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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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是不开心。千羽,我是不是太过任性?”宁千羽沉吟着道:“他这些日确实有点古怪,我问他他也不肯说,不如我们暗下查访一番?他近日都未曾出宫,这变化必定与宫内的人和事有关。”顾曼山心中一突,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个不眠之夜,脑里竟是隐生惧意,“千羽,还是不用了!我我看他只是政事繁忙,心头烦躁罢了。你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的呃,我们应当信他才是,又何必暗下查访?”宁千羽面色微惊,顾曼山这番话说得很是圆熟顺畅,显是早已想过好几回。若换了从前的顾曼山,哪会这般“体贴懂事”,定要立刻查明事实如何,稍有不顺心意便会拂袖而去。顾曼山已然深陷于情爱之中,宁愿睁一眼闭一眼的糊涂度日。这怯懦而软弱的心意不免有点可悲,却也令人慨叹怜惜。宁千羽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也想到了自身的过往与现在。自己口口声声说着绝情断爱,如今照样再入泥沼,除非同生契能结也能解,否则永不可从那场旧梦中彻底脱身。他再陪顾曼山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走出寝宫,脚下直奔御书房门前。他耳力不同常人,只略略一听便知许长生确是身在御书房之中,哪知许长生竟避而不见,吩咐贴身内侍说什么“改日再宣”。宁千羽怒从心起,闯过去一脚踢开御书房大门,面上却带着惯有的微笑,只不过声音略略拔高:“微臣拜见皇上!”许长生面色极其尴尬,立时挥手遣退身前的几人,待只剩他们两人时才苦笑着迎上前来,“千羽,你这是做什么,好好,是我不对,我这就给你赔罪!”宁千羽这才撤了笑容,冷然看着他的眼睛:“我倒是要问问皇上在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才得了曼山的心,如今得了手便不再金贵?连我这个朋友也不要了么?摆起皇帝的架子避而不见!”许长生脸色登时发青,搓着两手好一阵长吁短叹,嘴唇掀动数次都未曾开口。宁千羽见他这般情态,心下已是一凉:“你做了对不起曼山的事。”这句话并非问句,而是十足肯定的语气,许长生脸色更是难看,僵立半天才艰难的点了点头。“你好!你如实说来,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我早就说过,你若对他不起,我第一个不放过你!我两次在他身上施术,已然伤得他不轻,你如今还我当初真不该出手助你做那伤天害理之事!”许长生面露愧色,想了想才哀声叹气:“此事我也是被害人!你先莫要骂我,等我原原本本的讲给你听!”宁千羽见他悔意甚深,这才住了口听他细讲。他遮遮掩掩、语焉不详的讲了一会,宁千羽已明了他话中之意。“你竟这么愚笨!那时已将近天黑,你独身去了皇后宫里?连一个侍从也没带?”“我与皇后所谈之事本就十分机密,唯恐隔墙有耳,传出去伤了她的名节,所以”“你闻到那熏香味道不对时便赶紧走啊!”“我闻出来的时候便已倒下去了!唉!”许长生恨不得哭一场才好:“我这些日也十分难熬,一看见曼山便只想躲起来,他只要一看向我,我就无地自容我又不敢说给他听,他若知道了可能会想不开!上一次他因为后宫之事大闹寝宫,我赌上一条性命才打动了他。我明知躲着他也会让他惊疑难过,可就是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他上次大闹寝宫?”宁千羽冷笑着截断他:“你倒是瞒得好!我早知你有古怪,只是看曼山并无不妥便懒得问你。这次更好,你打算躲他一辈子?那不如我解了他的咒术,放他出宫!”许长生登时面如土色,抓紧宁千羽的衣袖恳求:“你莫要冲动!我好,我告诉他!求他原谅我,若他执意不肯,我亲自送他出宫!”
37、受封
顾曼山独自坐在桌前,手中执着那把吹毛断发的宝剑。剑光潋滟,映着他一脸狰狞的疤痕和满头白发,如此丑陋的面目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许长生脚步才刚刚踏进,便心惊胆颤的大叫一声:“曼山,你做什么!快放下!”顾曼山慢慢转过头来,“长生,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如今我可舍不得死,若是去了阴间,我便见不到你了。”许长生上前两步夺过宝剑,将之远远扔开,双臂抱紧眼前神情迷惘的人:“曼山,我有话跟你说。”顾曼山身子颤抖,急急打断他道:“你莫要说,我不想听!你你只要这般多抱抱我,我便心满意足。”许长生稍稍移开头部,凝视顾曼山近在咫尺的脸,那紧闭的双眼和抖动的睫毛都只显脆弱。他不禁犹豫起来,却又想起自己对千羽的承诺,咬牙加重臂上之力把曼山抱得更紧了些,语声干涩的续道:“这件事我应当让你知道,我不能再瞒着你我心里也十分难受。”顾曼山只得睁开眼来,伸手狠狠掩住他的嘴,眼中已微含泪意:“你就当我已经知道了!长生,你一日不说,我便可在你身边多留一日,这一生也不过几十年,你等到我临死的那日再跟我说罢!”许长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数种滋味一同涌上,竟不知是喜是悲。为人的尊严与情爱之间,曼山已不能两全,因此宁愿自己骗着他瞒着他,好让他装作不知,才可保全那并不完美的相守。就算有了裂痕的镜子,也还是完整的圆形,只要他们彼此都小心翼翼的珍惜,也许还可以用上一辈子。两人对望片刻,许长生才勉强笑了一笑:“其实我要告诉你的是件好事!你只管放心。我们这辈子都会在一起,我不会让你走的。曼山,我要让你名正言顺的住在宫里。我带你去看看千羽昔年在宫中的住处,你若是觉得喜欢,以后便住在那边。”顾曼山面上并无喜悦之意,却有一丝惊惶掠过:“你要与我分开住?”许长生心中又酸又软,抚上他头发轻声解释:“我不是要跟你分开,曼山。若你想要离开我,我只会求你留下,生生世世都只有你可以不要我,我决计不舍得抛下你。我要给你封个当朝国师之名,好让你少受些委屈,以免你无名无分的住在宫中,没有半分自保之力。”顾曼山想了一想,总算明白了几分:“我是男子,不能嫁给你,但长久住在宫里,旁人会说闲话,是不是?你给我封个什么国师,我们一起哄骗别人,意在撇清我俩其实并无私情?”许长生当着旁人面前自可道貌岸然,被曼山这么老实一说却是面红耳赤:“呃大概便是此意。我们俩虽不惧旁人说三道四,但你没名没分又身无官职,谁都可以出手害你,若他人先斩后奏,我即便身在帝位也奈何不得。曼山,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才委屈你跟我一起骗人。”顾曼山虽然不可能欣喜雀跃,但仍是逼着自己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两人倾谈过后,许长生便去得了太后首肯,又另择日子一齐与宁千羽商议下来,选了个黄道吉日举行册封仪式。宁千羽趁此机会对两人请辞,道是自身居于宫朝已有多年,本就是为了许长生才不得不身受束缚。如今许长生亲政日久,又与曼山两情缱绻,自己功德圆满,终可抽身而退了。许长生与顾曼山自然极力挽留,说了许久才见到宁千羽显出尴尬表情,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松口。许长生实在无法,心中暗忖此事定与某人有关,嘴上却暂且应道:“你觉得劳累便休息一阵,四处游玩些日子再回来罢。”宁千羽如释重负的点头道:“嗯,我休息一段日子再说罢。长生,朝中朋党之争日盛,你须得小心谨慎,若有险情便派遣心腹出宫召我前来助你。”许长生微笑应道:“多谢千羽提醒,你说的事我定会放在心上。”顾曼山对于朝堂之事半点不懂,也并没心思询问,只看着宁千羽依依不舍:“千羽,你要去多久?我以后都不住在长生的寝宫,你又不来陪我”许长生流着冷汗急急辩白:“曼山,我们只是名义上分宫而居,夜间自然还是住在一起!”宁千羽忍俊不禁,“噗”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在下不便打搅二位了,千羽有事先行,你们慢慢聊吧!”那两人都不由微微面红,却硬着头皮一齐将宁千羽送出数步之外。待宁千羽去得远了,顾曼山才转头恨恨瞪了眼许长生:“你当着千羽说那等不正经的话,真是可恶!”许长生呐呐笑道:“那个我也是一时情急,生怕以后你不肯放我进门。”顾曼山翻个白眼:“你不是皇帝吗,这宫中哪一处拦得住你?”“呃”许长生眼见身旁并无他人,凑上前在顾曼山嘴上偷亲一口,见对方一张脸瞬间红透才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在你面前可不是皇帝,我只是你的足下之臣。若我敢忤逆你的意思,你罚我跪床板就亏大了,这才尽早拍你的马屁。”光天化日之下,顾曼山当真未曾料得许长生如此大胆,立在宫门愣了半晌才转身疾行,不肯再理睬那个下流的家伙。许长生跟在后面紧紧追上,两人又是一下午未出寝宫。过两日顾曼山就要搬走,许长生再没这么方便的陪伴他了,自然要抓紧时间多亲热一番。顾曼山受封当日,面上仍是带着那层薄纱,虽有多位官员到场观礼,却没有一人能见到他的真实面目。宫中倒是早就有消息传出,这位新封的国师容貌丑陋、极少见人,只独得皇上一人的爱宠。众人听得这等流言,起初怀疑皇上与这国师暗中有染的心思便去了大半。先帝与宁真人也曾引人遐思,起码那宁真人容貌绝美,颇有几分仙人之姿。这顾国师顶了宁真人的缺,气度倒是一般出尘潇洒,但若没有一张好容貌,又如何能与那位美丽雍容的皇后抢夺丈夫?众人私底下浮想联翩,只是不能尽知宫中的实情,难免有隔靴搔痒之感。又过得大半月,宫中才传出真正的大消息:皇后有喜了。
38、隐伤
许长生得知皇后有孕时,正在御书房批改奏折,耳中听到的话令他再也握不住手里的朱笔。奏折上落下一大片红色污迹,正如他一步走错再也无法回头的人生。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严令所有宫人封嘴——绝不能让顾曼山知道这个消息。再多解释也不能缝补碎裂的心,何况自己已经走错,莫说身为皇帝,就算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对那个女子也必须付上责任。虽然除了责任,他也不能再给她更多。即使心中如何不情愿,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去看望她,想要做什么和应该做什么之间,他走错那步后便再没有选择。从皇后宫中出来,他独自站在高高的宫墙之内望向天空。这一切是造化弄人,还是宿命在作怪?又或者是他本来就不够好,才注定不能得到完满的幸福。皇后的肚子里孕育着他的骨肉,这么多世以来,他是第一次有了为人父的机会。要说半点也不高兴,那肯定是假的,他也并不怨恨那个女人,她只是为了自身的生存。这华丽而冰冷的囚笼禁锢了她的一生,她必须要得到一点什么才能继续熬下去。她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自己。从前的曼山更没有做错,他原本就是个不值得爱的人。在没有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之前,他就妄图拥有爱情,用尽手段得到了自己爱着的那个人之后,他又是这么的不小心。他根本没有保护爱情的能力,就自大的认为他无所不能,才闹到如今拖泥带水、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再一次本能的想逃,带着曼山远远避开这烦恼的尘世,但他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这只是想想而已。他遣退了所有的侍从,慢慢走过脚下宽阔蜿蜒的长路。从皇后宫里到曼山身边,这条遥远的路会走得很累,然而他只能一个人面对。以后还要重复的走上这条路,路上必将充满沉重与悲伤,还有快乐和罪恶。曼山不肯要任何陌生人照顾,只要了最开始伺候过他的那两个小太监。他们一看见许长生就赶紧跪下行礼,回报顾曼山正在小睡。许长生举起手指“嘘”了一声,轻声把他们叫到一边,以严厉的表情交代了他们一番话。两个小太监面露难色,但还是点头如捣蒜的拿性命担保:“小的们谨遵圣喻!无论谁来也不放!”许长生自腰上解下一块玉佩,交给其中年纪大些的那个:“好好拿着,若有人为难你们,便以此物代替朕,见朕随身之物,如朕亲临!”“是!”那小太监连忙应了,毕恭毕敬的收起那块玉佩。许长生稍稍放心,挥手让他们守在门口,这才轻手轻脚的跨进内室之中。顾曼山双目紧闭,只有两排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面上表情极为焦急紧张,似是做着什么噩梦,嘴里也含糊地说着梦话。许长生凑近耳朵,才听清对方口中所唤的名字:“长生,别长生别跟我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别逼我!”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眉也紧紧皱起,随后便突然睁开眼来。看到许长生的那一刹,他眼中竟是隐有恨意,只是须臾之间便淡去了,转而露出困意未消的笑容:“长生,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许长生心中发颤,方才情人眼中的那股恨意他是看得清清楚楚。曼山虽然身中法术,忘了从前有多么讨厌他,在梦中却仍是怨他恨他的。那叫潜意识,他在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