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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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什么也别做,我们明天再来处理这件事。在这段时间,小乔,你得向我保证,别让这事传出去。只有你、班尼与诺莉,还有你母亲知道就好。尽量保持现状。”
“好的。”小乔顺从地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告诉你,不过我想全都可以等明天一起。”他吸了口气,“这有点吓人,对不对?”
“是啊,孩子。”生锈克同意,“这的确有点吓人。”
盐
14
小詹进门时,那个掌握着磨坊镇未来命脉的人就坐在书房里,大口咬着夹有咸牛肉的裸麦三明治。稍早时,老詹睡了四十五分钟的午觉补充精神,现在觉得神清气爽,再度开始准备一切。
他的办公桌桌面放满了黄色笔记纸,之后他会把这些笔记全丢到焚化炉里烧掉。小心总比后悔好。
书房里点着一盏嘶嘶作响的煤气灯,发出明亮的白色强光。老天知道他有足够的丙烷——足以照亮整栋房子,还可以让所有家电运作长达五十年之久——但现在这情况,还是用煤气灯更好些。要是有人经过,他希望他们会看见明亮的白光,知道伦尼委员没有任何特殊待遇。伦尼委员就和他们一样,只是比他们更加值得信赖。
小詹步伐不稳,脸部扭曲。“他不认罪。”
老詹也不认为芭芭拉会那么快认罪,因此没理会这句话。“你怎么了?看起来憔悴得要命。”
“头痛又发作了,不过现在没事了。”这是实话,虽然在与芭比讲话的过程中,他的头的确是痛得厉害。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似乎看出了太多事情。
我知道你在储藏室里对他们做了什么,那双眼睛说,我知道所有的事。
掏出枪后,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扣下扳机,以此永远熄灭那双窥探的眼睛。
“你走路一拐一拐的。”
“都是我们在切斯特塘发现的那两个孩子害的。我抱着其中一个走路,我想八成拉伤了肌肉。”
“你确定只是因为这样?你和席柏杜还有事得做——”老詹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大概是三个半小时以后,而且这事绝不能搞砸,得处理得尽善尽美。”
“为什么不在天黑后就动手?”
“因为那个巫婆会跟她手下那两个妖怪一起工作。费里曼和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常跑到野猫队采访的那个体育记者。”
“托尼·盖伊。”
“对,就是他。我并不特别在乎他们会不会受伤,尤其是她,”老詹的上唇向上翻起,像是在模仿恶犬的笑容,“不过不能有任何证人。我指的是目击者。要是有人听到的话……那可正合我意。”
“爸,你希望那些人听见什么?”
“你确定你可以吗?我可以叫弗兰克代替你。”
“不!我帮你处理了科金斯,今天早上还帮你处理了那个老太太,这是我应得的!”
老詹似乎打量了他片刻,接着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绝不能被逮到,甚至不能被人看见。”
“别担心。你想要让那些……那些听击者听见什么?”
老詹告诉了他,告诉了他所有事情。好极了,小詹心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从不错过任何设下陷阱的机会。
盐
15
小詹上楼“让自己的腿歇会儿”时,老詹吃完了三明治,抹去下巴的油脂,接着拨了斯图亚特·鲍伊的手机。他劈头就问了每个拨手机的人都会问的问题:“你在哪里?”
斯图亚特说,他们在回葬仪社的路上,先绕去小酌几杯了。他知道老詹对于酒的感觉,所以语气中带有工人特有的反抗性:我做好了我的事,现在让我轻松一下。
“没关系,但要保证只喝一杯就好。你又不是做了整晚。福纳德或罗杰也是。”
斯图亚特对此努力地表达抗议之情。
在他说完话后,老詹接着说:“我要你们三个九点半的时候去中学一趟。那里会有几个新警员——对了,也包括罗杰家的几个男孩——我要你也一起过去。”他突然心生一计,“事实上,我要让你们这群人全成为切斯特磨坊防卫队的成员。”
斯图亚特提醒老詹,说他与福纳德有四具新的尸体得处理。在他浓烈的北方口音中,尸体变成了嗤体。
“那些从麦卡因家过去的家伙可以等等再说,”老詹说,“反正他们都死了。你或许没注意到,我们手上有个紧急状况得先处理。直到事情结束前,我们都得持续施压,尽力而为。我们要有团队精神。九点半到中学去,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要你先处理一下。不会花你太多时间。叫福纳德来听。”
斯图亚特问老詹为什么要找福纳德,他认为——出于某些原因——他可是个笨弟弟。
“不关你事。叫他来听就对了。”
福纳德说了声哈啰,但老詹没理他。
“你以前曾经是义工对吗?一直做到团队解散为止?”
福纳德说,他的确是切斯特磨坊消防局的非正式辅助人员,但却没补充,他其实早在团队解散的一年前就离开了(也就是公共事务行政委员在二〇〇八年的财政预算审核时,决定不发薪水给他们的时候)。他又补充,他发现义工的周末募款活动与他的喝酒时间撞到了一起。
老詹说:“我要你去警察局一趟,带着钥匙去消防局,看看波比昨天拿出来的那些汲水泵是不是还在仓库。我听说,他跟帕金斯那女人把东西全放在那里,如果这样那就最好了。”
福纳德说,他觉得那些汲水泵原本就是从波比百货店拿来的,所以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是罗密欧的所有物。那些义工手上有一些,但队伍被解散时,他们把装备全都放到网络上卖掉了。
“那些东西或许曾经是他的,不过再也不是了。”老詹说,“只要危机持续下去,那些东西就是镇公所的财产。只要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就以同样的方式处理。这样对每个人都好。要是罗密欧·波比认为自己可以重组一支志愿队,那他可要三思了。”
福纳德说——小心翼翼地——他听说罗密欧在抢救小婊路那场导弹引发的火灾时,表现得十分不错。
“那里并不比烟头在烟灰缸里闷烧严重多少。”老詹嗤之以鼻地说。他头部的血管不断抽动,心跳速度过于猛烈。他知道自己吃得太快——又一次——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只要他一饿,就会开始狼吞虎咽,直到把面前的东西吃光为止。
这是他的天性。“谁都可以把那场火熄灭,包括你也是。重点是,我知道上次有哪些人投票给我,也知道谁没有。那些家伙全都他妈的没糖可吃。”
福纳德又问老詹,他,福纳德,该拿那些泵做些什么才好。
“只要确定东西在仓库就行,然后赶去中学。我们会在体育馆里。”
福纳德说罗杰·基连有些事想说。
老詹翻了翻白眼,但仍等着。
罗杰想知道他的哪些孩子被挑选为警察。
老詹叹了口气,翻找办公桌上头的小纸条,找到一份新警员的名单。上头大多数是高中生,全都是男的。最年轻的是米奇·沃德罗,才十五岁而已,但他可是个彪形大汉,直到因为喝酒被踢出足球队以前,一直负责右内边锋的位置。“瑞奇和兰道尔。”
罗杰表示抗议,说他们是他年龄最大的孩子,也是他唯二可靠、可以赋予喂鸡职责的孩子。他问,这样还有谁能帮他照顾鸡群?
老詹闭上双眼,向上帝祈求力量。
盐
16
珊米可以清楚感觉到腹部低沉的滚痛——就像月经一样——以及从更下面传来、那像是针刺一般的刺痛。那股痛楚很难让人忽略,总是一波接着一波涌上。尽管如此,她仍持续沉重缓慢地沿119号公路朝莫顿路前进。不管多痛,她都会继续前进。她的心中有个目标,但却不是作为住处的拖车。她要拿的东西不在拖车里,但她十分清楚该去哪里拿。就算得走上整夜也行。要是痛楚变得更为剧烈,她的牛仔裤口袋里还有五片止痛药,可以全丢到嘴里不停地嚼。只要嚼止痛药,做事的速度就能更快。这是菲尔告诉他的。
上她。
我们会再回来找你,真的把你给搞死。
上这个婊子。
你得学着把嘴闭紧,除非跪下来帮人口交的时候才准开口。
上她,上这个婊子。
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你。
但利比牧师相信,结果看看她发生了什么事。
肩膀脱臼;连狗都死了。
上这个婊子。
珊米觉得,那个像猪的兴奋尖叫,将会在她脑海里回荡到她死去为止。
于是她继续走着。上空第一批出现的粉红色星星发出微光,就像透过一扇肮脏的玻璃窗看见的火花一样。
车灯闪现,把她的影子迅速投射在道路前方。
一辆嘎嘎作响的老旧农用车驶近她以后,停了下来。“嘿,你,上车吧。”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说,不过听起来像是欸—里—站车吧。他是奥登·丹斯摩,早夭的罗瑞的父亲,而且还喝醉了。
然而,珊曼莎还是上了车——动作虚弱、小心。
奥登并未注意到这点。有一罐十六盎司的百威啤酒就摆在他双腿之间,身旁还放着空了一半的酒箱。空罐滚动着,在珊米脚边发出声响。“你要去哪里?”奥登问,“打哪里?去拿坡里?”他停了一会儿才缓缓笑着,无论喝醉与否,他总是能编出些玩笑话。
“到莫顿路就好,先生。你顺路吗?”
“想去哪儿都行,”奥登说,“我只是在兜风。一面四处绕绕,一面思念我的孩子。他在星期漏的时候死了。”
“我真为你感到遗憾。”
他点点头,喝了口酒。“我老爹在去连冬颠死了,你知道吗?一口气喘不过来就死了,可怜的老家伙。得了肺季肿。他生前最后一年都得戴着氧气罩。罗瑞会帮他换氧气罐。他爱那个老家裹。”
“真遗憾。”她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此刻还有什么能说的呢?
一滴眼泪悄悄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我会载你去任何地方,年轻的小姐。可以一直往前开,直到啤酒喝完为止。你要来逛啤酒吗?”
“好,谢谢。啤酒是温的,”但她仍贪婪地喝着。
她很渴。她从口袋中捞出一片止痛药,配着另外一大口啤酒把药服下。她觉得脑袋里不断传来嗡嗡声响。感觉好多了。她又掏出一片止痛药,递到奥登面前。
“要来一片吗?这会让你感觉好点。”
他接了过去,配着啤酒吞下,并未浪费时间去问那是什么。他们抵达了莫顿路。由于他太晚看见路口,所以转了个大弯,辗过克鲁莱家的信箱。
但珊米完全不在意。
“再喝一罐,年轻小姐。”
“谢谢,先生。她拿了另一罐啤酒,”打开拉环。
“俚见过我的孩子吗?”在仪表板的灯光中,奥登的双眼看起来泛黄湿润,眼神就像是跌进洞里摔断腿的小狗一样。
“俚见过我的孩子罗瑞吗?”
“是的,先生。”珊米说,“当然见过。我当时也在那里。”
“每个人都在那里。我还把隆地给租出去了。葛能因此害死了搭。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对。”珊米说。
奥登从工作裤的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皮夹。他的双手放开方向盘,打开皮夹,眯眼翻到透明小赛璐珞的夹层。“这皮狭是我的孩子们纵我的。”他说,“楼瑞与奥利。奥利还活着。”
“这皮夹不错。”珊米说,倾身过去抓着方向盘。当她还和菲尔住在一起时也曾这么做过,而且还很多次。丹斯摩先生的车,缓缓从路的一侧驶到另外一侧,绕了个半圆,差点就能避过另一个信箱。但没关系,这可怜的老家伙时速只有二十英里,莫顿路上也一片冷清。收音机中,WCIK 电台正小声播放着阿拉巴马盲童合唱团演唱的《天堂的甜蜜希望》。
奥登把皮夹推给她。“这就治他,就是我的孩子。改有他的爷爷。”
“你可以在我看照片的时候帮忙开车吗?”珊米问。
“当然。”奥登接回方向盘。车子的移动速度开始变快了些,行进路线也直了点,虽然或多或少还是会跨越白线。
这张已有点褪色的照片里,有个年轻男孩与一名老人互相拥抱着。老人戴着一顶红袜队棒球帽与氧气面罩。男孩脸上则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长得很好看,先生。”珊曼莎说。
“嗯,小帅哥。又帅又聪明。”奥登发出一声没有泪水的悲鸣,声音听起来就像驴叫。唾沫飞溅到他的嘴唇上。卡车猛冲一下,接着又恢复平稳。
“我也有个小帅哥。”珊米说,开始哭了起来。
她还记得有回她折磨贝兹娃娃找乐子的事。现在,她知道被丢进微波炉是什么感觉了。她就跟在微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