵酬劳过了;现在如此大罪倘若还不能给鄯州军民一个交待;那么;异日以何服众?因军务而需要再次征集向导的时候;还有谁肯担当重任?”
南霁云一口气说到这里;也没去考虑自己这番说辞是否会让自己今后在临洮军中举步维艰;当即躬身对杜士仪说:“大帅;郭英又罪大恶极;当斩首示众
王忠嗣和南霁云名为正副;情同师徒;深知此人性格耿直爽利;不会轻易听别人支使;即便杜士仪这位恩主也不行。而且;南霁云所言;正中他下怀;于是他亦拱手言道:“大帅;忠嗣附议而且从前鄯州军和禁卒的那场冲突;大家都心里有数;究竟何人为幕后主使。如今他死不悔改使出了如出一辙的手段;足可见其本性之恶所以;郭英又应当众处决;以儆效尤。”
临洮军这一双正副将相继表态;其他众人扪心自问;也都知道这不是能够求杜士仪法外开恩的事。很快;一个个人相继表示了杀一儆百的意思;可仍有两三个郭氏将领尽了最后一点努力;想请求将郭英又从显戮改为自尽;用的理由却也冠冕堂皇。
“郭英又心中必定偏激怨毒;倘若当众说出些什么让大帅难堪;或是挑拨离间众将;岂不是适得其反?郭大帅昔年大功;总应该为他稍存几分体面
不等这个代表郭氏众人的年轻裨将把话说完;杜士仪就打断了他:“杨大将军前往巡边之前;曾经言说牛仙童他会带回京去;而郭英又则在陇右就地处决;无论是斩首示众;还是决重杖处死;由我决断。陛下为何只让杨大将军带回牛仙童;而把郭英又留在陇右处决?正是为了安军心民意如若郭英又还记得郭大帅威名;还记得他那兄长战死的英烈;即便此前铸成大错;以他曾经的武艺军略;隐姓埋名于边疆军前戴罪立功;有的是将功赎罪的方式;他既是不知悔改;便别怪国法军法无情来人;传令下去;三日后将郭英又及所有行凶禁卒全部斩首示众”
第八百一十八章 杀鸡儆猴
郭英又三日后就将被处决这个消息刹那间传遍整个湟水城;紧跟着又向四面八方传递了出去。
河西凉州都督府;当姚闳闻讯匆匆往见牛仙客的时候;便忍不住讥刺道:“杜大帅真是好本事当年郭大帅节度陇右多年;郭氏子弟曾经在陇右诸军中占据了半壁江山;虽则郭大帅过世;却有郭英杰继承其衣钵;郭英又也被誉为是陇右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可杜大帅上任不到三年;就将郭氏从上到下整个清洗了一遍;郭英又先是被赶出陇右;而后又成了逃犯;现在更是马上就要连命都没了不知道郭大帅在那所谓英灵堂中倘若知道这一幕;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牛仙客听着听着;不禁眉头大皱;最后便斥道:“博达不可背后如此指斥杜大帅郭英又是咎由自取;这才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再无可挽回的境地而且;郭氏也并非无后;陛下当年便对战死的郭英杰大加抚恤;其遗孀自会好好抚养他的儿子成人”
“可到那时候;陇右郭氏早就易主了。”姚闳就是看不惯杜士仪此次面对口含天宪的牛仙童;竟能够轻而易举将局面翻过来;非但没有理会牛仙客的呵斥;反而又忿忿不平地说道;“而且;这次若不是大帅襄助;揭破了那牛仙童的嘴脸;怎有他如今的风光?这次换了杨思勖来巡视河陇;自该先河西;再陇右;可如今杨思勖人到鄯州;竟是连个信都没给大帅送来;这也着实太过河拆桥了”
姚闳此刻那偏激的语气和情绪;牛仙客哪里会察觉不到。事实上;他早先就发现;但凡涉及陇右鄯州的事;姚闳总会不知不觉地针对杜士仪;他最初没往心里去;可眼下就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没有说自己在给杜士仪的回文上;一口答应会联名参劾牛仙童;是因为此人实在太过狂妄大胆;不但想和他攀亲;而且一开口就是许诺兼知河西陇右二节度;又要谋监军之位。此人尚只是巡边就敢如此;日后若是真的成了河陇之地的监军;他这个节度岂不是事事都要仰其鼻息?
“好了;杜大帅为人处事自有其考量;我只需问心无愧就行了。河西契部派了人来询问过冬安置事宜;你去处置一下吧”
姚闳听出了牛仙客话语中的逐客之意;登时心情更是大坏。他一声不响地行过礼后;就这么径直告退了。等到出了书斋;他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心里不由得下定了决心——自从祖父姚崇去世;虽说天子对姚氏子孙仿佛都颇为重用;可如果不能有第二个人登顶;那么就很难长长久久;异日说不定就会如同如今的郭家一样;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如今他只能先尽心竭力地辅佐牛仙客;只要天子真的还对牛仙客一如既往地宠信;甚至召其回朝任高官;那时就是他的机会了
杜士仪当然不会如同姚闳所说一样;把河西节度使牛仙客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没有任何表示。因为牛仙童而引起的波澜还需要安抚;故而高适和王昌龄暂时还离不开;他便请宇文审再次去了一次凉州;除却一封表示谢意的信之外;还有送给牛仙客妻儿的礼物。其中有来自长安千宝阁的全套文房四宝;有他珍藏的一张宝弓;再加上骏马两匹;至于送给牛仙客那老妻的;则是一件外表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皮裘。
牛仙客平素很少收下属的礼;可杜士仪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和他平起平坐的陇右节度;宇文审又代杜士仪表示了诚挚的谢意;最终他也就收了下来。以至于他的妻儿在分润了这些礼物之后;无不觉得杜士仪会做人。尤其是与牛仙客之母一样出身同郡王氏的牛仙客妻子;更是忍不住对丈夫唠叨了两句。
“自从杜大帅镇守鄯州节度陇右;逢年过节;常有礼物往来;这次你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