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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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蛇以后,那粒宝珠越发奇亮,光由丝囊缝里透出老远,芒彩四射。一物一制。
线蛇先时不知人身有宝,被人一踹,发了野性,掉头便缠,原是一个猛劲。及至缠到身上,已有警觉。急势难收,等收回来,头已触在珠上,如受重创,立即掣回。蛇甚心灵,虽往前游,已存戒心,凶焰敛去不少。看见珠光显露,和人避它一样,躲还来不及,哪里还敢伤害。一旦误撞上,还当敌人有意为难,早慌不迭地把尖头一摆,箭一般掣开。
吕伟见王渊身畔放光,蛇不伤人,反倒躲避,猛然想起那日雨中从蜈蚣身上所得宝珠,因那蜈蚣半截身子已有那么长大,定在千年以上,而宝珠专辟蛇蝎,这时忽然放光,必是蛇的克星无疑。忙喊:“蛇怕宝珠,大家快取出来,它就不敢伤人了。”说着,随将宝珠先从腰间丝囊内取出。王守常父子夫妻三人也依言擎珠在手。
吕伟当初从怪物骨环中取出的宝珠,共有九粒。因灵姑又从怪物眼里挖出两粒又大又亮的红珠,便把九珠分了四粒与范氏父子、王守常等人各一粒,余两粒留给张鸿父子。
两粒红珠本是灵姑所得,便给她一人佩带,灵姑也做了个丝囊装好,本是随身佩带,片刻不离,偏巧连日灵姑想要守伺凶人,而那红珠甚是奇怪:带在身上,近看只觉身畔仿佛有极淡一层红雾围绕,不过非留心细看,看不出来,还不怎显;而夜间远看,却似隐有光辉的一幢红影将人罩住。埋伏伺敌都在夜间,恐被窥破,特地取放筐内,已有数日。
可是吕伟并不知道,身边所藏二珠,乃留赠张鸿父子之物。一粒业已从囊中取出,握在手内;另一粒不知怎的,将丝囊锁口的线扭成死结,急切间取不出来,只得同握手内。
一手持着毒弩,准备射那蛇的要害。宝珠光华虽有夜光,但是聚而不散,平日只照得三尺方圆。暗中远视奇亮,宛如一颗拳大明星;近视只龙眼般大小,并不能当灯烛用。这时忽然大放光明,晶芒闪烁,耀眼生花,几令人不可逼视。连未及取出那粒,也在囊内放出一丝丝的光芒。
这线蛇原是那条断的,断处生了一个菌一般的肉球,比身子大好几倍,石缝太窄,强挤过来。后面刚把身子进洞,前头就误撞在王渊身上。跟着吕、王等三人的宝珠一齐取出,洞中平添了三团斗大光华,随着人手舞动起落,照得满洞生辉。怪蛇知道遇见克星,想要避开,偏吃了身子太长的亏。
王渊睡梦中被蛇一绞奇痛,醒来时看见那么厉害,连大石都被绞碎,本就惊悸亡魂。
这一次又和蛇头误撞,直似中了一下铁棍,几乎跌倒,越发胆寒,吓得往后一躲。眼看前面蛇身横亘满地,蛇头左右乱摆,不敢过去。直到吕伟连喊,才知蛇怕宝珠,将珠取出。惊弓之鸟,仍是不敢越蛇而过,不料无意中拦了蛇的退路。蛇见身后也有克星,不敢再退,也是东瞻西顾,走投无路。
吕伟见状,略为放心。匆促间,正想不出除它之策,忽见洞口石隙中绿光一亮,又有一条同样的怪蛇钻进,势甚迅急,才见蛇头,便钻进丈许来长的蛇身。知道蛇果成双同来,一条未除,又来一条,如何是好?灵姑、牛子又不知何往。当时一着急,因蛇怕珠,意欲一试,不暇思索,便将弩筒并入左手,将那粒装在囊内的宝珠照准洞口第二条蛇头上打去。后一蛇进洞望见珠光,便知不妙,已有退志。宝珠打到,越发害怕,眼灵退速,吕伟那么飞快的手法,竟被它退出洞去,没有打中。那粒宝珠落在洞口地上,光往囊外射,恰似一盏明灯,外面蒙上一层轻纱,光映数尺。前蛇归路隔断,急得全身上下乱摇乱舞,起伏若狂。
吕伟见不是路,恐无意中被它扫中,性命难保,急欲除害。问知灵姑、牛子俱在洞外,四人大声连喊,不听答应。只得拼冒奇险,左手紧捏明珠,避蛇防身;右手拔剑,觑准形势退路,蜇近前去,猛然跃起,照准蛇颈就是一剑。谁知那蛇见珠便躲,逃避尤为敏捷,其疾如电,连砍数剑,均未砍中。仅有一下砍到身上,震得手腕微痛,蛇仍无恙,也没反噬。众人看出蛇并无甚伎俩,胆子越大,各把刀、弩齐施,始终伤它不得。
蛇头独眼为珠光所逼,渐渐晦然无光。最后竟伏在地上,将口连张,独眼一眨一眨,似有乞怜驯服之状。吕伟因它凶毒异常,非除去不可。不知此蛇性灵,业已乞哀降服,留下活的,日后有许多用处。反乘它张口,连珠射了好几箭,只两箭射中。蛇将长信伸出一甩,中箭便被甩落,竟如无觉。珠虽克制,却不知如何使用方能除去;洞内又不宜于火攻;更不知蛇身有毒无有。
方在愁急,打算分四面将蛇逼成一堆,静俟灵姑回来用飞刀斩它,免把洞口遮住,灵姑不能进来。忽听王渊喊道:“吕伯父,身后怎么又红又亮?”吕伟忙回头一看,一片红光发自灵姑置放衣服的筐内,恍如火焰内燃,光腾于外,结为一圈圈的彩晕,分明是那一对蜈蚣眼珠。心想:“此珠爱女佩不离身,怎会在此?”同时那蛇见了红光,又复蠢动,由地面上将身腾起,只管跳动不休,虽不伤人,可是尖头撞处,无不粉碎,势甚惊人。吕伟看出厉害,忙中无计,赶紧飞身过去,将筐扣扯断。筐盖才一揭开,红光立时照红了大半边洞壁。等到取在手内,满洞都是通红。那蛇仿佛遇见煞神,退又无路,急得身子似转风车一般摇摆直上,意似要破壁飞出。这洞原是《蜀山剑侠传》中妖尸谷辰所居的玉灵崖,也就是李英琼收袁星服马熊的所在。乃福地洞天,石质坚硬,不亚良玉。蛇虽力猛身坚,想要穿出,如何能够,仅撞了一下。
吕伟不等它二次上升,便奔将过去,离蛇愈近,珠光愈发奇亮。旁立诸人只觉一幢红光彩晕,笼罩着一团白光,一条人影,面目、身形都不清楚,吕伟自己更耀眼欲花了。
蛇见红光临近,飞也似将上半身往后缩退。吕伟只知物性相克,原不明白用法,一味逼将过去。不料进不几步,那蛇忽似暴怒,情急拼命,上半身高昂数丈,口中红信吐出二三尺,照定吕伟鞭一样打来。吕伟大惊,忙往侧一闪,让将过去。心正惶急,待要纵逃,侧脸回顾,蛇已僵卧在地,不再转动,仿佛死去。身上刺鳞却在连皮急颤不休,好似苦痛已极神气,舌伸唇外老长。先时众人曾用箭射,也不知是弩毒发作,还是宝珠之功。
试用红珠往它身上一按,觉着手指微震,那段蛇身便不再转动。又触了几处蛇身,立即静止。看去目定身僵,决死无疑。刚喘了口气,便听外面灵姑呼唤,心更大中众人因那蛇身僵硬如铁,挪动不易;后半截又堵住洞口,身又太长,横占了半洞;死时一震倒,断处肉菌甩起,正搭在封洞石上;又怕毒重,不敢轻率。四人耗了无数气力,钩扒齐施,才勉强把蛇身拖离洞口。
线蛇一死,红白六颗宝珠也复了原状。把珠一收,蛇顶独目又复晶光闪闪。众人防它复活,又耽延了一会,任凭用刀钩拨弄,不见丝毫动弹,才放了心。当时无法清除,外面尚有凶人一死一擒,元恶未除,不知情况如何,急于和灵姑相见,忙着钩开封洞石块走了出去,那条死蛇仍横在地。
灵姑听王渊说罢经过,因见蛇顶独目晶光闪烁,想起以前除怪之事,以为蛇目又是宝物,便把飞刀放出,裂开蛇顶一看,并无什么珠子。三角眼眶里的眼珠竟和卵黄相似,凝而不散,是个软物,色如水银。那护眼皮膜却似水晶一般,又硬又亮,已为飞刀所碎。
原与眼球表里为用,这一去掉,眼球尚有微光,先前光辉尽失。灵姑见那晶球又软又滑,不易收藏,又不知有毒无有,觉无甚用,打算不要。王渊觉着好玩,忽起童心,寻了一个装药的空磁瓶,先用一碗放在蛇头底下,再用竹著将那三角眼睛挑落盘中,倒入瓶内盖好,放过一旁。
外面吕、王等人已将死蛇收拾,命牛子、鹿加二人抬向远处弃掉。
吕伟先留意的也是蛇的独眼,无奈蛇身已被灵姑斩成碎段,一查找,蛇顶已被劈裂,找着两半眼眶,脑和眼球都不知去向。闻说洞内蛇头无珠,眼球是个软的,只比别的蛇蟒眼球稍韧,别无异状。灵姑没提起王渊藏眼之事,又忙着将洞内线蛇斩断移弃,扫涤全洞,俱都忽略过去。事后再挪动用具,恰将磁瓶遮住,王渊忘了取视。众人只有灵姑知道此事,当时没有在意,事后也就忘怀不提。
一会,牛子、鹿加回来,二次把死蛇抬走。王妻将早饭煮好,大家吃完,又等了些时,仍不见二人回转。吕伟首先起了疑虑,恐乌加仍在左近潜伏,忿恨鹿加降顺外人,下手暗算,连牛子一齐害死。灵姑却疑鹿加降意不诚,中途反悔,担心牛子。便和王渊跑向崖顶眺望,准备再等片刻不归,便出去寻找。
灵姑、王渊刚到崖顶,便见二人忘命一般,由左近林莽中绕出正路,如飞跑来。鹿加在前,手里还捧着一个白东西;牛子落后约有半里,不时回顾,仿佛有人追赶神气。
一会跑到切近,灵姑一眼看清鹿加手中所持之物,不由惊喜交集,连话都顾不得说,径由崖上原路攀援而下,急匆匆绕向崖前跑去。王渊也看出鹿加手中持的颇似灵姑以前失去的白鹦鹉,好生高兴,跟着跑向崖前。鹿加、牛子已气喘吁吁地相次奔来。灵姑先迎着鹿加接过鹦鹉,问他何处寻到。鹿加张着一张丑嘴,指了指后面,累得直喘,急切间说不出话来。灵姑因山人都善跑山,从没见过这等累法。知他所会汉语有限,问他问不出所以然来,一面抚摸着鹦鹉身上雪羽,叫他先回洞前歇息,等牛子跑来再间。鹿加领命,往后走去。牛子也已赶到,神色比起鹿加还要惶遽,快到时,又往后看了两看。灵姑见他气喘汗流,忙喊:“牛子,你累了,随我回去说吧。”牛子收住脚步,点了点头,随了灵姑、王渊转回崖后。多环族毕竟强悍,一口气跑了数十里,一停步便缓过气来,正和吕伟口说手比呢。
灵姑凑过去听了一会,不甚了了。正觉不耐,忽听牛子急喊道:“这白鹦哥快饿死了,还不给它一点吃的?”一句话把灵姑提醒,一看怀中鹦鹉,身子虽然和前见时一般修洁,神情却似疲惫已极。两眼时睁时闭,嘴也一张一合的,似要叫唤又叫不出声来。
肚皮内凹,分明饿极之状。不禁慌了手脚,哪还再顾问话,忙令王渊取水,自取谷米放在口里嚼碎,王渊水也取到。先把鹦鹉凑向碗边,饮了几口,后把嚼烂谷米嘴对嘴喂。
鹦鹉连吃了好几口,身和两翼才能展动。灵姑二次含米正嚼,鹦鹉连叫两声“洗澡”。
灵姑见它逐渐复原,才放了心,忙又取了一个水盆给它周身沐浴。洗完,鹦鹉不住剔毛梳翎,抖擞身上雪羽,依然还了原来的神骏。
王渊问道:“你往哪里去了?饿得这个样儿?”鹦鹉倏地飞起。灵姑、王渊恐它又复飞走,急得在下面乱喊。鹦鹉叫着:“我不走,我不走。”遂高飞了两圈,落将下来,就水碗里又饮了几口山泉,往灵姑手臂上一纵。灵姑抚着它道:“日前叫你和我们一路走,偏不听,不知跑到哪里去受这些苦。好容易他们把你寻回,看你还乱飞不?你是灵鸟,我也不锁你,如愿在我这里久居,我再给你起个名字,此后不许离开我一步。要不的话,你已吃饱能飞,你就走吧,省得日后飞去,害我老想。”鹦鹉叫道:“我不走啦。”灵姑喜道:“我叫灵姑,你又如此灵异,就叫作灵奴,你愿意么?”鹦鹉连叫:
“愿意,愿意。”灵姑便问灵奴:“你有灵性,飞得又不高,怎会断了吃食呢?”灵奴又叫:“主人间他。”灵姑回顾牛子,也在口说手比,神态甚是紧张,忙赶过去盘问。
原来牛子、鹿加头次抛弃断蛇的地方是一山涧,离洞约有二三十里,本是日前乌加闻香,寻见线蛇所经之路。依了鹿加,想把二蛇做一回弃掉,原可无事。吕伟恐蛇毒污染,原来竹篓已被飞刀斩碎,找不到适当装的东西;线蛇虽细,身骨特重,来时也是二凶人合力抬来,做一回走倒慢,命分两回。鹿加新降,自然不敢多说。因要寻那隐僻人迹不到之处,想了想,只有那涧密藏林莽之中,虽不甚深,地却隐秘,人迹不到,相隔较近。一时贪功图快,和牛子暗中商定,抬往涧旁抛弃。头次直去直来,并未见有丝毫异状。等第二次抬了那条断蛇跑到涧边一看,先前所弃之蛇已是片段无存。山人心粗,头次到了便往下倒,不曾细看形势,以为尚未到达原弃蛇处。想起主人因有要丢丢于一个地方,不许分弃的话,便抬了筐子沿涧寻去,不觉多走了十来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