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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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要讨论关闭银行的事吗?”安迪问,“我们要怎么处理自动提款机的问题?布洛尼商店那里有一台……加油站商店那里也有……对,我的药店里也有一台。”他面无表情地说,然后神色突然一亮。“我记得我好像在健康中心那里也看过一台,虽然我不确定……”
伦尼觉得安迪的状况,就像安德莉娅分了一点止痛药给他似的。“那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安迪。”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沉稳亲切。他早已预料到有人会跟不上会议内容。“准确地来说,在这种情况下,粮食就等于金钱。所以我才说那里应该照常营业,这样才能让乡亲保持冷静。”
“喔,兰道夫说,”这回他听懂了。
“我懂了。”
“不过你还是得跟超市的经理谈谈。他叫什么来着?凯迪?”
“凯尔,”兰道夫说,“杰克·凯尔。”
“你还得去找加油站商店的约翰尼·卡佛,还有……迪尔·布朗死了以后,是谁接手布洛尼商店的?”
“威尔玛·温特。安德莉娅说,”“她是外地人,不过人很好。”
伦尼很高兴地看见兰道夫把这些名字抄在小笔记本上。“告诉他们三个,从现在开始禁止贩卖啤酒和所有含酒精的饮料,直到接到进一步的通知为止。”他的脸抽动了一下,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吓人。“至于北斗星酒吧则暂时勒令停业。”
“应该有很多人不希望看到酒吧关门,”兰道夫说,“比如山姆·威德里欧。”威德里欧是镇上最声名狼藉的酒鬼,对老詹来说,他是个禁酒法案不该被废除的最佳范例。
“山姆和其他像他那样的人,目前也只能忍受没有啤酒与咖啡白兰地的生活了。我们不能让整个小镇有一半的人都喝得跟跨年一样醉醺醺的。”
“为什么不行?”安德莉娅问,“就让他们把酒喝完,这样不就一了百了了?”
“要是他们在喝醉时暴动呢?”
安德莉娅没回答。在粮食充足的情况下,她看不出有谁会干得出暴动这档子事,但她知道,与老詹·伦尼争辩往往徒劳无功,只是增添自己的疲惫罢了。
“我会派几个人去跟他们谈谈。”兰道夫说。
“你得亲自去找汤米和维洛·安德森。”安德森夫妇是北斗星酒吧的经营者。“要说服他们会比较麻烦。”他压低声音,“真是对狗男女。”
兰道夫点头应和:“左派的狗男女,他们还在酒吧里挂了张奥巴马的照片。”
“一点都没错。”何况,他没必要说出口来,公爵·帕金斯还罩着这两个他麻的臭嬉皮,让他们可以大声播放摇滚乐,边跳舞边喝酒直到天亮为止,说那是法律允许的。都是那鬼地方才害我儿子跟他的朋友们惹上了麻烦。他转向安迪·桑德斯:“除此之外,你必须把所有处方药物锁上。
喔,不包括内舒拿或利瑞卡胶囊'1'那类的药。总之你应该清楚我指的是哪些。”
'1'内舒拿为过敏性鼻炎用的鼻用喷液剂,利瑞卡胶囊则为缓解纤维肌痛症疼痛的药物。
“就是那些会让人晕乎乎的药,安迪说,”“那些药原本就已经锁在柜子里了。”他看起来像是对讨论突然转到这方向而感到心神不安。伦尼知道原因为何,但他现在一点也不关心安迪那间药店的营业额问题。他们还有更紧急的事得处理。
“你最好再另外加强防护措施。”
安德莉娅看起来有些惊慌。安迪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他说,“我们一向都为真正需要的人准备了足够的存货。”
安德莉娅朝他一笑。
“我们的底线是,直到危机解除为止,镇上所有人都得保持清醒状态。”老詹说,“各位同意吗?我们举手表决。”
所有人都举了手。
“现在,”伦尼说,“我可以回到原本的议题上了吗?”他望向兰道夫,兰道夫双手一摊,同时表达出请继续与抱歉之意。
“我们必须知道,人们很容易惊慌失措。而当他们感到恐惧时,他们就会变成魔鬼,不管喝醉或没喝醉都一样。”
安德莉娅看着老詹右手手中那个可以控制电视、广播以及录音系统的遥控器。录音系统是其中老詹最为痛恨的发明。“你不录下会议内容?”
“我认为没那个必要。”
(跟理查德尼克松'1'有点像)该死的录音系统,全是那个多事的医生提出的点子。那医生叫艾瑞克·艾佛瑞特,约莫三十来岁,以多管闲事闻名,镇上的人都叫他生锈克。艾佛瑞特在两年前的镇民大会上提出了这个白痴提议,好像那是什么伟大的建言似的。伦尼不喜欢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他很少感到惊讶,更别说让他惊讶的还是政治方面的外行人。
'1'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1913…1994),因水门事件成为美国唯一辞职下台的总统,在水门事件中,尼克松保留的对话录音带成为重要证据。
老詹以成本高昂的理由提出反对。这策略通常就跟扬基队一样百战百胜,只是那次却失败了。
艾佛瑞特提出了一些数据,说联邦政府会补助百分之八十的金额。而给他那些数据的人,很可能就是公爵·帕金斯。那些钱跟一些什么灾难补助金,全都是挥霍无度的克林顿执政时期遗留下来的规定,害得伦尼根本就是腹背受敌。
这种事并非经常发生,而他也很讨厌这种情况。但他多年来,在政治方面累积的经验,使这个被大家叫做生锈克的艾瑞克·艾佛瑞特的奇袭就像是瘙痒一样,他知道录音系统不足以威胁到让他失去战场,更别说会让他在这场战争中落败。
“那至少也该有人做个笔记吧?”安德莉娅有些胆怯地问。
“我想以现在的状况来说,我们或许还是把这场会议当成非正式的会议来看就好。”老詹说,“会议内容只需要我们四个知道就行了。”
“嗯……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除非其中一个人死了,否则两个人是没办法保守秘密的。”安迪迷迷糊糊地说。
“你说得没错,兄弟。”伦尼说,仿佛那句话真有什么道理似的。他又转向兰道夫:“要我来说,我们得为这个小镇负起责任,而首先要处理的,就是得在这场危机中维持好镇上的秩序,也就是警力问题。”
“说得对极了!”伦道夫机灵地搭腔。
“现在,我敢说帕金斯警长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
“还有我的妻子,”安迪说,“克劳蒂特也在看着我们。”他用一只手捏着鼻子,发出吸鼻涕的声响。虽然老詹不需要他搭腔,但仍拍了拍安迪的另一只手。
“没错,安迪,他们两个一定一起沐浴在耶稣的圣光中。但对于身处地面的我们而言……彼得,你能聚集多少警备人员?”
老詹知道答案。只要是他自己提出的问题,大多数都早就知道答案,这样做起事来才会方便许多。切斯特磨坊警察局的薪水簿上,总共有十八个警察的名字,其中有十二个全职员工,六个兼职员工(兼职员工几乎全都是六十岁以上的人,这样要聘请他们才比较便宜)。在这十八个人中,他很肯定有五名正职警员人在城外。其中有的与妻子及家人一同去看今天那场高中美式足球比赛,有的人则去城堡岩那里参加消防演习。
而第六个人,则是死去的帕金斯警长。虽然伦尼从来不说死者坏话,但他觉得帕金斯还是待在天堂里更好。毕竟想搞定这场烂泥摊子,肯定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让我告诉各位吧,”兰道夫说,“情况并不乐观。我手下有亨利·莫里森和杰姬·威廷顿,他们两个今天都跟我一起去了事件现场。除此之外,还有鲁波·利比、弗莱德·丹顿与乔治·弗雷德里克。乔治的哮喘很严重,我根本就不晓得他能不能派上用场。毕竟他原本就打算要在今年年底提前退休。”
“可怜的老乔治,”安迪说,“他得靠哮喘药才活得下去。”
“就像你们知道的一样,马蒂·阿瑟诺与托比·韦伦这阵子的身体状况也不好。在我联络的所有兼职警员中,身体状况可以负荷的只有琳达·艾佛瑞特而已。刚好又遇上该死的消防演习与足球比赛,每件事全在错误的时机撞在一块儿了。”
“琳达·艾佛瑞特?”安德莉娅有些感兴趣地问,“生锈克的太太?”
“哼!”每当老詹生气时,总会发出这样“哼”
的一声。“她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顶多只能带小孩过过马路罢了。”
“没错,长官。”兰道夫说,“不过她去年通过城堡郡的测验,所以获准配枪,我们没理由不准她带着那把枪继续执勤。或许是因为她有两个小孩,所以才没当全职警员。不过,她的确派得上用场。毕竟现在的状况十分紧急。”
“当然,这还用说。”但伦尼还是恨透了这情形。艾佛瑞特夫妇就像是个该死的老旧惊奇箱,每次都会突然冒出来碍事。他的底线是这样的:他不要那个杂碎的老婆加入他这支队伍。另一方面,她还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而且就跟恶魔一样漂亮。他肯定这女人一定会对其他人带来不好的影响。漂亮的女人总是这样。光是威廷顿和她那对大胸部就已经够糟了。
“所以,”兰道夫说,“在这十八个人里头,我们只能凑出八个人。”
“你忘记算自己了。”安德莉娅说。
兰道夫用手掌拍了一下额头,仿佛想把自己的脑袋敲回正确的位置。
“喔,是九个人才对。对,”
“人数不够,伦尼说,我们得增加更多警力。”
“你知道的,这只是暂时的措施,直到这场风波结束为止。”
“你有人选了吗,长官?”兰道夫问。
“我的第一个人选是我儿子。”
“小詹?”安德莉娅扬起眉,“他的年龄甚至还投不了票……不是吗?”
老詹简短分析了一下安德莉娅的大脑构成:
百分之十五留给了她最爱的购物网站,百分之八十留给了止痛药,百分之二留给记忆,实际上,只有百分之三用来思考。而思考这件事甚至都还跟愚蠢的人共事,得靠他帮忙。何况,他提醒自己,会让生活更称心如意。
“他已经二十一,十一月就满二十二岁了。
可能是运气,或是上帝的恩典,他刚好从学校回家来过周末。”
彼得·兰道夫知道小詹·伦尼其实是被退学了。
这周稍早,他曾在警长办公室的便条纸上看见这个消息,只是不知道公爵为何会接到这个消息,也不知为何他会觉得这件事重要到值得记下来的地步。而便条纸上还写了另一行字:行为问题?
无论如何,现在或许还不是与老詹分享这些信息的时刻。
伦尼继续说着,语调兴高采烈,就像是游戏节目的主持人宣布特别加分回合的超高奖金一样。
“而且,小詹有三个朋友也很适合这份差事:弗兰克·迪勒塞、马文·瑟尔斯,以及卡特·席柏杜。”
安德莉娅这回看起来更不安了:“呃……他们不就是那群……在北斗星酒吧闹事的……年轻人吗……?”
老詹转向她,脸上挤出的亲切微笑仍藏不住其中的凶恶之意,使安德莉娅的身体不禁往椅背缩去。
“事情都过去了,那全是酒精引起的,大多数的麻烦都是这样来的。再说,先惹起事端的是那个叫芭芭拉的家伙,这就是这件事后来没进入诉讼阶段的原因,一切都船过水无痕了。我说错了吗,彼得?”
“完全没错。”兰道夫说,虽然他也同样一脸不安。
“这几个孩子至少都二十一岁了,我记得卡特·席柏杜可能都有二十三了。”
席柏杜的确是二十三岁没错,而且最近还在磨坊镇加油站商店找了份兼职的技工差事。他的前两份工作最后都以被人解雇告终——兰道夫听说是由于情绪上的问题之故——不过他似乎已在加油站商店占有一席之地。约翰尼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会处理排气与电力系统问题的人。
“他们会一起去打猎,所以枪法都很准——”
“老天保佑,我们还要给他们枪?”安德莉娅说。
“没有人会开枪,安德莉娅,也没人说要让这群小伙子当全职警员。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因应警力不足的问题列出候补人选,而且越快越好。你觉得呢,警长?他们可以任职到这场危机过去为止。而我们则可以用紧急应变基金来支付他们的薪水。”
兰道夫不喜欢这个让小詹带着一把枪在镇上四处闲晃的点子——小詹可能真有什么行为上的问题——但也一点都不想得罪老詹。这点子或许不错,虽说他们很年轻,但的确可以为他增加不少额外的帮助。他不认为镇上会出什么乱子,要是屏障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