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闺风云录-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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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我，问道：“这些日子……你还过得好么……”我低了头，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难受得紧，几乎喘不过气来，如同溺水之人，只想挣扎着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怎么也抓不住。
清扬苦笑道：“我问得真傻……在宫里不好，难道跟着我好么……”我急忙抬了头，冲口而出，道：“不是的，我……”忽然，清扬冲了过来，将我搂在怀里，紧紧抱着，哽咽道：“远儿……远儿……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迷糊之间，我陷入了一个若隐若现的旧梦当中：入宫前一天，在玉兰树下，他也是这般抱住我，抚摸着我的头发，呜咽道：“远儿……远儿……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生离不如死别……”
我觉得一阵眩晕，不由地伸出了手，环抱住了他的腰。只愿这一刻，永远都不要过去，只愿永远都这样，相偎相依。
过了好一阵子，我觉得肚子的孩儿，踢了我一下，我猛地清醒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硬起心肠，推开清扬，冷冷地说道：“袁状元，请自重！我如今是顺仪娘娘……袁状元若是胆敢无礼，皇上看见了……恐怕不是痛斥你越礼这般简单！”
清扬的表情，像被匕首，刺进了胸口，艰难地说道：“袁状元……娘娘……是……微臣该死……请娘娘恕罪……”
我为何，总是这般心硬如铁？我狠心将匕首，刺进清扬的胸口，自己的胸口，却也是一阵刺痛，痛得不知该如何说起。可是，我的脸上，却面无表情，冷清地说道：“我现在也没什么想的了……只是想着腹中的孩儿……现在乔贵妃比我先怀了身孕，我就担心……皇上不会喜欢我的孩儿……其他的，也没什么可想的了……”
清扬目光迷离，苦涩地说道：“你放心……我会让想法子……让皇上对你的孩儿，另眼相看……只愿……你真能过得快活……”说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苦，又变成了狂笑，笑着笑着，他的泪水滑落脸庞。不知怎的，他渐渐地远去，跟霞光融为一体，眼看就要消失了。
我惊恐之极，喊道：“你……不要……”恍惚之间，我的手挥了一下，身子像前一倾，猛地醒了！
原来，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奇怪，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着想着，我不觉越发的懊恼。忽然，我心里一动：这个梦境，好生熟悉，竟与当日在御花园中的情形，有七八成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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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扬柔声说道：“皇上……对你还好么？”
我低了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轻轻地用手按着，答非所问地，说道：“如今我也没什么想的了……只是……贵妃娘娘先怀了身孕，她的孩儿，自然比我的孩儿大……我现在担心的，只是皇上会忽略了我的孩儿……”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那张纸条的字，是什么意思了！
陈胜吴广何以起事？唯鱼帛狐篝也。
清扬当日将我说的那句话，记在了心里，于是，写了这段话来提醒我：要让皇上对我的胎儿刮目相看，就要学着当时陈胜吴广的起义，找个由头，让皇上相信，这个孩儿，是上天的旨意！
我从枕头下，抽出那张纸条，又反复看了几回，不由地，又涌起一阵心酸：他想尽法子，就是为我可以得到皇帝的欢心，在宫里过得快活，而我呢？我重新躺回床上，只觉得全身一阵酸软，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了出来，动弹不得。
过了几日，小海打听回来，说皇上又传召了袁状元，正在御花园中等候。于是，我便装作是去御花园散步的模样，悄悄见了清扬。我若无其事地，与清扬说了几句寒暄话，悄悄塞到他手中，一张只有拇指大小的纸条，便转身离去了。
这纸条，正写了几个蝇头大小的正楷字：玉龙河 青铜鼎 飞龙在天 国泰民安 蛟龙得水 风调雨顺
备注：“盛世神龙现，龙腾振朝威”这句话熟悉么？如果了解周老虎事件的人，一定觉得眼熟耳熟，因为当时镇平县信誓旦旦说有老虎的时候，镇坪县县长吴平便慷慨激昂地喊了一句口号：盛世出猛虎，虎啸振国威。我这里借用了一下，改了一改。不过觉得很悲哀，这种手段，怎么几千年都在用，屡试不爽呢？而且每次都是“龙颜大悦”，竟然没有一点进化的……郁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心怀疑虑鸿门宴
十月初冬，又唤作小阳春。
白居易 《早冬》诗曰：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
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
在京城，虽然不比江南，冬景似春华，但是，今年竟还没有下雪。据说，今年的冬天来得晚，比往年，要暖和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十月十五下元节了。
我在铜镜前，照了照，今日挑了一件粉色镶金边宽身袄，葱黄绫洒线裙，脖子上戴了镶玉石流朱璎珞，头上绾了一支流金珠钏，两旁别了一圈茶花。看起来，颇为华贵艳丽，却又不会过分出挑，抢了乔伊静的风头。
梓菊替我穿上白色的裘皮斗篷，仔细整理好了上面的皮毛。我抚了抚肚子，腹中胎儿已经六个月了，如今的腰身，已经甚是粗圆。萧慎之说，待到明年二月的时候，孩儿便可以生下来了。我抚着肚子，不由弯起嘴角，满足地笑了。
梓菊又抬起手，替我扶了扶头上的流金珠钏，又站开看了看，这才满意了。我对着镜子，又看了看，笑道：“姑姑真仔细！好了，待会儿就可以过麟趾宫了。”
梓菊的模样，映照在镜中，只见她露出忧心的神色，问道：“娘娘，你真的要去麟趾宫么？”
我转过头，望着她，道：“咦，你不是说，我该去么？我想也是，躲得了十五，也躲不过初一，不如去看看，她到底玩什么把戏！”
梓菊犹豫了一下，道：“奴婢之前是这么说过……不过，奴婢又想，还是躲一躲罢……就怕她真的……若是趁着混乱，有人将娘娘推倒在地什么的，这可找谁说理去？”
我一听，也犹豫了，道：“凌宸妃之前也曾提醒我，小心有诈……可是，我已经回了她的帖子，说要过去……就怕她这次一计不成，又想别的招数，不也一样么！”
梓菊想了想，道：“那奴婢和玉秀，一起跟着娘娘去麟趾宫！多两个人，多两双眼睛，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商量。”
我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乔伊静自己也怀了身孕，恐怕，还不敢烧麝香什么的。到时候，你们扶着我，一直到我坐下为止，千万不要让人找机会，故意推我一把！”
麟趾宫内，春意盎然，好一个“可怜冬景似春华”。
只见四周的角落，摆了多个巨大的铜炉，铜炉上，雕刻着精致的龙凤呈祥图案。铜炉中，铺满了一尺多的碳条。据说，这些碳条，都是西凉国进贡的，深青色，坚硬如铁，名字唤作瑞炭。这些瑞碳，烧于炉中，无火焰，却又有火光。每条可烧十日，热气逼人，几乎让人不敢靠近。
而靠近嫔妃座椅之处，也摆着一排小铜炉。令人惊奇的是，这小铜炉里烧的碳，俨然做成了一个双凤的形状。据说，这种双凤碳，做法很是复杂，先将碳敲碎，敲成碳屑，再加入蜂蜜，让能工巧匠，仔细地将这些掺了蜂蜜的碳，捏成双凤形状。烧这种双凤碳的时候，要将白檀木铺于炉底，这样，炭灰就不会参杂其间了。
梓菊和玉秀，一路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左顾右盼，生怕我不慎摔倒，更怕有人过来推我。刚走到大堂中央，忽然，一道目光射了过来，死死地盯着我。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密婕妤黄翠仪，她眼中带了深深的怨气，像是恨不得将我掏心挖肺，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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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怎的，竟然有一丝心虚：虽然当日我已经尽力救阗和，可是，我总觉得，如果当日我不是犹豫不决，耽误了时机的话，恐怕……阗和不会死……阗和死的时候，我只是伤心难过，可是，当我自己也怀了身孕，这才知道：失去孩儿的滋味，是痛彻心扉，也真正明白了，黄翠仪当时的心情。
我朝她点点头，露出恳切的笑脸，正想走过去，黄翠仪微微抬起头，黑着脸，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梓菊连忙安慰道：“娘娘，密婕妤向来如此，你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我摇摇头，道：“我不怪她……若换了是我，恐怕也会跟她一样！”
玉秀小声问道：“听说，二皇子薨了之后，密婕妤便神智有些不清，如今好了么？”
梓菊也压低声音，道：“嗯，当时确实有一阵子不清醒，不过，我听说，现在没事儿了。”
我心里对黄翠仪的刚强，颇为敬佩，道：“她虽然性子暴躁，可是遇到这样的事，竟然还能熬过去……不容易啊……”正说着，梓菊和玉秀，已经将我扶到座位上，让我稳稳当当地坐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招两人凑近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古怪。小心点，不要让别人起疑心！”
这次乔伊静设宴，召集过来的，只有四品以上的嫔妃，不过也就四十来个。至于为什么是四品以上，而不是三品以上，恐怕，是因为程薇是四品的美人罢！
我四处一望，给凌层安留着的位置，依旧空着。
她果然没来！
凌层安自从重新上来，被封作宸妃之后，我便觉得她古怪。她明明知道，乔伊静便是当初陷害她的人，可是，却没有任何反应，这不像她的为人。我实在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打些什么主意，是以不变应万变，还是兵不厌诈？我企图怂恿她对付乔伊静，恐怕，机会渺茫了。
正想着，梓菊、玉秀已经转了回来。梓菊小声禀告道：“娘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玉秀也说道：“奴婢连那些铜炉也过去看了，似乎也没有麝香的味道。”
我点点头，道：“嗯，你们在我后面候着罢，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果然不出我所料，乔伊静不会这么愚蠢，大庭广众地将可疑的东西摆出来！
陆陆续续地，那些妃子也到齐了，与我坐在一起的，便是雅顺容刘玉雅。她的顺容封号，恰巧在我的顺仪封号之下，于是便与我同坐一席。刘玉雅对着我笑了笑，道：“宁顺仪近来气色不错，听说来年二月，孩儿便出世了么？”
我向来与刘玉雅少有来往，见她颇为真心实意，也笑笑，道：“雅顺容有心了。是，要到二月，还有四个多月呢！”
说了一阵子，只听太监呼道：“贵妃娘娘到~~~~~~”众人心知是乔伊静来了，说话的，嬉笑的，全部都停止了，众人立即就要下跪相迎。
乔伊静人未到，声音倒是先传来了，高声笑道：“众位妹妹今日不必多礼了！都免礼了！”
只见乔伊静穿了件缕金牡丹红缎子宽身袄； 下着翡翠绣金丝撒花绉裙，外面罩着银色貂毛斗篷，头上戴着五彩花蕊牡丹金花胜，发髻绾着丹凤朝阳挂珠钗，极为华贵。她的近身侍女红云、朱兰，小心地搀扶着她，从内室中出来。
我只留意起她的肚子，只见她的肚子，比我的更大了一些。她的脸庞，也比之前圆润了许多，当真是面若银盘，红粉菲菲。
孙柔站了起来，亲自走上前去，替她摆好椅子，笑道：“姐姐，请上座。”
乔伊静微微一笑，点点头，又呼道：“上茶，备茶点！”麟趾宫八个宫女，八个太监，连忙将准备好的茶水、点心、果脯，一一送了上来。
只见乔伊静又面含微笑，说道：“今日下元节，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今日已经拜祀了水官，想必水官已经录奏天廷，咱们也定可以求得平安。众位姊妹今晚，不必拘礼，尽可畅享欢庆！”
众人一听，也都随声附和，欢腾一片。我看了看面前摆放的东西，有各色甜点，各色果脯，还有糍粑，虽然做得极为精巧，但却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是，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可疑之处，这些东西，我也是绝不敢吃的。
不过，摆在面前的这杯茶，我倒觉得有些惊奇：竟然是一杯金银花茶。
金银花可以入药，作用普通，就是用作清热解毒、解渴醒脑的罢了。寻常的乡民村夫，也常常泡来当茶水喝，我在家的时候，喝得也不少。不过，达官贵人，很少喝金银花茶，嫌它粗鄙，虽然宫里也有人喜欢，可是，拿来待客，似乎甚为少见。
我微微挥了挥手，梓菊识趣，走了过来，弯腰问道：“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