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骆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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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明白了。”她说。
“请问您的名字?”
她说了自己的姓名。
“你大概是这儿的客人吧?”
“是的,芬小姐热情地邀请了我。你知道,我刚跟她一起从南海到这儿——我在她最后的影片中饰演角色。”
“一位女演员,”陈点头说,“这么多的名人、美女,都有点儿快把我弄蒙了。不管怎样,我还得振作精神问问题——今晚您都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游泳。”她对他说。
“你最后见到芬小姐是在什么时候?”
“当我上楼去换泳装时——我不知那是几点。布拉德肖先生刚进来,朱莉小姐和他还有我上楼去换衣服,芬小姐留下来站在大厅里,那时,我听到了门铃响。”
“你跟这两个年轻人一同下楼去游泳的吗?”
“哦,不——我换衣服花了很长时间,我换好时已经八点了——我离开屋子前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钟,我并不知道已经那么晚了——所以我赶紧跑下楼——”
“你没有看到芬小姐?”
“不,我没有,我下楼时这屋子里没人。我穿过门廊走到草坪上——”
“那时刚过八点?”
“是的——应该是八点过三四分。我跑过草坪时,看到一个男人从避暑屋很快走开——”
“你看到一个男人离开避暑屋?他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他的脸。我以为他是我们的一位客人,我还向他问好,但他没回答我。”
“你能说一下他的样子吗?”陈问道。
“我告诉过你,他的脸被黑影遮着,看不清。但他穿着一件上衣——一件大衣,我当时还想在这样的晚上穿大衣真是很奇怪。大衣是敞开的,厨房里射出的一道灯光照在胸前的衬衫上。他穿着晚宴服,你知道,在他的白衬衫上——”突然她脸色惨白地虚弱地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哦,上帝啊!”她喊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又想到了什么?”查理马上问。
“他衬衫上的污渍——一条细长的红色的污渍,”她喘息着说,“那,那肯定是血迹。”
第六章 雨中放烟火
好一阵子,大家都被狄克逊小姐描述的情景惊呆了,屋中一片沉默,然后响起了低声的私语和惊异的评论。陈查理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最新的证人,似乎在问自己她的话是否可信。
“非常有意思,”他最后说,“这么说,今天晚上这儿还出现过一位我对之一无所知的先生,无论他胸前是否穿着带血的衬衫——”
“但是我告诉你我看得很清楚。”姑娘抗议道。
陈耸了耸肩。“或许。哦,真是对不起——我并不怀疑您讲的是真话,我的意思是您的神经可能过分劳累而产生视觉错觉。我要说杀人犯在行动时笨拙地染上血渍是可能的,但是当他从作案现场逃跑时却不用大衣把罪证遮掩起来,这实在说不出道理。我倒想象他会用衣服紧裹着自己以遮住血迹,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找到这个穿大衣的人。他穿着大衣本身就说明这是个怪人,因为大衣在热带,即使是穿在晚服外面,也是一种奇怪的装束。”他转身对朱莉说:“请问这房子的男仆的名字是什么?”
“你是指杰西普?”她问道。
“我是指管家。您把他叫来好吗——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
朱莉走进了大厅。查理朝着副警长说:“我发现现在我不可能陪你去作案现场了。案件发生在草坪右方的一个海滩小屋中,这是钥匙,你现在可以开始检查,我等过会儿问完了仆人再去找你。”
“你找到凶器了吗,查理?”验尸官问道。
“没找到,我想凶器被凶手拿走了。你会发现他是一个很狡猾的家伙。”查理对那日本人说:“卡西莫,你在周围仔细找一找,但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次把脚印踩坏了,我就把你送回鱼市让你再去当看大门的。”
验尸官和日本人走了出去,这时杰西普打开门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朱莉。管家脸色苍白并显得很激动。
“你叫杰西普?”查理问道。
“是的——呢——先生。”
“你明白我的身份吗?”
“我想你代表本地警方,先生。”
陈咧嘴笑道:“杰西普,我知道告诉你一件事儿会对你忍受像我这样的人的提问有所帮助的——在一个案件中,我的微不足道的工作获得过一个来自苏格兰场的先生的衷心赞扬。”
“是吗,先生?”杰西普回答道,“这记忆肯定是最令您感到欣慰的吧?”
“确实是。你做芬小姐的管家多长时间了?”
“两年了,先生。”
“在那之前你就在好莱坞吗?”
“在那之前大约十八个月。”
“一直做管家吗?”
“一直做管家,先生。在芬小姐之前我在几家干过,我不得不说我对他们都不满意。”
“或许是工作太难了?”
“根本不是,先生。我反对同雇主很亲密,在仆人与主人之间应保持一定距离,我发现很多时候缺乏这种距离。我为之工作过的一些女士常当着我的面哭泣,并给我讲诉她们的单相思;雇用我的绅士们对待我就像是人别的兄弟,尤其有一个总叫我‘老兄’,感情上来时还当着客人们的面拥抱我。人是要有尊严的,先生。”
“我们都知道,没有尊严就没有身份了,”查理赞同地说,“你发现芬小姐与别人不同吗?”
“确实是这样,先生,她是一位像我一样知道自己身份的女士,她对待我从来都很正式。”
“那么你们的关系非常融洽喽?”
“是的,我应该补充说,我对今晚的事感到非常伤心,先生。”
“啊,是的——谈到今晚——你今晚请进屋的先生中有没有穿大衣的呢,杰西普?”
“大衣,先生?”杰西普的白眉毛扬了起来。
“是的,里面穿着晚宴服,你知道。”
“没有,先生,”杰西普肯定地说,“很明显我没有见到这么笨的装束,警察先生。”
陈微微一笑:“请你看一下屋中的客人,你是否记得在他们之外你还让别的客人进来过?”
“没有,先生,”杰西普看着众人说道。
“谢谢。你最后见到芬小姐是什么时候?”
“在大约七点二十分,在这个房间里,我给她拿了一盒鲜花。后来我还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但没有再见到她。”
“请详细说一下七点二十分以后你都做了些什么。”查理这样要求道。
“我在厨房和饭厅忙着自己的工作,先生。就我个人来说,我要加一句;这个晚上可不好过。我们的中国厨子显露了一个未开化民族的最差的品性——哦,请原谅我,先生。”
“一个未开化民族,”查理严肃地重复说,“他们发明印刷术的时候,大不列颠的绅士们还拿着狼牙棒撕杀呢。请原谅我谈了点儿历史。那厨子发火了吗?”
“是的,警察先生。他的行为表明他完全没有他的民族所具有的著称于世的耐心。而且;那个——哦——用你们的——或者他们的——美国话来说,那个私酒贩子又来得太晚。”
“啊,你们同非法贩酒的人有联系?”
“是的,先生,芬小姐本人是主张戒酒的,但她知道作为一个女主人的责任,所以,吴若青,那个厨子,就安排一个朋友送来一点儿好像是从实验室弄来的白酒,还有刚刚酿成的葡萄酒。”
“真让我吃惊,”陈说,“吴的朋友来晚了吗?”
“确实是这样,先生。如我所说,我把鲜花给了芬小姐之后就去忙着我的工作了。在八点过二分时——”
“你为什么提到八点二分这个时间?”
“我刚才听到了你问其他人的问题,先生。那时我在厨房——”
“一个人吗?”
“不,先生。吴当然也在那儿。还有女仆安娜,她进来喝杯茶以便能挨到吃晚饭。我让吴注意已经过八点了,我们说了几句酒贩子怎么来晚了之类的话。我们三人在那儿一直呆到八点过十分,吴的朋友才偷偷摸摸地到了。我马上开始用他拿来的酒进行力所能及的加工。在八点十五分,我出去请范荷恩先生进来。从那时起,我一直在这个房间出入,先生。在我去海滩敲锣前,我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感谢你讲得这么的完整,”陈点头说,“没有问题了,杰西普。”
管家犹豫了一下说:“还有一件事,警长先生。”
“啊,什么事?”
“我不知道这是否重要,先生,但当我听到这可怕消息时,我又想起了这件事。楼上有一个小书房,在我收拾完午餐餐具之后,我到那儿去找一本书,打算拿到我的房间午睡时消遣。突然我看到芬小姐,她看着一张照片悲伤地哭泣着,先生。”
“谁的照片?”
“我不知道,先生,我只看出是一位男士的照片,她把照片挡住了,所以我看不到照片上的人,而且我立刻就离开了那房间。我只能说那是很大的一张照片,镶着尼罗河绿的边。”
陈点头说:“非常感谢你。你能否让那个不开化的厨子过来呢,杰西普?”
“我会的,先生。”杰西普回答着,走了出去。
查理看着这一小圈儿人,温和地说:“事情越拖越长了,我看见窗子那边清凉的门廊上放着不少把不错的香港椅子,你们可以过去坐。愿意的话大家也可以到更通风的地方走走。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离开此地。”
大家都动了起来,低声地说着话。除了布拉德肖、朱莉、特纳弗罗和陈,其他人都到外面昏暗的门廊上去了。占卜师热切地看着查理。
“有什么进展吗?”他问道。
查理耸耸肩说:“到目前为止,我所做的都像是在雨中点烟火。”
“那正是我的想法。”特纳弗罗不耐烦地说。
“别灰心,”陈建议说,“打个比喻,要挖出大树,我们必须从根开始。这些挖掘工作都是枯燥的公式化作业,但在任何时候我们都可能挖到重要的根。”
“我衷心希望如此。”特纳弗罗说。
“哦,你相信查理吧,”布拉德肖说,“他是檀香山的杰出公民之一,他会抓到罪犯的。”
吴若青走了进来,自言自语地嘟哝着。查理用广东话严厉地问他话,吴睡眼惺松地看着他,慢吞吞地回答他的问题。
这两个来自世界上最古老文明国度的人之间的高声。单调的对话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吴相对来说不太激动。三个旁观者站在那儿感到非常有趣,这就像一幕用某种已经死亡的语言上演的戏剧,他们听不懂语言却能感受到汹涌的潜流。突然,一直似乎不太感兴趣的陈猛地抬起了头,就像猎犬闻到了猎物。他靠近了那个老头儿,抓住了他的胳膊。吴的话中重复出现的一个可以听懂得的词是“酒贩子”。
最后,陈耸了耸肩,转回了头。
“他说了什么,查理?”布拉德肖急切地问。
“他什么也不知道。”查理回答说。
“那个酒贩子是怎么回事?”
查理深深地看了一眼小伙子说:“老人的话充满智慧,别人也愿意听,年轻人的嘴则应该省点儿劲。”他说。
“我会记住你的话。”小伙子笑着说。
陈对朱莉说:“你提到过芬小姐的女仆,只剩她一个人没有问了,你能请她来吗?”
朱莉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吴若青仍在门口逗留未走,现在他突然开始长篇大论地说了起来,还打着手势,查理听了一阵,把老头儿赶了出去。
“吴抱怨说没人吃他做的晚饭,”他笑着说,“他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却没人欣赏他的艺术,他苍老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如果这样,”吉米·布拉德肖说,“可能这么说有点儿不太合适,但我可以吃掉一点儿他的作品。”
陈点头说:“我也那么想,或许再晚点儿爬,为什么不呢?饿死活人对死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朱莉回来了,后面是女仆安娜,她是一个举止优雅的黑瘦女人。
“请问您的名字?”陈问道。
“安娜·罗德里克,”她网答说,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蔑视。
“你跟着希拉·芬小姐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一年半吧,先生。”
“我知道了。在那之前你受雇于好莱坞的其他人吧?”
“不,先生,我没有。我刚一到那儿就开始为芬小姐工作,我从未为电影界其他人工作过。”
“请问你是为什么去的加利福尼亚呢?”
“我那时在英国工作,一位朋友写信告诉我美国的工资高。”
“你与芬小姐——相处不错吧?”
“当然了,先生,不然我不会一直呆在她这儿,我可以找到许多其他的工作。”
“她曾向你但露过私事吗?”
“不,先生,她没有,这是我喜欢她的地方之一。”
“你最后见到你的女主人是什么时候?”
“在差点儿到七点半时,我正要去厨房喝一杯咖啡,因为我看到晚餐可能会推迟很长时间,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