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商战风云录(上)-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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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宅没有了，剩下的一点积蓄给父亲流亡外国做盘缠。何鸿燊母亲一 筹莫展。原来家里是名门望族，有钱的亲戚大把，平时有来有往，亲密无 间。如今家中落难，亲戚皆不见人影，生怕何鸿燊母亲开口借钱。何鸿燊 问母亲为何这般，母亲只是落泪。 母亲是个有骨气的妇人，她没去亲戚家哀求，如果真去了，一家借一 点，或许可以聊生。母亲打算卖掉唯一的结婚戒指，去西营盘的贫民窟栖 身，靠帮佣打工养活一家。 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一家走头无路之际，一位贵人仗义相助。这位贵 人与何家无亲戚关系，而是何世光的朋友周竣年爵士。 周竣年家境富有，留学英国，学成回港帮助父亲打理家业。他精通英 文，是商界翘楚，1931年被委任为定例局 （立法局）议员。而何世光当时 也是定例局议员，两人诸多往来，结为知己。 周竣年见何世光遭难，深为同情。于是租了一间小房子，让何世光妻 子孩子安排下来。 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何鸿燊可能被送到英国留学，然后继续父业，做 洋行买办，又可能被港督赏识，委任为非官守议员。如果这样，何鸿燊就 不会闯荡澳门，写下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 人生的幸与不幸，只有让时间来证实。 含辱发愤 家道中落，世态炎凉，13岁的何鸿燊无法接受这冷酷的现实，又不得 不面对这冷酷的现实。 想当初，衣食无优，进出都有仆人侍候。现在父亲哥哥流亡国外，家 居陋室，空空荡荡，一家忧柴忧米，忧穿忧用。每夜躺在硬板床上，望着 母亲忧郁的神色、简陋的家具用具，脑海里就浮现出富丽堂皇的洋房、宽 大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何鸿燊最不堪忍受的，是原来那些亲戚见何家财大势大，见了何家人 总是恭恭敬敬，颔首低眉。现在对何鸿燊，却都避而远之，甚至冷嘲热讽。 一次，何鸿燊牙齿被蛀烂，需要补牙，就去做牙医的亲戚诊所去。牙 医亲戚大概过去受过何家的冷遇，见何鸿桑进来，爱理不理。何鸿桑提出 想补牙，牙医亲戚奚落道：“没有钱，补什么牙呢？干脆把牙齿全部拔掉算 了！” 何鸿桑瞠目结舌，以前牙医亲戚见到他，亲巴已地像见到王子。何鸿 桑不禁泪如泉涌，扭头就走。回到家里，向母亲哭诉。母亲也伤心掉泪， 母子抱头痛哭。 这件事给何鸿桑很大刺激，使他从富家弟子的旧梦中清醒过来。多年 以后，成为巨富的何鸿桑回忆辛酸往事，仍恨得咬牙切齿： “想不到人穷，亲戚便如此势利。经过家境变化后，我们一家人都感 觉到人情冷暖，母亲更是终日以泪洗面。我于是下决心要争一口气！” 父亲破产之时，何鸿桑在香港名校——皇仁书院读书。他是出名的公 子哥，玩乐的把戏没谁比得过他，读书就大为逊色，成绩太差，被分配在 差生班——D班。 过去家中富有，成绩再差都可读下去。现在家中朝不保夕，仅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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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赚取微薄的生活费，母亲给他两条路选择：一条是退学，帮家里赚钱； 二是靠拿好成绩获取奖学金，否则，家里无法保证昂贵的学费。 何鸿桑想起做牙医的亲戚，选择了后一条路。家穷促使他早熟，他明 白穷人只有靠读书方可出头。何鸿桑发愤苦读，到学期末，成绩居D班第一， 若比成绩，在A班也能居中上。何鸿燊获得奖学金，开创了皇仁书院D班获 奖学金的记录。以后，何鸿桑年年获奖学金。 何鸿桑回忆道：“我发誓要成功，这是一种挑战，但真的没有报复的成 份——发愤无论如何还是为自己好。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没有人喜欢 贫穷而无能的亲友。” 1939年，何鸿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香港名校香港大学，专修理科。 进校没几天，二战爆发，欧洲战场硝烟弥漫。在内地，日军占领了半 壁山河，大批难民逃往香港。日军的铁蹄，踏到宝安便停止。相比来说， 香港还比较安宁。 在大学求学，何鸿桑的日子并不好过。同学都是富家官家子女，生活 奢侈，衣着华贵。何鸿桑虽出自望族，家道却彻底衰落。何鸿桑都不好意 思讲出家族的谱系，他明白那都是虚的，只有自己发达，才能让别人正视 自己。何鸿桑唯有埋头读书，他明白，伯公何东、公公何福，都是靠读书 才发达的。 班上有一位女同学喜欢高大英俊的何鸿桑，何鸿燊也对这位秀丽的女 同学颇有好感。周末，她见何鸿桑老呆在校园里看书，就邀请何鸿燊到外 面喝咖啡。男女一道在外饮茶吃饭，通常是男的买单 （付钱）。此女生虽未 讲明，何鸿燊暗暗捏了捏口袋里仅够吃饭的钱，就借故溜掉。 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总浮现出那位女生迷人的音容笑貌。正值青春 期的何鸿桑，爱之不能，心中很不是滋味。 为混灭恋爱的非份之想，何鸿桑更是埋头苦读，以忘却那些诱人而恼 人的“妄念”。 如不是香港沦陷，何鸿燊会顺顺利利大学毕业，到洋行谋取一份稳定 的职业。战争使何鸿桑走上了另一条路。 战争风云 1941年，军人出身的杨慕琦来港接任总督。杨慕琦紧急部署备战，以 御入侵的日军。香港大学的学生，全部参加义勇军。 12月8日，日军进攻香港。何鸿燊被分配到防空警报室做电话接线生。 警报室设在何鸿燊叔公何甘棠花园洋房的地下室。何甘棠见到何鸿桑便埋 怨道：“这么多年，你家多遭难，怎不见你母子上我家来？我还叫仆人去请 过你妈咪，你妈咪就是不来，不知她生我家什么气？” 何鸿桑这才觉得母亲的伟大。心想，如果家里有依靠，或许我就下会 发愤读书。 何鸿桑至今不明白，35个警报室工作人员，为何就他一个男子？也许 是老天爷见他大学期间过于寂寞，给他的补偿吧。何鸿燊英俊潇洒，惹得 好些个妙龄少女，向他频频暗送秋波。外面枪弹呼啸，何鸿燊却感到一片 温馨。 叔公何甘棠，风流侗傥闻名香江，他娶妾30个，另还跟别的女子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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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韵事。在何鸿燊做接线员的第8天上，何甘棠把何鸿桑叫上来，笑道： “后生可畏，艳福不浅，比我年轻时还要风光得多呀！美女簇拥，呆个10 年8年都不觉长。不过，你只能呆满今日，是何缘故，你晚上就明白。” 原来，何甘棠交游甚广，与在港的日商多有来往。何甘棠得到消息， 日军要不惜代价占领香港。何甘棠见英人大势已去，就在一家颇为安全的 酒肆宴请日本商人。 在酒店里，何鸿燊充当叔公的翻译，用英语与懂英语的日商交谈。何 鸿桑一口流利的英语，气字不凡，深得日商齐藤好感。齐藤诚恳地说道：“澳 门是中立区，皇军（日军）不会占领。我在那里有一家公司，你来澳门帮 我的忙吧。” 自从战争爆发，物价飞涨，母亲做工的积蓄哪里应付得了昂贵的米价。 母亲唉声叹气，不知日子怎么过，更为何鸿桑的安全担忧。何鸿桑回去与 母亲商量，母亲唯有支持，否则呆在香港，不是死于战乱，就会被日军强 拉去做“军夫”。 何鸿宋怀里仅揣有10元港市，乘着天黑，搭一艘小船逃往澳门，加入 联昌公司。 联昌是澳门的最大公司之一，由葡、日、中三方合办。葡方是澳门经 济局罗保博士；日方是邀何鸿桑来澳的齐藤；中方人士是今日香港政界女 强人、立法局议员周梁淑怡的父亲梁基浩先生。 当时，澳门是省港及东南亚的避难所，人口激增至50万。市场供应紧 张，粮油匮乏，许多商人借此机会发战难财。 联昌就是做这种生意的，以货易货，用机器船只交换粮油，供应澳门 市民，而大发其财。从客观上讲，这种生意有利于市民的生存。 何鸿桑来澳没几天，遇到来澳避难的何东爵士。何东声名显赫，何鸿 燊虽是他侄孙，在香港却很少有见他的机会，一直视他为高高在上的大人 物。现在都是避难，爷孙俩见面格外亲切。 何东勉励何鸿桑道：“年青人出来干活，要想成功，就要记住两条：一 是要勤力（勤奋）、肯干；二是钱到手里要抓得紧，不要乱花钱。” 何东不久返回香港——他是华人领袖，日军为安定香港人心，特邀请 他回去。 何鸿桑在联昌任秘书，并负责粮油棉纱生意。原有中、英两种语言不 够用，他就拼命学习日、葡两种语言。他富有语言天赋，没多久就会简单 的日常用语。他记忆特好，记得2000多个电话号码，老板若问起，他马上 能报出，一字不差。 他刚刚学会的葡语，就派上大用场，他在街上遇到一位葡国丽人，不 觉为她嫣丽的容貌、高贵的气质所吸引。丽人系葡籍律师之干金，被誉为 澳门上流社会的美丽皇后。而入亦对气字不凡的何鸿桑颇为倾心。两人数 次在街头相遇，眉目传情，何鸿燊终于鼓足勇气，用不甚流利的葡语，向 丽人表达爱慕之心。 两人开始拍拖（恋爱）、坠入爱河。不久，结为伉俪，缠绵温馨，不可 言喻。这便是何鸿桑第一位太太Clementina Leitao。 何鸿桑在联昌只做了一年职员，成绩斐然，才干出众，被吸收为公司 的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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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而走险 何鸿桑做上合伙人，主要职责是押船。即把货物运到海上，与贸易伙 伴在海上交易。 押船是个把脑袋别在裤带上的险活，脑袋说掉就掉。那时没天气顶报， 全凭水手的经验，若遇台风，一二百吨的小船说翻就翻。海上日本海军横 行，海盗出没无常，杀人越货如家常便饭。何鸿燊心明肚知，合伙人中就 他年轻 （20岁），他不干谁干？要想暴富，必走险路。 第一次押船，船上悬挂葡国旗，何鸿桑一声号令，机船冲出码头。驶 到公海，远见日舰，急忙换上太阳旗。到西南海域，又换上青天白日旗。 三旗渡三关，平安无事回来。何鸿桑受到老板赏识。 第二次押船，不是以货易货，是以钱易货。何鸿桑身揣30万港元现金， 这30万港元，按市值算，就是今日的几千万——数额惊人！ 船在午夜到交易海面，不见对方船只。天上没有月亮，海面一片漆黑。 一船人等到凌晨4点，才听到马达声由远而近。为慎重起见，何鸿燊叫胖水 手过去验船。胖水手说：“对方吃水这么深，不会有诈。” 话音刚落，机关枪就横扫过来，胖水手当场饮弹身亡。何鸿桑他们本 来也有枪，因对方人力凶猛，无法取枪，只是趴着不动。 对方高喊：“缴枪不杀！”跳过来数个海盗，把枪缴去。然后用枪顶着 联昌船的人，叫道：“统统把衣服脱光！” 衣服脱光，30万巨款就暴露出来。海盗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个个眼珠 发绿。一个海盗忍不住扑到钱堆上，被海盗老大喝住。老大命令一个海盗 守住何鸿桑，把钱抱回海盗船点数，叫道：“姓何的，少了一文钱，老子要 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