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奇事 作者_多云(正文完结+番外3-第5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元一咬牙俯身抱起欢颜,手臂却不易觉察地轻颤着,好似不堪重负一般,他双臂紧抱的并非一具单薄的尸身,而是一个死不瞑目的孤寂灵魂。双福帮着小元埋葬了欢颜,景生与明霄站在泉边,相对无言,他们的蜜月期终于结束了,就像所有的伴侣一样,相处日久,感情的蜜里调的已不是油而是烈酒,只盼经过岁月的窖藏,这烈酒能化为佳酿。
“鸾生——”明霄转眸间看到那些苗寨孩童已纷纷醒转,猛地想起什么,他倏地跃向山石边的小元,急迫地追问着,“鸾生,你把天宝放在何处了?”
明霄耳边回荡着凌晨时分随风传来的孩童哭叫。
——呃!小元身子一抖,猛然回头,奋力压下心底的惶恐,他的一边唇角扯起来,试图微笑,唇瓣哆嗦,笑容终于破碎,小元并不答话,飘身而起向密林中奔去。
“双福,你在此照顾孩子们,我去去就回。”明霄匆忙嘱咐双福,也顾不上招呼景生就跟着小元跑向密林,小元轻功绝佳,明霄身心俱疲,根本无法与之比拟,眼看着那抹藕白色的身影就要隐入林莽,明霄不禁心急如焚,不到片刻,一个坚实的臂膀揽住他的腰托抱着向前飞纵而去,明霄立刻闻到景生独特的体香,在此特殊时刻,奇异地令人心安。
“阿鸾,原谅我。”景生在明霄耳畔低语,声音隐忍而痛楚,隐含着内疚和悔恨。
“你不过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并无过错,也就谈不上原谅。”明霄心平气和地说着,听在景生耳中却更觉刺痛,——柔情蜜爱中本无原则,一旦涉及原则,感觉便已不同。
“阿鸾——”
“景生”明霄不等景生说下去就截住他的话,“我们未来还有无数的岁月,总不能都用来彼此忏悔,还是求同存异,互相尊重吧,一切都会安然无恙的。”明霄主动伸臂环上景生的肩膀,心中悄然叹息:——原来太小不懂事,只知别扭郁闷,此时才明白,难为伴侣就是难为自己,真是得不偿失。
景生背上的衣袍早被冷汗黏在身上,他紧抱着明霄向前急纵,心里却觉得万分侥幸,“阿鸾,今生能与你为伴,幸甚!”——阿鸾就像青鸟,从幸福的彼岸振翅飞来,陪伴他红尘翩跹!
景生带着阿鸾追随小元来到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在他们的侧前方便是峭立的岩壁,高耸入云,似有万仞,粗砺的岩壁生满青苔石藓,在岩壁旁泠泠奔涌着一股溪流,水清而急,腾跃向林莽深处,带走一切岁月的线索。
小元失神地站在岩壁前,不置信地仰头遥望着云雾环绕的远天,似乎是在向上天求证。明霄摆脱景生的扶持,急向前奔,“鸾生,天宝呢?你你把他放在这里了?”明霄的声音近乎凄厉,终于打破了他努力维持的镇定。
景生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事情始末,但从明霄惶急的声音中也能听出事态严重,景生迅速打量着周围环境,也不禁心内震骇,此地林密水急,瘴毒弥漫,且野兽毒虫横行,一个一个幼童如何能在此生存?
“我我把竹篓放在岩洞里了也给他喂了防瘴之药还在竹篓前撒了一圈蛇药可岩洞岩洞”小元像个陀螺般在绝壁前旋转奔走,急切地查看着,不可思议地喃喃低语,一边焦急地望向景生,似想求得他的谅解。
“岩洞?此处只有峭壁石岩,哪有岩洞?”明霄逐一击打着山岩,绝望地嘶喊着,“你你记错了吧一定不是这里你”明霄的胸中激流奔腾,这些日子变故频生,磨折不断,此时他已无法控制动荡的心情,“我曾发誓要找回天宝,我发誓过,我——”
明霄转身奔到景生面前,又猛地顿住,并未像以往那样与他紧拥,而是狂乱地望着他,“景生,我救不了衡锦,也救不了天宝,我的誓言一钱不值!”
“昨晚卫恒一定来过此地将天宝带走了,一定是这样!”小元按奈住恐慌,焦躁地说着。
明霄倏地转身瞪着小元,眸光犀利,“衡锦大限已至,他也许活不过昨晚,他若是死了,天宝会怎样?这里山高林密,天宝还不到两岁,如何能在这野林中独活?衡锦若死,天宝必亡!”
明霄的声音不高,渐渐变得冷静,冷静中隐含着无限惨痛,“你自幼凄苦,深受卫恒之害,如今卫恒毒发必死,还有天宝也会跟着一起陪葬,鸾生,你终于报了大仇,可以释怀了吧?”
明霄说完不再耽搁急转身向回奔去,他的心早已疼得麻木了,知道从鸾生处再不可能得到其他结果,此时还有七个孩子在密林里病弱地等待,明霄咬咬牙,抬眸望向被古树枝桠切割分裂的蓝天,心中默念:——衡先生,天宝,愿你们的在天之灵安息,得永生!
明霄的眼中蓦地涌起泪雾,——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但他已忍无可忍,最后允许自己再软弱一次!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落泪。
“阿鸾——”一声急叫从身后传来,景生疾奔着一把揽住明霄,他悔愧地攥紧双掌,却无言以对,如今横亘在他与明霄之间的仿佛已不是那片阴云了,而是一座大山!天宝之死,成了明霄心底最深的痛,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沟壑。
“景生,此事与你无关,你不需内疚。甚至是卫鸾生,我也不会再追究。报仇的结果就是就是不断地赔上无辜者的性命,以前是卫恒,后来是卫鸾生,如今是天宝,我我要为小宝积福,不会再引起新的仇怨,一切仇恨,到此为止!”
明霄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异常坚定,但景生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心中的那个伤口,深似海洋,汩汩流血,永难愈合。
“景生,给我一段时日,我会痊愈的,你不需担忧。”明霄借助景生的劲气向前急纵,“你不是总说时间是无敌的良药,能治愈一切疑难杂症吗?”
景生心疼地揽紧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胸膛里,——时间虽是万能的大神,也端看个人的造化和心性,有人用尽终生,也未必能走出伤痛的阴影,就好象鸾生。但阿鸾阿鸾从不怨天尤人,懂事的孩子难免吃亏。
“阿鸾,你别太难过,也许那个孩子还在人世,卫恒并非常人,也许他在死前能为孩子找到一个寄身之处。”
景生竭尽全力宽慰着明霄。明霄倏地扭头看着景生,脸上显出希冀之色,“啊对,舅父,舅父不是去找他们了?也许衡锦会将天宝托付给舅父。”
“是,正是!”景生立刻点头,松口气,“老大肯定已经找到他们了,刚才鸾生也去找老大了。我们将孩子们送回王寨就去找他们,一定会有结果。”
“鸾生?”明霄蹙眉惊问。
“放心吧,他不会再为难那个孩子了。”景生安慰着明霄,已遥遥看到那潭大泉,泉边泉边并无双福和孩子们的身影!
“双福——双福——”明霄也已发现了这一异常,他急叫着拼力飞奔,片刻后就来到苦泉边,泉水波波涌流,如泣如诉,阳光折射在水面上,似金蛇乱舞,哪里还有双福佝偻的身影和孩子们的踪迹?
明霄疯了似的围着大泉奔波,山岩巨石,草木林树,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虽然知道是徒劳,但还是不放弃寻找的希望。
“阿鸾,我们去王寨。”景生双眉紧锁,双眸中旋起风暴,他一把拉住明霄,“他们肯定是被龙岩鹏抓回王寨了。”
临晨天空浓郁的深蓝沾染了山巅的薄雾,变幻为苍幽的海蓝,仿佛寥廓的苍穹已变身为海洋,渐渐的,深湛的海色被璀璨彤红的霞光覆盖,白浪似的云朵都变为浓艳欲滴的深紫色繁花,轰轰烈烈,绽放在天边,天地尽头,朝曦未染彤霞,却是不断变幻着的透明的蔚蓝,极之清澈耀目,给人无限希望!
就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清晨,整座王寨却在惊悚中战栗,吊脚木楼的乌黑屋脊划破清透的蓝天,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狰狞之色,檐角染上霞色,红彤彤的,好似一大片鲜血。
还是同样一座祭祀土台,还是同样一堆庞大的木柴垛,气势却更加肃杀,那七个孩子已被扒光了衣服绑在木桩上,露出全身红熟的水泡,双福重又被塞入绳网,精神萎顿,不知被用了什么巫药。
王寨中的族人跪倒在地,环绕着祭台,神情凄惶。族中几位头人围着龙岩鹏站在土台上,他们和岩鹏一样身穿乌底锦绣的衫裤,头戴银冠,脸上蒙着黑布,遮住口鼻,不辨面色。这时,一位矮个头人哑声低喊:“昨晚巫穴惨遭火焚,今晨巫庙又无火自焚。”矮个头人伸臂指着绳网中的双福,露在面罩外的双眼闪出霍霍戾光,“这个放火的恶魔和这几个被恶魔侵染的孩子竟然烧毁了苦泉边的苗疆圣花,幸亏大王即时赶到捕获了他们,不然整个苗疆都将惨遭涂炭!”
双福缩身于绳网,只闭目不语,刚才龙岩鹏突然出现在苦泉边,双福为了尽忠尽责并未自行逃离,而是和孩子们一起被抓回王寨,他少年时混迹江湖,曾跟随师傅来过苗疆,多少能听懂一些苗语,却不会说,此时只能任人宰割。
“金立头人,你来到王寨到底是为了惩治恶魔还是为了将你女儿金卡送入大王的木楼?又或是为了坝子上的那一座茶园?”
随着清亮的喊声一个玲珑的身影跃上了祭台,双福睁眼看去,心里一紧,那个飞奔到眼前的正是柳娘,只见她头发散乱,双眼红肿,显然一夜饮泣未眠。柳娘直奔向捆绑着的英儿,连着木桩将他护在怀中,“英儿,娘就知道你没事,你一定没事,是墨翟大神护卫你周全!”
“阿妈——”英儿抽噎着大叫,其他被捆绑的孩子也吓得大哭起来。
“金立头人,我看此事还需详查,你怎么就急慌慌地带着头人们赶过来了?”龙岩鹏的声音冷淡,他并未戴头套,好像并不惧怕病魔,他深凹的双眼锐利地扫视着环立四周的众位头领,“你们都是听到金立头人的犀角召唤才来的吗?”
那些头人被龙岩鹏逼视得微微瑟缩,纷纷扭头望着那位金立头人,金立小眼儿一转,不退反进,他踏前一步,咄咄逼人地叫嚣着:“此事已经清楚明白,不需再查!肯定是这个夏人恶魔使妖法纵火焚烧了巫穴和巫庙,不然他又怎能逃出天火?不然又是谁在苦泉边毁掉了碧火花?”
“——是我——”一道甜润爽脆的声音在人群后骤然响起。
风云
双福一惊,抬头向土台下望去,苗王和众位头人也齐齐转身望向吊脚木楼间的土路,祭台下跪着的苗民如潮水般向两侧避开,一个藕白色的身影跃中而出,好像天边燃烧着的一朵云岫。
“碧火花是我焚毁的,因为它们已被假扮巫神的外邪玷污!”那个身影行云流水般来到祭台前,身子轻纵跃上祭台,他凤目斜扫,眸光凛凛地望着苗王和那几位头人,哗地一声,龙岩鹏和头人们纷纷跪倒,柳娘抱住捆绑着的英儿,欣喜地叫道:“——世子,是你!”
此人正是小元,他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黑衣头领们,并不说话,朝阳映照下,他纤秀的身影被镀上了一轮金边。
“金立,恒王在世时你还乖巧驯顺,怎么如今如此嚣张了呢?你这个头人是当烦了吧?”小元踱到那个矮个子面前,手臂轻挥从腰间抽出一根银鞭,晃眼间银鞭抖动已将金立脸上蒙着的黑布卷了下来,“孩儿们不过是出痘,并非瘟疫,你们一个个装神弄鬼地蒙着面套作甚?”
柳娘听了此言,喜极而泣,她转向龙岩鹏和头人们,“昨天那位楚人就是这么说,如今世子也说不是疫病,你们可都信了?可惜了那位好心人,他若真是明帝陛下,阿鹏,你可就将苗疆拖入死境了,那位华帝可会饶了咱们?”
金立噌地跳起身,伸指点向柳娘,“你这夏人妖妇,终于露出了吃里扒外的嘴脸!竟然敢替山外那些夏人说话,坤忘山神绝容不下你。世子你与这妖妇如此惺惺相惜,莫非也是夏人?”
“金立——”龙岩鹏沉声低喝!
小元心中暗凛,苗彝头领们原来只知他是卫恒的世子,而卫恒的母亲本为苗王独女,卫恒的父亲又被盛传为彝王噬骨仙,所以卫恒在西川地位崇高,小元作为卫恒之子,自然也就被西川的少数部族当成了自己人,如今这个金立却大胆直言,难道是欢颜透露了什么?
“金立,你的祖上是从南诏躲避战祸逃到西川的越人,你自己倒忘了吗?”小元银鞭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