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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城市蜿蜒-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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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湖南菜馆吃饭,江一要了三个白饭吃了才开始点菜,那样子比饿牢里放出来的犯人还凄惨。老板娘看了,心疼的不得了,一个劲地劝他慢慢吃。

  兰小宁要喝酒,还非要高度白酒。看来她是要一醉方休。江一给老板娘使眼色,要她拿低度充高度。就是要醉也得慢慢醉,不能让她伤着。大学毕业后这可是唯一见过的女同学,而且还是有些感情的女同学。

  老板娘在柜台里面把酒开了,倒在一只玻璃酒盅里,给他们拿了上来,还拿了两只小酒杯。兰小宁说:这么小的酒杯呀,怕我们不会喝是吧?换大杯来。老板娘看江一的眼色,江一知道不换不行,让老板娘换杯。一会儿老板娘拿了两只酒杯上来,稍微大一号。兰小宁还是嫌小,老板娘说:这是最大的了。

  满上酒,兰小宁要跟江一干三杯。江一说:不着急,我们慢慢喝,今天我姐这里不关门,是吧阿姐?我们喝到什么时候都行。兰小宁说:你不喝我喝。她一口把杯里的酒喝了。江一赶紧往她碗里夹菜,说:吃点菜,把碗里的菜吃了,我敬你一杯。可兰小宁根本不听他的,她把酒当成了白开水,一个劲地往喉咙里灌。江一突然悲从中来,鼻子发酸,也想把自己灌醉。他说:行,小兰,我陪你喝,咱们一醉方休。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到半小时,全趴在桌上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十点多,江一头疼欲裂。他估计兰小宁一定比他更难受。她是空腹喝酒,一点东西也没吃,没出问题已经算是奇迹了。可兰小宁似乎并不难受,她说要回去收拾东西,要走了。江一说:你想去哪儿?兰小宁说:回学校。她说突然想回学校,想得不得了。江一说:就是要走也得休息两天,你这个样子非出问题不可。兰小宁说:不行,得马上走。这丫头说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一百匹马也拉不住,难怪令狐姑爷顶她不顺。江一没有办法,只好陪她回去收拾东西,又陪她去火车站买票。急急忙忙的,哪儿买得到票?只好从票贩子手里高价买了一张。把兰小宁送上了车,江一又回去睡觉。


第六章

  一

  马独用憋了泡尿,想着火车快点开动,好去放松一下,可他娘的狗屁火车硬是晚开了四十分钟,气得他一个劲地骂娘,还不敢骂出来,只敢在心里骂。火车一启动,他就往车厢的接口猛跑,跑近一看,傻了眼,门还锁着呢。他实在憋不住了,走过去敲乘务员的门。乘务员把门开了道缝,看着他,问他有啥事。马独用说:没啥事,就是想屙尿。乘务员说:才开车呢,这么急?总得等出了城市吧?马独用说:那还不把我憋坏了?你看,我脸都成猪肝了。乘务员说:你再忍忍,我一会儿就给你开。又忍了五分钟,乘务员终于把门开了。马独用一侧身挤了进去,拉开裤链,小便滋地一声就射了出来。他吸了口气,感觉全身正从高度紧张中慢慢舒缓开来,最后一滴尿滴下去后,感觉就像进了天堂。

  马独用在厕所里站了一会儿,才走出来洗手。他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扭头看见乘务员正看着他。他嘿嘿笑了声,说:多谢了。乘务员说:谢啥?你这么客气。马独用说:多谢你提前开门呀,要是平时,到韶关才给人放松吧?乘务员说:至于吗?马独用说:不至于,跟你闹着玩的。

  这个乘务员长得真不赖,眉眼有些像阿笑,嘴唇比阿笑性感,听她的口音就知道是石家庄的。正因为她是老乡,马独用才跟她多聊了几句。回到座位上,马独用还在回味她的笑。她笑起来,左脸上有个很小的酒窝。

  坐在马独用周围的全是女的,年纪有大有小,看样子像一个地方的人,因为口音全是一种怪怪的腔调。马独用看到对面那小姑娘还算漂亮,就想跟她搭搭话,问她是哪儿人。小姑娘脸红了,扭头看着身边的中年妇女,不敢回答。中年妇女低声说:不要理他。马独用闹了个没趣,就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广东这鸟地方别的不好,就是风景不错,到处都是绿树红花。一路走过,山山水水都很迷人。奇怪的是这么好的地方养出的人全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马独用在海岛上时还一直在为江一可惜,担心他找不到漂亮老婆。

  车过英德,漂亮乘务员来找马独用了。她站在过道里问马独用:你是到石家庄吧?马独用还以为自己一表人才,吸引了漂亮乘务员,有些得意地说:是。乘务员笑了笑,走过来,在对面的空位上坐下。马独用还以为她要留个电话号码或家庭地址什么的,没想到她掏了个袖箍儿出来,说:想请你做治安联防队员。马独用说:大姐,我还以为你看上我了,闹了半天,是派差呀。大姐说:我这不是看上你了吗?马独用说:你要是找我做保镳什么的,我很乐意。治安员你还是找别人吧,我这人没什么责任心,还贪睡,怕误了事。大姐仍然笑着,她说:这节车厢女的多,那一帮男的全是山东的,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吧。马独用说:俺做这个什么队员,你们是不是管饭?周围的女人一听全笑了,大姐也笑。大姐说:最多我请你吃饭哪。马独用说:那敢情好,待会儿吃饭可得叫我啊。大姐说:行啊,麻烦你把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下。马独用把身份证拿出来,交给乘务员,他说:你别不是想抄我的家庭住址吧,我可告诉你,那地址是假的。大姐说:是吗?待会儿把真地址告诉我。

  乘务员把地址抄下,把袖箍儿留下,对马独用笑笑,走了。马独用拿起袖箍儿琢磨开了,质料是化纤的,字是印上去的。上面有不少黑手印,看来有不少人享受了它的荣誉。马独用说,俺坐一回车,还坐成先进了。周围的女人一听又掩着嘴笑。一会儿乘务员来送开水,马独用想跟她套近乎,就说:大姐,我真不适合做这个工作,我本想严肃一点,可我一说话他们就笑。乘务员说:谁要你严肃啊?咱们现在提倡微笑服务呢。马独用说:不对呀,我刚才找你开厕所的门,你可是一直冷着脸。乘务员忙着给大家倒水,懒得搭理他了。

  一会儿乘务员来了,叫马独用去餐车开个会。马独用说:什么?还开会呢,要开会我就不做治安员哪。乘务员说:去吧,就当是帮我,待会儿我还请你吃饭呢。马独用说:我帮你可以,你得告诉我你叫啥名字。乘务员说:叫我阿英哪。马独用说:还阿英哪,你不就是跑了几趟广州吗?忘了自己家在哪儿呢。阿英说:行啦行啦。把他往餐车推去。马独用享受着阿英温暖的手掌贴在后背的良好感觉,有些懒洋洋的说:干吗去餐厅开会,是不是供应点心?阿英说:你好像从饿牢里放出来似的。马独用说:还真让你说对了,我在岛上生活了几个月呢。

  餐厅里坐了不少人,有吃饭的,也有来开会的。马独用一进去,就有人向他招手,大概是看见他手里拿了个袖箍儿。马独用找了个空位子坐下,看见第一排座位坐着两个乘警,旁边坐着两个女乘务员,其中一个手臂上挂着列车长的牌子。这两个女人就没有阿英漂亮,可她们显然比阿英官大。马独用坐下后,也没人给他送杯水,更别说送点心了。

  枯坐了一会儿,列车长开始讲话了,她说:开会的坐过来,坐过来。等大家坐到一起了,她开始训话。她说:各位同志,非常感谢你们能参加这个会议,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从现在起,我将与你们一起度过三十八个小时的快乐旅程。找你们来主要是为了配合我们铁路局开展的群防群治工作,大家知道,铁路治安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光靠我们列车上的乘警和乘务员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要发动群众,群策群力。现在请我们乘警介绍大家的职责。马独用盯着她的嘴看,发现她的牙齿很美,又白又整齐。阿英的上牙很漂亮,下牙就差一些,这大概就叫做白玉微瑕吧。

  像个土匪的光头乘警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讲了一大堆废话。马独用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顾着看那两个乘务员的脸。光头讲完了,列车长说,现在大家可以回到自己的车厢了。

  马独用站起来就走,他突然对自己离开那个孤岛有不同的看法。咱国家就这水平,到哪儿都是一个样。连坐个火车都要给人拉去开个会,回到石家庄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这个问题上贾四等比他明白,贾四等就没有指望成都的领导比海口的好,他就指望吃口好肉。

  回到车厢,发现座位周围挤满了人。他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青年男人,那个中年妇女站在他面前哭哭啼啼。那个男人戴了副黑框眼镜,一脸络腮胡子。马独用一看就知道是在争座位,肯定是中年妇女上厕所把座位给丢了。出门在外,没有男人照应,女人容易吃亏呀。阿英站在走廊上,大概在做调解工作。马独用挤了进去,发现自己的座位上也有人,是个女的,她看到马独用回来了,赶紧站了起来。马独用说:坐,尽管坐。那女人一听,都不敢站那儿了,往外挤。马独用盯着女人的背影说: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呀?

  中年妇女开始挤鼻涕,她拉了拉眼镜的胳膊,哭着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有本事去挤男人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能耐?

  阿英说:同志,你买的是站票,请你把座位让出来。

  马独用对阿英笑了笑,说:请客吃饭呀?你那么温柔干吗?敢情就对我凶巴巴?阿英说:你来得正好,赶紧帮我处理一下。现在的人呀,都不讲理了。马独用说:你们卖票没个谱,要人家怎么讲理?看看这节车厢有多少人?你们不卖站票不就没人争位子了?阿英说:让你干吗呢?

  马独用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站直身子,嗓子眼里哼了一声,盯着眼镜说:哥们儿,你屁股搁错地儿了。那人把头仰起来,眼球在黑框边上盯着马独用看。马独用感觉他的眼神有些阴毒,不敢对视,目光往下走,看出他的块头也不小,关键是他的衣服,有些油光水滑的感觉,那可是流浪的证据。马独用在学校里练过拳,倒不怕自己不够他打,就怕自己不够他缠。两人对峙了大概一分钟,马独用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紧张,阿英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着。马独用想起自己还是个治安联防队员,可不能做软柿子,让人家捏着,让阿英看不起。他说:哥们儿,耳朵没聋吧?把袖箍儿拿在手上,像东北人唱二人传一样摇出一串花儿。不知那哥们儿是给马独用的气势吓着了,还是给袖箍儿吓着了,老大不情愿地站了起来。马独用说:这就对了,不能随便坐人家的位子嘛,兄弟你先在外面站着,待会儿站累了,咱们换换。阿英以为马独用在调侃人家,抿着嘴笑。

  大家散了,阿英也回到自己的小空间里。眼镜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座椅靠背,不时盯着马独用看一眼。中年妇女给他的眼神吓着了,偷偷对马独用说:兄弟,你得留点神哪。马独用说:那是,我睡着了都睁着一只眼。

  吃晚饭前,马独用去厕所里屙了泡尿。从厕所出来,特意瞅了乘务员室一眼,发现阿英背靠着车厢,眼角挂着泪花。马独用吓了一跳,这女人怎么独自垂泪呢?难道还有什么伤心事不成?马独用走过去,背靠着门框,说:怎么啦?给人欺负了?告诉我是谁,我去跟他拼命。阿英赶紧把脸上的泪擦了,说:没事,眼睛里进了沙子。马独用说:沙尘是够大的,你把窗子关小点。阿英说:谢谢。马独用说:你说请我吃饭,是不是真的?阿英说:当然是真的。马独用说:我饿了。阿英说:行,等会儿我给你拿份工作餐。马独用说:工作餐?我还以为请我吃大餐呢。阿英说:要吃大餐,等回到石家庄吧。马独用说:那可说定了,对了,我去哪儿找你?阿英说:我给你留个电话。说着拿出纸和笔,写了个电话号码。马独用说:你家里还有电话呀?那不是奔小康了?阿英说:奔什么小康?我整天出差,小孩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装个电话好联系。马独用说:小孩一个人在家?你爱人呢?阿英说:死了。马独用说:对不起,我自己掌两个嘴巴,我真是多嘴多舌。阿英说:不关你事。马独用说:回石家庄我请你吃饭,请你和孩子,你可要赏面啊。阿英笑了笑,说:改成你请了?一言为定啊?马独用说:那当然,咱们拉钩为信。他把手伸出去,阿英也把手伸出来,突然又缩了回去。她笑着说: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你回去座位吧,我一会儿给你拿饭过来。

  阿英的工作餐的确好吃,三菜一汤,比五块钱的盒饭强多了。马独用吃得一粒不剩,吃完了才想起,既然叫工作餐,就是工作人员才有,自己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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