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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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的花炮,撒了一天银雨,晃眼不知去向。只有老猿还垂着两条长臂,站在旁边。
方端知道银发叟已去,忙命三人跪下朝天谢送,叩头起来,老猿已经晃着一双长臂,走向前去领路。方环同元儿道:“明弟因为害过一回眼,姑父用了点草药治疗,虽然医好,却变了一双红眼,我们才给他起了这火眼仙猿的外号,不想今天倒遇见真的火眼猴子了。”说时,方端恐老猿听了不愿意,便朝方环使了个眼色,叫他噤声。那老猿回头望了方环一眼,仍自前行,四人均未在意。
走没多远,司明忽然想起心事,想向老猿要一只小猿,养在家里。知方端听了必要拦阻,暗中拉了元儿一把,故意落后,悄声和元儿商量道:“这老猿这般高大,子孙想必不少。我想和它商量,要一只小猴到家中养着,你看怎样?”无儿拦道:“此事万使不得,休说读了仙猴,并且你已在仙师门下,不久要入山学道,要它何用?方二哥知道必不愿意,还是不提的好。”司明道:“我正想方三哥出家,有方二哥侍奉老母。我爹爹虽说身体强健,但是膝前只我一个,我姊姊又不在家,我去之后,早晚做饭服侍,洗衣烧火,谁人代我去做?我想这仙猿既是通灵,它的子孙也必是个仙种,只要它肯来,便可和人一样使唤,这有多好。你可千万别和方二哥说。”
元儿虽觉不妥,但是又觉司明所说也是人子一番孝心,拦又不好,不拦也不好,正在迟疑,司明已经冒冒失失跑向前面。后面三人对于老猿全存着一番敬意,相隔约有三丈多远,随着前进。一见司明抢走向前,挽着老猿手腕,连说带比。方端恐他又去生事,连忙追上前去时,司明话已说完,拉了老猿一只毛手,相井同行。这时正行经一个上下相差约数丈的危崖,老猿竟伸手抱起司明纵了下去,神态甚是亲密。此次回路,老猿原是抄的一条捷径,纵跃攀援,本甚难走。等到方瑞等三人赶到,老猿已从下面回纵上来,比着手势要抱三人。方端探头往下一看,正是来时经行的那座孤峰的下面,不但危崖耸立,底下还隔着一条宽约两丈的绝涧。再看司明,已被老猿抱着纵向涧对岸,拍手相招。
这般险的形势,任是三人平素身轻力大,也不敢轻易尝试,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一任老猿主持。老猿先蹲下身子,方端趴在背上,抱持着它的头颈。然后一手抱起方环,一手托起元儿,随便一跃,恍似飞将军从天而下,直朝崖下涧的对面纵去。三人被老猿背抱着,只觉两耳风生,和腾云一般,转瞬间已落在对面涧岸,一点声息都无,足踏实地。
喜得方环、元儿、司明等三人拍手跳跃。不住称赞。方端心才放下,当着老猿,不便询问司明所说何话。见老猿神气平善,估量司明未曾把话说错,也就放开一边。
再走不多一会,已出山口。老猿朝四人连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叫四人暂候片刻。
四人站定以后,老猿一声长啸,飞身树上,只见一个白苍相间的影子疾如穿梭般在山前一片丛树梢上闪了几闪,便即不见。四人想起适才险状和此番奇遇,俱都惊喜交集,只有司明想起老父无人作伴,高兴了一会,又发起愁来。
四人闲着无事,因银发叟和四人分手时,曾命老猿回山时节,将洞口堵好,正商量代老猿照样去运石头。忽闻虎啸连声,山风突起,震得林木摇晃,沙石腾飞。元儿方喊得一声:“有虎!”手拔双剑,便要迎上前去。猛听方环、司明齐声喊道:“雷大哥,不要怕,是自己人,快到这里来。”元儿朝前一看,果是雷迅,骑在虎背上,忘命一般跑来,手里暗器如连珠似的,直朝后面发去。身后追的正是适才走去的老猿,一手夹着一只大梅花鹿,一手伸出,连接雷迅的暗器,纵跃如飞,已快要追到雷迅的身后。四人恐有失误,连忙一同抢上前去。刚刚放过雷迅,老猿已经追到面前,立定,指着雷迅,不住比手画脚。方端便喊过雷迅,说道:“这是我等拜兄雷迅,想必适才彼此不知,有甚误会之处,望乞猿仙看在我四人份上,恕他不知之罪吧。”老猿闻言点了点头。方端又叫雷迅与老猿见礼。
雷迅依言行礼之后,便对四人道:“我与家父早就到了你们家,见过司老伯和伯母。
伯母知道你四人是往红菱磴打鹿,午前必归,谁知等到过午不见到。我看出伯母似乎有些担心。还是司老伯说你四人脸上连日俱带喜气,决无凶险。我知谷中险恶,终不放心,请三位老人家且饮且候,便骑虎出来,追寻你们踪迹。走没多远,在那边山角遇见这位猿仙,正擒一只肥鹿,待要夹起。是我不知,想捡便宜,动手没两下,便被它将我一柄双刃鲤鱼锏夺去,折为两段。我看出不妙,幸而见机得快,骑上虎便逃。连发许多暗器,俱被猿仙接去,正在害怕,不想却是一家。我昨晚才与贤弟等分手,几时和这位猿仙相熟,怎我竟不知道?”方端道:“说起来话长,母亲、姑父俱已等急,我们回家再说吧。”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 七 回 成孝道子职托灵猿 赌放邪腐心哀旧雨
话说这时老猿已将手弯中所夹的死梅花鹿放下,只一纵身,便己纵向峭壁上面。略一攀援,耳听咔嚓两声,山石裂断之声,老猿已从离地高有数十丈的峭壁半腰飞身下来。
手里捧着与出口大小相仿的一块石头,走向洞中比了比,有的地方还略大了些。元儿方要拔剑相助,老猿已伸出一双比铁还坚的前掌,向石角上劈去,掌到处石便纷裂,真是比刀还快。只几下,便与山口相合,就堵了进去。老猿端着那一块重有千百斤的大石,如弄泥丸一般,宛转随心,无不应手。众人看了,俱觉骇然。司明道:“猿仙,你还没回去,便把洞堵死,少时怎样回去呢。”方环等道:“你真呆子,它比我们么?你没见猿仙一纵就是数十丈高,那么大石头随它舞弄,这一个小洞还拦得了它?”司明方要争论,老猿已作了个手势,意思叫众人先走。雷迅便将死鹿搭在虎背上,随从步行,五人走没几步,回望猿仙,并未跟来,却又向丛林中蹿去,以为它是送到此间为止,因为没有向它谢别,甚是歉然。
五人且行且谈,脚底自是加快。行近金鞭崖不远,忽闻后面猿啸。回头一看,正是老猿,两条长臂捧着许多暗器和雷迅用的那两截断剑,飞也似地追来。到了众人面前,交给雷迅。除锏已断外,所发暗器一些也不短少。雷迅接过谢了。再一同刚刚转过山角,便见雷春和铜冠叟正从门外转背往崖洞内走进。方端猜二老不甚放心,出门睫望,连忙高声喊道:“雷老伯、姑父,我们回来了。”方环、司明,元儿三人也跟着高声呼唤,一面忙着飞奔过去。
铜冠叟、雷春闻声回望,见是小弟兄五个同时平安回来,心中甚喜。刚要应声,猛一眼看到五人身后不远,还有一个身高一丈开外,长臂垂地,似猿非猿的怪物正待退去,不禁大吃一惊。雷春首先喝道:“迅儿,快留神后面的东西。”言还未了,那怪物已经旋转身子,攀树穿枝,沿岩纵壁,晃眼转过山脚。五人闻声回头,原来是那只护送的老猿业已走远,只望见了一个后影。方环、司明口里喊着:“猿仙留步。”拔步追过去,转过山脚一看,哪里有丝毫踪迹。当时只顾和铜冠叟答话,第二次又未及送别。司明更因想了一路心事,想请老猿代他向师父陈说,不想去得这么快,好生后悔。
及至回到洞前,方端已将老猿来历和二老说了个大概。又同小弟兄依次与二老行完了礼。再同人洞内见了方母。方端因大家都在腹饥,三老又急于知道细情,小弟兄三个口齿不清,便命方环,司明将虎背回来的死鹿拿往溪边开剥。元儿问明了烤肉家伙的藏处,也跟着帮忙取出,洗涤调理,准备鹿肉洗回,好烤来吃。只雷迅一人,因斩蛟之时不曾在场,留他听自己说那涉险之事。三个小弟兄各去做事。
方端一面先就着桌上用残酒肴,与三位老人家敬上,口里便细说经过。三老俱想不到这几个小孩,半日工夫经了若许奇险。虽然事已过去,也代他们捏着一把冷汗,索性连酒菜也不想用,只催方端快说。直说到银发叟收方环、司明为徒,又派仙猿护送回来,路遇雷迅,几乎又出变故,仙猿二次护送到金鞭崖,离家不足半里,不辞而别为止。方端说完,雷迅又将骑虎去寻众人,路遇仙猿,因夺鹿几乎发生误会之事补叙一遍,才罢。
这一席话,只听得三老惊喜交集。
雷迅则因自己不该回家,耽误了一宵,误了仙缘。一面代方环、司明二人心喜艳羡;一面又悔恨自己无福,把千载良机失之交臂,只管呆呆出神。
铜冠叟本常为司明不肯用功学武着急,一听说司明竟蒙仙人垂青,收归门下,好不喜出望外。
方母也因方环拜了仙师,将来可以指望他手刃仇敌,与亡夫报仇,心喜之中,又藏着几分伤感,竟流下泪来,方端一见大惊,以为方母不舍爱子远离,及至问出真意,才放了心。铜冠叟也帮着劝慰了一阵,方端见方母有了喜容,才与雷迅同去相助方环等三人料理一切。
一会工夫,将火盆升起,铁丝架子安好,折了大把松枝,又切了两大盘鹿肉,正要端进洞来,方母忙道:“今日雷兄嘉客新到,天又不冷,这几个小孩子都能吃,要吃好一会,如在洞里吃,弄得满洞烟味,还没有外边爽亮。难得这两天洞外红蕊正当鲜艳,我的顽躯也较前健朗,何不连这残肴都挪在洞外老松下那块磐石上面,去吃喝个尽兴?”
雷春、铜冠叟闻言,俱都抚掌称善。
其时元儿正在侧洗烤肉叉子,一听此言,连忙奔出洞去,说与洞外四人知道。小弟兄一听,正合心意,忙将大松下磐石打扫干净。分别进洞,将残肴杯著全数搬出,又给三位老人搬了三块石凳,铺上被褥。将火盆铁丝架连鹿肉各都安好。然手扶了方母,请出铜冠叟与雷春,围着磐石坐定,人多手快,没有半盏茶时,全都妥当,先给三老各烤了些鹿肉,斟满了酒,小弟兄五个才各自拣大块,蘸了佐料,连酒带烤肉吃喝起来。
这半日工夫,五人连惊带累,个个饿得腹内直叫。酒落欢肠,菜归饿肚,一路说笑吃喝,个个快乐非常。就连三老先时虽已吃喝了些,终因小弟兄们一出不归,难免事不关心,关心者乱,口里虽说着无碍,终是思念,没有吃喝得舒服。忽见全数平安回来,还带了意想不到的喜信,加上那鹿脯又嫩又香,故俱比往常要多用了些。不过半个时辰工夫,一只大鹿肉的脊脯,便被吃得和风卷残云一般,已是所剩无几。
方环将隔夜炖好一大钵山鸡,连汤端上,与方母盛了小半碗饭泡好,布了些铜冠叟由山外带来的兜兜咸菜。方环、司明也替铜冠叟、雷春二人添了饭。小弟兄们鹿肉、锅魁已都吃饱,哪里还吞吃得下,只略为喝了点鸡汤。伺候二老吃好,方端便命小弟兄们帮同撤去残肴杯著。自又去取了些云南女儿茶,在瓦壶内略煮了煮,端上来分别斟了。
雷春笑对铜冠叟道:“山居之乐,一至于此。小弟在家虽然常有门人走动欢会,可惜只生犬子一人,哪有这般闹热。如非他们不久分别,小弟又是安土不便重迁,加之这里土地太少,难养多人的话,恨不能连小弟的家也搬了来,学二位一样,与岩上仙人比邻而居了。”方母道:“我和司兄流离逃亡,虽然衣食不愁,哪比雷兄早就高隐,与世无争,与人无隙?雷兄虽以拢亩自给,不过略问农事,不劳躬耕,凡百用物,俱有门人孝敬。春秋佳日,随意留连,避暑却寒,尽都胜事。无殊尘外神仙,享尽人间清福。先夫在日,若早学雷兄一般,急流勇退,又何致命丧妖人之手,不得善终呢!”铜冠叟见方母又提起心事,忙用言语岔开。方母闻言知旨,也不愿嘉客新来,使人无欢,便也强为欢笑,不再提起。
方端将诸事收拾停当,大家又帮着将晚菜弄好。想起还剩有一些鹿脯和四条鹿腿。
值元儿办完事走来,正要唤了元儿相助,将那鹿的两条后腿腌腊做年货;两条前腿,一条仍准备明日烤来吃,一条半红烧,半白煮,当菜用。却听铜冠叟唤二人暂且停手,去将雷迅、司明、方环全部唤来,有话吩咐。
方端。元儿并肩走后,铜冠叟对雷春道:“端儿不但精细老成,而且天性纯孝,方兄可谓有子,自不必说。我近日常说他们小弟兄几个,除甄济不计外,若论天资,自以元儿为魁。除了他,论哪样都数令郎和端儿。不知怎的,这位银发叟仙人偏看中了环儿和犬子,真令人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