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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军营小人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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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第二次进何大夫的帐篷,何大夫一人住个帐篷,这在军营里很少见。里面摆了一张桌子一张床几把椅子,最显眼的是床边的大木箱,当初在护所也曾瞧见,很是破旧却擦拭得干净。帐篷里有股药香,闻上去有种像风擦过鼻尖的细软舒服感觉,同何大夫身上的味道一样。
端端正正坐在椅上,张东见何塞平打开木箱取出一个长方覆斗型的药囊,料想是要给自己上药,也就不敢随意动弹。
〃会有些疼,不过忍下也就过了。〃何塞平取水替他洗完脸上伤口,面带忧色道,〃你这‘不小心'撞得可算水平,满身青肿。把衣服脱了,我好上药。〃
张东很听话,三两下除去身上衣裳,又乖乖坐正。何塞平侧着头,伸手在张东身上捏了捏。张东只觉这人的手温润,按在自己过热的身上,倒是像玉贴上炭火,又滑又凉,按下的手劲适中,本挺是享受他留在身上的触感,却在何塞平捏到背上骨头时,疼得叫出声。
〃伤了骨,这几天你得注意别让这边再受力。若是断了,可就遭罪了!〃
张东连忙点头。
何塞平一脸肃然,替张东处理骨伤,张东疼得拽住裤子,手心都冒出汗,却忍着没再出声。何塞平涂药极是细心,垂目将药一点点抹在青紫的皮肉上,那深潭般的双眸张东看不真切却不知怎得仍想盯着瞧,何塞平呼出呼进的鼻息在张东身上绕来绕去,直绕的张东心上犯痒想伸手挠,又怕挠疼了心。
待擦脸上的伤,为防药水进了眼睛,张东闭上眼,等了许久只感到一阵微风抚身而过,却迟迟没等到何塞平动手,心下有些疑惑,正要睁眼,药水就被抹了上来,顿感辣哗哗的疼,张东呲牙咧嘴。疼过了也就不那么难受,对方轻轻得点触每个伤处,除了药水辣辣的让右眼不得睁开,张东反而轻松不少。约是方才吹进的风冲淡了帐篷中的药香味,靠近自己的何大夫身上的味道也谈了,是种好闻甘草香,散在鼻间一荡一漾,张东心里的湖也跟着荡漾。
赤裸的肩头有些痒,张东眯着左眼开了条小小的缝儿偷偷瞧,是几缕细发落在自己肩上,这发黑亮得像缎子一样,惹得张东更是心下难耐,直想凑上去摸摸闻闻。转念想来,怕是太唐突,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咬咬牙,断了这份心思。
何大夫身子一动又向张东前倾几分,这回不但甘草味儿浓了,黑缎子发近了,连白皙的脖子都瞧得清楚,张东下腹一热,心下直骂自个儿怎能这般龌龊。坏事自然是没敢做,可手却还是伸出去拽了那头让他心痒的黑发,刚断了的心思重又冒了出来,无可阻挡,张东对着几缕头发轻抚起来。
〃你做什么?〃身前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却不是何大夫的声音。
张东吓得睁大了眼,放开手中的黑发,待看清眼前的人,差些咬掉自己舌头:〃邵。。。。。。邵副将军。。。。。。〃

扑通一声,张东伏倒在地,手一抖没支住身子,直接面朝了地:〃小人。。。。。。参见。。。。。。参见邵副将军。〃
〃起来。〃
抬眼望去,哪还有何大夫的影子,张东虽觉奇怪,还是按下心中疑虑,因方才做了错事,忙又垂下头,脸有些涨红,死盯住自个儿的脚丫。
〃脚上可有什么好看的?〃邵重羽在旁坐下,给自己倒了碗茶水,见张东变成了块木头,细目闪了闪,道,〃你是叫张东吧?早上做什么去了?你脸上还有身上这些都是怎么来的?〃
张东仍垂着脸,对邵副将军的问话不敢怠慢,立即讨好地回道:〃回邵副将军的话,小人张东,早上步兵操兵去了。这伤都是在教场上弄的,是小人不如其他兵爷,往后小人一定会再努力操练,将来好好为将军和副将军效力!〃
〃怕是等你能为本将效力的时候,没一根骨头是不断的。〃搁下碗,邵重羽难得能正经坐正身子,看似漫不经心抚着碗口,半响不开口,忽又抬头与刚起脸的张东双目相交,怒道,〃你那几句唬唬何大夫还成,你拿那些来和我回话,是不知道营里的营规不成?兵营操兵,无非虚杀假砍,个个弄成你这样的,还犯得着御敌打战,自个儿人就先被自个儿人砍了!〃末了,邵副将军又眯缝起了眼,一团和气道:〃张东,本将见你也是个老实人,说吧,到底是怎会儿事?若是有人欺负了你,本将自会替你做主!〃
张东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早就丢了魂,加上之前的心虚,很快便把事情都和盘托出。说完还很小心地瞧了邵副将军一眼,见他没什么异色才放下心。张东可没真想让邵重羽这尊菩萨为他作主,只求平平安安过了他这关口回到自己队里,张东就念阿弥陀佛了。
偷偷瞧了邵副将军一会儿,揣度着他什么心思,见他仍是没反应,张东又急了,心说这位菩萨难伺候。张东站起身哈腰在邵副将军碗里倒了水,接茬道:〃邵副将军,小人这事真没什么要紧!小人是新人,别人看着新鲜,想多捏几下小人就让他们多捏几下。这也不可能不腻啊,等他们觉得捏够了,自然就没事了!〃
听了这话,邵重羽回道:〃张东你可挺大度的。〃
〃哪有哪有,小人只是不懂怎么做,就只得这样了。小人哪有邵副将军您大度!〃张东笑得殷勤。
邵重羽抿了口茶水,侧头瞧着张东,还若有似无地朝他轻轻一笑,张东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再是那笑,张东脚一软差些又跪到地上。邵重羽仍气定神闲,轻轻开口却换了话头:〃张东,方才你可是把本将当作何大夫了?〃
张东发愣,待听懂邵重羽的意思,惊得冷汗淋淋,此时张东真是背上寒脸上烧,结巴道:〃小人方才鬼迷心窍,小人。。。。。。小人不知是邵副将军您,小人对邵副将军。。。。。。失礼了,小人不该冒犯邵副将军大人。。。。。。邵副将军大量,邵副将军恕罪!〃
〃听你这意思就是把本将和何大夫弄混了,本将同他很像吗?〃
〃不像不像,实在是小人有眼无珠。〃r
〃你方才却是闭着眼,倒的确没瞧见你用眼珠,不如今日就去了它们。〃
〃不不不,就算小人闭着眼也该分清邵副将军您和何大夫。何大夫身上一股药香,邵副将军您身上是甘草味。〃 张东脱口道,说完,张东便觉着有什么话说得不对。
果然,邵重羽斥道:〃张东你属狗的,闻得到仔细。说这冒犯的话,不怕我一剑砍下去让你掉脑袋?〃
〃怕,怕得要死!〃张东哭丧着脸,心说今天是不能安好走出这营帐了。
〃还算知道怕!知道怕往后就别总想些有的没的。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想乱七八糟的事!〃邵重羽纵是责备,倒也再无恶意,换了口气语重心长,〃闲时就多练身体,有了本事上战场才保得住小命。平日里也省得被人欺负!识字吗?不识?那就再认字,将来出了军队还能找个好活儿。〃
绕是张东原本有些情迷,那也是要有个气氛的,被邵重羽这一搅早就没了那感觉,张东哪里还敢有思情之意,忙道:〃邵副将军教训的是!小人这就归队干活去!〃
正要告退,身前邵副将军起身又道:〃我同你一起去。〃
直到离开医营都没再瞧见何大夫人,张东本想走在前边给副将军领路,思索了片刻还是默默跟在了邵重羽后边。
在近陆队帐篷处,瞧见东北角几个杨队的人拨弄着地上的一团东西,领头那人张东认得,就是今早带头找茬的胡二。邵重羽给张东稍使了个眼色,张东忙先过去看个清楚。
地上那团东西竟是齐瑞安,张东大惊,撞开围着的这些人,一把将他拎起来。胡二一伙儿没防备被张东撞了个踉跄,很是恼怒,刚要发作,便被人从身后答了肩膀甩出老远。
杨队人见出手的是邵副将军,全都禁了声,军中营规甚严,十七条五十四斩,别说将人打个半死,连高声叫嚷都可能丢性命,平日仗着后营这边无人管束,他们才敢嚣张,今天被邵副将军抓了个正着,别瞧他面带笑意,他们定是性命堪忧。
〃张东,把这被打的小子带回队里,我这边还有些药,给他用下。〃 邵重羽没有多话,交代了张东,便带着扬队这些人走了。
邵副将军这尊菩萨这次是真的给张东做主了!
杨队那伙儿人虽没被砍了,但回来时都面无人色,个个规规矩矩给张东他们到了歉。大伙儿问张东,邵副将军怎会出面理事的,张东红着脸说了大概,两个包子的事也不漏,就是没敢说出擦药那段,黄老头乐得说张东是找着靠山了。陆队里其他兄弟见了也是高兴,终于解了口恶气,待扬对那些人走了,开心得拍起手,张东也糊里糊涂跟着一同拍掌。
再待号起,大家伙儿整理了东西便开始赶路。
〃邵副将军人真好,这次多亏了他。〃齐瑞安上了药休息后有了精神,双眼闪亮,微微一笑道,〃张大哥,邵副将军可是叫作邵重羽?重于泰山轻如鸿毛,这名起得同人一样大气。〃
〃小齐,你别。。。。。。别提这名字,一听到我就脚软。〃张东心说自己怎么没觉着邵副将军有那么好,让他害怕倒是真的。
〃邵副将军很和善,张大哥你至于那么怕他?〃齐瑞安不解。
〃反正少提就是了。〃 
齐瑞安皱皱眉,也不再多问。
〃小齐,上次操兵听你在我身后念后营旗上的字。你认识字?〃张东回头问,装作漫不经心。
〃识啊,我家本是教书的。〃张东原本见齐瑞安身子弱,猜想是从那个富家出来的,原来齐瑞安出自书香门第。
〃那有时间,教我识些字吧。〃张东说。
〃行啊!〃在这军营里自己这些小本事没什么大用,虽说中军里每营需识字的二人做事,但可轮不到自己。听张东说要学认字,齐瑞安有了喜欢的活儿干,心里高兴。
两人说话间已被大队甩开距离,跑喘了才又赶了上去。

第三章
接下去的几天,日子还是一如往常地过,稍有些不同,便是天越来越热,微微的风抵不住夏日的暑热,离前方的战场越近,人心中的躁意也越发明显,营中的军兵间常发生摩擦,又畏着营规不敢发作,一时倒也太平。
后北营这边却是一片凉爽之意,杨队那边的人受了管束,全收敛起性子,把闷气都出在干活上,黄老头他们仍做着营里最轻松的活儿,而张东则天天去医营那边报道。
这日,陆生巡视完自己这边的营盘,便回来察阅各人的腰牌,其实也就是名牌,队中每个军兵配有一块,平日出入营口皆见了腰牌方可放行,严防外人混入。
黄老头见陆生过来,忙上前:〃陆队长,您是来查腰牌吧?老头的这块还在腰上揣着,您瞧!〃
陆生看了一眼,点点头,又问:〃张东呢?回来没有?〃
黄老头道:〃回来了,还在齐瑞安小子的帐篷里。〃
陆生听了奇怪,问道:〃怎么不在自己帐篷里呆着?今晚他轮到巡夜,不准备下竟还乱走。〃
〃陆队长,您不知道,这会儿张东小子在跟齐瑞安认字,最近都这样。〃黄老头见陆生皱眉,好心替张东解释。
〃打仗了还认什么字。〃陆生听了黄老头的话转身向齐瑞安那边的帐篷走,嘴里低声嘀咕。
陆生走进帐篷,却见帐内摆了几块木板,垒在一起足有一尺,张东、齐瑞安二人围在一堆木板前,手指蘸着水在板上写字。听见响动,两人一同抬头,见是陆生,张东立即起身迎了上去:〃陆队长,您来了,累一天您先坐下歇歇,我给您倒碗水。〃端了水过来,张东笑道,〃您是来察腰牌的吧?〃
〃你小子没把东西弄丢吧?〃陆生问。
〃这怎么敢呢。您瞧,不是就在这吗?〃张东从身上取下腰牌递到陆生面前。队中独张东腰牌有些不同,他出入后营与中营间,按营规两营之间不可随意走动,那腰牌是林将军特赐,颜色与花纹都与本队其他人的略有差异。
齐瑞安闻言也将腰牌递上。
陆生看了满意,又交待了几句:〃张东,今晚你值夜,快准备下,发放的已经在营台那边等了。今晚的夜号是‘宸'。〃
黄昏后,张东赶到营台,发放的兵爷与其它巡夜的都在了,兵爷上来给张东头上一个爆栗子,斥道:〃你小子道营里是家里,将军吩咐的你也敢迟,想必是呆得太舒坦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张东连忙上前讨好,好一阵安抚才灭了兵爷的火气。
巡夜的士兵一字排开,在台下听发放:〃官兵听着(齐应),夜巡谨慎(齐应),毋得懈惰(齐应),误了事军法不饶(齐应)。起去(齐应)。〃连应五声,掌号的一声吹,打鼓的一下捶,接着便是营区内各官兵敲打甲胄九声,灭了所有烟火,夜晚巡逻开始。巡夜的一人值一更,张东值二更时辰,便先歇了去。
五尺道两旁群山环绕,入夜幽静,张东手持点着明火的火绳,坐在后北营区内。营区周围有两道护墙,都是白日里砍下的树桩做的,树木底部烧焦后埋二分之一在土里,外边的高些,里边的矮些,矮的那些上边搁上木板,便是现下张东坐着的地方。
林里偶有小动物窜动,总让张东错觉有人接近营盘,以为是敌人来到身旁。越夜越是心底惊慌,张东开始数着羊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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