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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最后一个道士-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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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桶里的水变成黑色的时候,查文斌方才和小河图一起出来。

道士最为讲究的便是干净,因为那些邪物本就被世人称作为脏东西,过去讲究一点的道士在做法前都得沐浴更衣,从头到脚梳洗一番以示为对神灵的尊重。

席间,推杯换盏,这三年的离别尽数在杯中之酒。男人,不谈感情只论酒杯。一顿午饭从一点钟吃到了傍晚,待这四个大男人全部趴倒在桌上之后,只剩下一个半大的孩子收拾残局。

查文斌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念着他的人不在少数,没几日家里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来者多半都是些求算命的或者是替孩子看前程的。来的人有的准备着土鸡蛋,有的则直接是红包,但多少这些人全都吃了闭门羹,查文斌对所有的来者都是不见。

一时间,四下乡邻里头,有的人传言查文斌收山不做道士了,有的人则说他是在闭门修炼,还有的人说这几年查文斌得罪的神鬼太多了,前阵子是出去避风头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查文斌是在闭门传道。

道士收徒,颇讲究一个缘字。河图本有道根,有跟在他爷爷身边那么多年,身上自然沾染着一股跟别家小孩不同的气质。道士这个职业,不是人人都能做得,首先第一点,得让祖师爷认,不然得将来怎么叫祖师爷保佑你。

天正道虽说是茅山一脉的偏支,又算不上是什么大门大派,到了查文斌这一代,也可以用香火凋零来形容了。但是做道士,最讲究的便是一个辈分,所以,河图得拜过祖师爷,上过祖宗香才算是真正入门。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查文斌差超子几人备了酒菜肉食,香烛纸钱,又用竹子扎了一柄小轿。这轿子做的却不是给人坐的,下方两根用黄枯竹做杆,再在那竹子之上用篾扎了一个小顶,大小不过一张床头柜。

柜子的顶端是仿造凉亭的模样,用红纸贴着算是当瓦片,整个轿子上都绕着绿色的纸带。在那宝鼎的前端,还特地设置了一个空地用来摆放香炉。

查文斌换上一身全新的紫金道袍,这是托人在省城定做的。脚上一双登云鞋,方头黑布白底子,头戴一云冠方巾,后面还挂着几道镶着金线的布片片。左手拿着一只拂尘,右手高举避邪铃,身背七星宝剑,这一身装扮,好不威风,好不潇洒。

河图这一日是早早便起,查文斌早就给他准备了一桶热水,用艾草沐浴之后,再用柳条擦身,最后得身裹麻布之后方能出门。

只见查家院子里爆竹“咚”得一声冲天而起,在查文斌吟诵咒语完毕之后,恭敬得将那师傅的牌位从屋子里头请了出来,双膝跪地,又轻轻的放置在那轿子之上。

三根贡香依次点起之后插在那香炉之上,查文斌牵着小河图的手,大喊一声:“起轿!”

抬轿子的是超子和卓雄,剩下的贡品都由大山一人独自挑着,目的地是那查家的祖坟山。一路来看热闹的人好多,也有胆子小的不敢靠太近,有胆子大的便跟在查文斌的后头。这一日,查文斌满面笑容,也不驱赶众人,没一会儿这支队伍就扩大到了半个村儿。

有懂一点的老人说,这是查道士要开坛祭祖了,为的是告知祖师爷门下后继有人,一时间查道士要收徒的消息传遍了四乡八邻,那就跟过年似得热闹非凡。

大人们图热闹,孩子们则是看新鲜,查家的祖坟山上怕是有多少年都不见这般热闹了。大家把他们几人围在了中间,全看那查文斌如何收徒了。

查文斌的师傅马肃风,号清风道人,天正道第二十六代掌门,如今早已魂归黄泉。查文斌手持纸钱一叠轻轻扬空一撒喊道:“弟子查文斌今日祭师,还望师尊保我天正一脉香火永存!”

做道士者,最为重要的便是有一枚属于自己的印,印章就是道士的身份象征,也是驱邪的利器,有了大印的道士,才算是一个合格的道士。一般来说,一个门派会有一枚象征掌门的大印,为世代相传,得大印者则为掌门。

同样,每个道士在入门之后也都会得到一枚属于自己的印,这枚印一般是由师傅传授。有了印才能画符,有了符才能驱邪做法,印的好坏直接影响到符咒的威力和成效。刻印自然也是一门伙计,这可不是刻萝卜章那么简单,每刻一笔都会耗费大量的道力,其中蕴含的神鬼之精需要用尽刻印人的心血。查文斌就是足足花了三个月时间才刻成这么一方印台,虽然材质不是顶好的,但质量却不含糊。

查文斌让河图跪在师祖的坟前,又给他点了三根长香。河图接过香举过头顶,恭敬的朝着坟上拜了三拜。

上完香,接着递过来的是酒杯,再给祖师爷敬过酒之后,查文斌解开那只大公鸡,把它的一只脚用绳子捆着,绳子的另外一头则绑在河图的手腕上。

这里有一个讲法叫做师傅领进门,怎么领呢,就由这只大公鸡来领。

过去人们认为公鸡是能够通灵的,祖师爷能否认徒弟,也全仗着这只大公鸡。公鸡大概是被吊着的时间太久了,一下地便拼命的扑腾着膀子,扇得河图一身鸡毛,惹的围观的众人一顿哄笑。

可怪就怪在之后,只见没过多久,这只大公鸡翅膀一拍,纵身跳到了河图的头顶之上。那孩子也不敢吓动,只由得那鸡在头顶上踩着。再过一会儿,那只鸡开始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方位,逐渐地把身子移到了正对马真人的坟墓。不多久,那只鸡脖子向上一挺,猛得张开嘴巴一顿大叫。

查文斌见状,赶紧上前解开那鸡脚上的绳子,公鸡抖翅一飞,一跃跳上坟头,再转过身来瞧着河图。

查文斌再拿给河图一只碗,碗里头装着的是五谷,河图恭敬的拿着碗也举过头顶递到那公鸡的前面。

公鸡低头看了一会儿河图,慢腾腾得把脑袋伸进了碗里,每种粮食只啄一粒。共计弯头五下之后,又再次跳下了坟头,闪到一边的草堆里,想必是去寻虫子了。

到这里就代表祖师爷算是认了这个徒孙,河图又换上一身事先为他准备好的道袍,手捧着轿子里头的灵位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带着大家开始下山。

这时候,有胆大的人已经开始在抓那只公鸡了。这只公鸡是可以吃的,而且据说吃到的人还能带来好运。

回到家中,查文斌正坐屋内,河图再给查文斌行三叩大礼,献过茶碗,接过一枚大印,这便算是真入了门。

拜过三清,再拜天地,拜五鬼,拜八殿阎罗,十八路神仙河图都要拜上一番。干这一行的,多求点神比得罪神要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

当晚,查家开了十桌宴席,邀请村里人齐聚一堂,一来是为了感谢这些年村里人的照顾,二来也是正式宣告童河图是他的徒弟。

天正道,第二十八弟子童河图就此成为查文斌的关门弟子,查文斌也确实用心去调教他,只是后来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让此事就此成为天正道的绝唱。

第282章 落水

河图那年不过十二岁的孩子,那时候国家已经强制进行九年制义务教育很多年,所以他也不得不送进了学校。河图要长我几岁,可偏偏早些年都给耽搁了,所以他虽然岁数大,却不得不从头学起。

不过好在河图人天资聪明,原本也识字,白天学习,晚上则跟查文斌学道,就这般的生活大约过了有一月有余。

河图所在的小学后面是一片柳树林,上方则是一石砌成的拱桥,一条小河从柳树林里穿过,距离学校也不过就二十米远。

这学校有点年头了,清一色的小平房,墙壁上还刷着文革期间的标语。黑色的石棉瓦和斑驳的黄色墙壁送走一代又一代村里人。

那时候的校园里是没有玩具的,更加别提现在随处可见的单双杆。这里没有球场,也没有跑道,地上是孩子们下课冲锋后留下的尘土飞扬。一个男女共用的厕所,互相用硬木板隔开,一个供孩子们蒸饭的食堂,还有六间教室以及两间老师们的办公室。

因为河图的年纪比同班级的孩子都要大,个子自然也高,他就落座在了后头。这教室的后头有一扇门,门就对着河,那里有一块浅塘,是村里妇女们洗衣服洗菜的地方,也是这些孩子们下课后的娱乐天堂。

他的目光很少停留在黑板上,而是经常看着门外的河,虽然跟着查文斌入门不久,但这些年来的耳读目染也让这个孩子对于风水有一定的了解。别人拿着铅笔或学写字,或画画,可这孩子却在纸上画这一代的风水图,作为无神论者的传播者,光荣的人民教师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学生在课堂上做这档子事情的。

于是乎,查文斌开始作为家长被请到学校里。生活在这里的人多半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可知识分子的骨子里头就有一股傲气,用带着横扫一切迷信的眼神,查文斌只能告诫河图在学校里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离查文斌他们村十里开外有一个小村落,大约二三十户人家,这里原本盛产山核桃,靠山吃山的人们便在此地定居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这个村原本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学校,可是那些年已经开始了计划生育,每家每户只准生一个孩子的政策下,这个村的后继人口显得有些单薄了。

到了与我年纪相仿的那一辈,他们村只剩下三个男孩子需要读书。原本那村里也有一个代课女老师,后来嫁了人,出了山,这里的学生们便没了老师。省城毕业的大学生们哪肯进那座位于半山腰的破学校,有经验的老师也是越发不愿意往那里调,后来主管教育的人脑袋一拍,撤了那小学,和查文斌他们村的那个学校进行合并,于是那所小学里仅剩下的三个男孩子来到了山下。

这两个村相聚十里地,并且都是山路,期间没有一户人家,更加别提有路灯了。夏天孩子们起得早来上学倒还说的过去,可是到了冬天山里黑的早,山路又容易结冰,上学就成了困难事。谁家都指望自己子女有出息,通过读书跳出农门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在权衡后经过几方商量,这三个男孩子给安排住校。

那时候学校里头是没有生活老师的,农村小学的教师们除了一天的课程之外,晚上回到家还得忙田地里的农活,谁也没空管这些孩子,这任务就落到了替学校看门并且负责食堂的一位老大爷身上。

因为没有宿舍,孩子们就挤在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几张旧门板拼凑成的床就是这里唯一的家具。

因为年纪尚小,这些孩子基本维持在一周回家一次的频率,大部分的时间里由那位老大爷负责照看。老人的作息规律毕竟不能和这些贼精的小毛孩子比,刚开始,这三个孩子还挺老实的按时睡觉,没过几天,那股子新鲜劲立马让他们对这个新环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八九岁大的男孩,哪里有那么容易消停,不是今天溜进教室搞破坏就是明天把青蛙塞进校长室,学校里对这三个孩子很是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十月份的天气,山里已经有些凉了,这三个猴崽子在放晚学后跑到河边洗澡。那个小河塘里的水对于大人们来说是不深的,也就齐个人腰,可对于这些屁点大的娃娃来说,还是一块危险区域。

那一天说来也巧,食堂老大爷被他女儿接回去吃晚饭了,说是家里来了远方客人。这下这仨孩子是彻底没了约束,使劲折腾。那个点恰好又是饭点,无点多钟的光景,乡下人都是收工吃饭的点,所以学校周边也鲜有人来往。

三个男娃娃脱的一丝不挂争先恐后的跳进水里,一开始他们还有点顾忌水深,只是在外围的区域玩耍,随着互相的水仗一浪高过一浪,其中一个孩子被另外两个夹击逐渐退向了深水区。

这个由人工筑坝用来洗菜的小潭子从来就没有在当地人的眼里成为危险过,可这一刻它却不折不扣的成为了吞噬生命的黑洞。

这个水潭总体是漏斗形,四周因为河沙的关系踩上去并不知深浅,中间部分是光溜溜的大石壁,其中一个孩子现在就站在河沙和石壁的交界处。随着其中一个孩子大笑着把手中的河水拍了过去,那个孩子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脚下一空,接着便是大口的河水往他的嘴里灌去。

挣扎,这是对于一个在慌乱中落水者的唯一反应,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会游泳,因为他们从小生活的位于山腰间的那个村落里根本没有一条像样的河流。

当另外两个看到有同伴落水后,起先还是开心的大笑,后来当他们发现同伴的脑袋已经完全没入水线之后,只剩下一双手掌还在艰难的露出水面,他们慌了。

因为害怕事情败露会被家里人责骂,这两个孩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岸找大人帮忙,即使是距离这条河不到二十米就有几户人家。其实,这时候只需要来一个大人就可以站在河里单手提起他们的同伴,可是对于当时的他们而言,似乎更加相信自己的手。

对于同样不会游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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