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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花朝奇事 作者_多云(正文完结+番外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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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生——”
  “花儿——”明霄和无殇同时开口,明霄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失望,无殇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痛楚而绝望。
  
  “鸾哥儿,这个给你。”面对这大起大落的生死挣扎,衡锦不为所动,他从飞卷的火舌上抬起眼眸,安定地望着明霄,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四方锦盒,轻轻地放在明霄的手中,“这是大蜀王印,本就不为我所有,我一直替哥哥保管着,盼望有一天他能回来重做蜀王,今天我就将这王印交给你吧,愿你能善待西川各族蜀民。”
  
  明霄紧紧攥着手中的锦盒,眼眶蓦地红了,鼻腔中一片酸胀,“衡先生,我连累你了”衡锦是因为救他才身中碧火星,如今又因为他向景生求救而终不得救。
  
  衡锦摇摇头,咧嘴笑了,“是我连累了我自己,生死有命,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衡锦忽然抬头望天,一道鹰影如魅似幻,飘忽地掠过他们的头顶,衡锦陡然腾身而起,抬臂一挥,只听唰地一声鹰影歪歪斜斜地栽向大泉,转瞬就沉入水中了,“是呼和三郎——,我去将他们引开!”
  
  就在这时, 飒飒劲吹的夜风中隐隐传来幼儿的哭叫:“阿爸——阿爸——阿爸——”
  
  “是天宝——”
  “天宝——”衡锦再不犹豫如旋风般卷入无尽的黑暗,明霄低叫着也要跟上前去,无殇也已迈开了脚步,这时就听景生纯朗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强敌来袭,你们留下护法。”
  
  简短的一句话,生生扯断了爱怨情仇,分割了生死两茫茫,——衡锦前去阻拦,哪里能有强敌靠近苦泉?
  
  明霄和无殇定定地分立于景生的身前,为他和小元护法,两人的心中都如被滚油反复浇淋,煎熬中时光缓慢地移动,近乎凝固,像个恶意戏耍的孩童,远天上晨星闪烁,天地尽头的地平线上升起一线亮白,预示着朝阳即将耀升,在他们的脚边,躺着那具无怨无悔的尸身,虽死犹笑,僵硬的脸上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欢颜。
  
  双福如幻影般跃到无殇的身旁,低不可闻地说道:“王上,我来护法,你莫要再耽搁了,天人永隔只在一瞬间!”
  
  卫无殇浑身巨震,低眸看向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的小元,咬紧牙关,倏地转身飞奔入大泉后的林莽,晨曦冉冉,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林莽深处,白气蒸腾,滚滚弥漫,在月光下闪现出奇异的形状,好似林妖急舞,那是瘴烟与晨雾在殊死交战,在这露凝烟沉之际,正是瘴毒最凶猛之时。
  
  呼和洵和丘林南真一路追寻着隼王来到苗疆深处,他们虽然事先都服用了药物,但也难以抵御晨雾中逐渐沉淀的致命毒素,待到发觉异常,南真已动弹不得,浑身瘫软,萎顿于腐叶败草之上,“三三郎你走吧赶紧走别管我”南真嗫嚅着声音只噎在喉中,轻不可闻,他勉强抬起胳膊,将手中捏着的红色大花递给呼和洵,“三郎这就是碧火花你带回襄州必有大用”
  
  呼和洵将红花连根揣入怀中,俯身奋力抱起南真,将他背在背上,“小南,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像你希望的那样爱你,但我绝不会丢下你,咱们是草原上的狼,不会丢下同伴。”
  
  南真呼吸艰难地趴在呼和洵的背上,猛地想起刚才在苦泉边看到的那一幕,他踉跄地回到林中后没有告诉三郎他看到了什么,那大泉边王气凛凛的一群人是他们二人无法对抗的,与其去犯险送死,不如牺牲自己保住三郎。南真拼力想跃下呼和洵的肩背,但全身的筋骨好像已被敲碎,竟一丝力气也使不出。
  
  呼和洵比南真功力高深数倍,南真去盗碧火花时他一直守在林外,虽然他也受到瘴毒侵扰,但还保持行动自如,他咬紧牙关背着南真顺来路奔向林外,只觉背上一片湿凉,呼和洵心中一颤,那那是南真的泪吗?
  
  “咱们有多久没流过泪了?”呼和洵喃喃自问,心已化为磐石,泪腺干涸。
  
  “三郎我知足了”南真轻哼着,夏人说知足者常乐。自己一直闷闷不乐还是因为太贪心了。
  
  “三郎,那个巫神的老巢你去过了?可做了手脚?”南真艰难地问着,他们此时已接近林边,晨风渐渐清澈,他昏沉的大脑里也透进了一线微光。
  
  “小南放心吧,曲乌总说天下盅巫是一家,看来真的没错。”呼和洵背着南真跃出丛林,“只是可惜了那只青凤,此时可能已被烧得焦糊了,我赶到绝壁上的岩洞时山火已起,完全覆盖了洞口,根本无法施救,可惜了。”
  
  南真的身子无法抑制地轻颤着,不知是因为三郎话中无尽的遗憾,还是因为他亲眼在苦泉边看到了青鸾,这个秘密在他们回到襄州前都要深埋在心中。
  
  就在这时,远远的,随风传来幼儿的哭叫,“阿爸阿爸阿爸”凄切而无助。
  
  “是天赐——”呼和洵猛地顿住脚步,好像要回头,心中挣扎着,竟然万分踟蹰,不知何去何从。
  
  “三郎,你此时就是救了他,迟早也会被他斩杀,你和那孩子早就是仇敌非亲人了,如今要施恩为时已晚。”南真轻声细气地说着,话中却有千斤的分量,呼和洵愣了一瞬就迈步向前冲出密林,一弯淡月挂在渐渐泛白的天际,只剩一个冰冷的影子。
  
  
                  银蟒
  
  “阿爸——阿爸——阿爸——”天宝痛哭着抓开竹篓的盖子,他拼命踮着脚,脏污的小脸儿上泪痕交错。这些日子小元怕他路上哭闹一直给他喂食迷药,如今迷药已过,天宝腹中饥饿,篓子里的木薯早已吃完,天宝的小胳膊向上够着,使劲摇晃小身子希望引起那人的注意,那人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眸,每次当他哭叫阿爸时,那人都会漠然地看着自己,令人不寒而栗。
  
  天宝摇晃了好一阵子,见无人理睬,更觉凄惶,黑黝黝的暗光从敞开的竹篓上方映射进来,好像每晚梦魇中的妖怪一般,天宝又饿又怕,哆嗦着蹲下身子,竹篓内空间狭小,天宝一个没站稳,猛地歪倒,那竹篓砰地一声轰然倒下从岩洞里咕噜噜地一路滑下石坡,天宝蜷曲着身子,像团破布般被甩出竹篓,摔在枯枝腐叶之上,耳侧细腻的皮肤立时便被棘刺划出无数条血口子,身上本已破烂的衣衫此时已被撕扯成缕缕布条儿,披挂在天宝小小的身体上。
  
  “阿爸——阿爸——”天宝尖声哭叫起来,他很少哭闹,即使生活再困顿窘迫,天宝也能咬着小牙忍受,只要是和阿爸在一起,什么样的苦他都不怕。这些日子他被那人掠走,风餐露宿,孤苦无助,本已忍到极限,此时又孤身独处于黑暗的野林之中,天宝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哭起来,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急唤着阿爸。
  
  就在这时,一线银光嘶嘶叫着游了过来,扭曲而诡秘,就像漠漠流淌的水银,天宝极其灵醒,立刻停止了哭叫,幽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已游到眼前的银色大蟒,那银蟒的头直如海碗般大,昂立着嘶嘶吐信,双眼好似红宝石,恶毒地瞄着天宝,眼中闪出嗜血的暗光。
  
  天宝与大蟒对视,小身体震颤着,抖得像片落叶,哭喊全都噎在喉咙里,小火苗儿似的烧着他,天宝的眼睛酸涩不堪,眼前一片模糊,他再也坚持不住了,绝望地慢慢阖拢双眼,心里疯狂地呼唤着阿爸。
  
  银蟒仿佛知道时机来临,它身子一弹快如闪电般探头向天宝扑去,铮铮——,尖锐的嗡鸣破空而来,好似流星,一只木簪撕裂空气直飞而来,唰地将银蟒的大头钉在地上,离天宝的小脚丫只隔寸许。
  
  大蟒嘶声怪叫着卷起身子猛力像飞扑过来的人影扫去,那高大的人影正是衡锦,他狂如疾风,手中挥舞着一根软藤刺向大蟒,要是那软藤末端尖利此时就已将大蟒插在地上了,可惜软藤不是锥链,只将那垂死挣扎的大蛇抽了一击,那畜生吃疼不已又勇悍无双,它虽然被钉住了头颈,却仍然扫动着身子,飞旋向衡锦。
  
  衡锦身中剧毒,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稍一不甚就被银蟒的长尾卷住双腿,那银蟒乃是百年巨蟒,灵异无比,知道得势,立刻卷动长尾将衡锦猛地扯倒在地,狠狠地拖扯向它贴在地上的血盆大口,衡锦的腰腹都已被蟒身缠住,他已濒临窒息,眼看就要被大蟒咬住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宝哗地拔下头上斜插着的玉鹤簪,猛力刺向银蟒,歪打正着地恰恰刺在银蟒的七寸之上,那老蛇绝望地吁吁嘶叫着,渐渐闭上血红的双眼,身子陡然松开,瘫软在地。
  
  衡锦跳起身,长臂伸出一把搂住天宝,紧紧地将他贴着胸口,抱在怀中,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衡锦活了三十三年,除了明霄和天宝极力挽救过他的性命,其他人,包括哥哥无殇,都曾要杀死他而后快。
  
  “阿爸小宝想你”天宝历尽艰险,进步神速,面对突然出现的衡锦,他憋在喉中的委屈恐惧一下子消失无踪,小小柔软的身子哽咽着颤抖,眼中却无一滴泪。
  
  “小宝不到两岁就杀了银蟒,了不起,阿爸甘拜下风!”衡锦抱着天宝轰然坐倒在地,因为强行运功抗拒巨蟒导致气血翻涌,体内几种毒素剧烈冲撞起来,衡锦的面色一下子变得苍青,身体不可抑制地震颤起来。
  
  “阿爸阿爸”机敏的天宝立刻发现了衡锦的异常,他伸出小手小心地摩挲着衡锦的脸颊,“阿爸,饿了?阿爸,饿吗?”真纯的娃娃以为阿爸饿了,他自己这些日子饥一顿饱一顿,也常常饿得身子发抖。
  
  衡锦听了这话像想起什么,俯身盯着身旁僵毙的大蟒,“小宝,你敢和阿爸吃蛇吗?”衡锦问着倏地从蛇颈上拔起玉鹤簪和那只木簪,他和天宝此时都乱发披散,冰凉的月光照在他们纠结飘荡的发上,闪出一片冷芒,“阿爸教你取蛇胆。”
  
  衡锦说着就抓着银蟒用玉鹤簪破开它的肚腹,取出一个鸡蛋大小的银色蛇胆,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彩光,衡锦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地将蛇胆吞入口中,强忍生冷腥涩,略嚼了嚼就咽下肚,天宝吞咽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衡锦,他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自从下了船,进了山,那个劫掠了他的人就只丢给他两个山薯。
  
  衡锦看到天宝眼中饥饿的微光,想了想,干脆捧着蛇举到天宝的嘴前,“先喝蛇血,一会儿阿爸烤蛇肉。”
  
  天宝饿得眼睛都红了,根本顾不得蟒血腥膻的味道,把着衡锦的手,一口咬住蛇头上致命的伤口,使劲吸 吮起来,看得衡锦都微微愣住,心里掀起剧痛,因为自己和小元的恩怨,天宝差点命丧蛇口,——青鸾没有连累自己,是自己连累了天宝!
  
  一条百年蟒王蛇血丰足,天宝肚囊小小,不一会儿就喝饱了,“阿爸你喝你喝”
  
  天宝两只小手一起推着,将大蟒推向衡锦,嘴唇上还沾着一层银红的血,衡锦也不推辞,笑望着天宝,顺势凑上去吸食着蟒身上的蛇血,反正自己命在旦夕,吃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衡锦饱食了蛇胆蛇血,不一会儿体内冲撞翻滚的碧火之毒就渐渐消隐,衡锦并未在意,只当是像中了锦蝠毒后同样的情况,锦蝠毒抑制了碧火花毒,但却毒上加毒,双毒融汇浸入心肺,反而无药可解了。此时蟒王之毒初入机体,与那两种致命毒素融合交汇,恐怕自己活不到朝阳初升之时了。
  
  衡锦此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生亦无欢,死亦无惧,生死在天,与他何干?
  
  衡锦生了一堆篝火,将银蟒在石坡旁的溪涧中剥洗干净,盘在粗树枝上架到篝火上炙烤,“小宝,咱们再吃一顿饱饭,就上路,可好?”
  
  天宝嗅闻着烤蛇的香气,拼命点头,望着衡锦甜甜地笑,只要是和阿爸在一起,走到哪里都不怕!衡锦看到火光映照下天宝脸上灿烂的笑,眼眶蓦地红了,心里忽地有点惴惴不安,反复想着是否该将天宝送到无殇或是青鸾的身边。衡锦垂下头,盯视着篝火,琥珀色的眼眸中晶光灿亮。
  
  他们身后的那个岩洞就是当年噬骨仙的葬身之处,也是小元来到苗疆的捷径,衡锦咬紧牙关,断然否决了刚才的想法,无论是青鸾还是无殇都身不由己,有诸多不得已之处,有许多比天宝更重要的人,关键时刻,无法顾及天宝。与其独留天宝活在世上,变为别人的负累或是一颗棋子,活得生死两难,不如将他带在身边,共赴死境!
  
  “小宝,你和阿爸一样,是这世上多余的人”衡锦扯下一段蛇肉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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