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别经-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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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深更半夜的，也不让老夫好好睡个安稳觉，到底何方神圣？真那么值得老夫来开眼界吗？”
人未到，声先来，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我和我的替身都差一点忍俊不住。初闻国师两个字，还以为是蚩尤的形天，想来那家伙若以客卿身份在此入籍，倒也当得那份殊荣。本来我们就已经犯开了踌躇，倘若真是形天带了他的那些鸟人来，我甚至做好了奉劝我替身投降的打算，以退为进，韬晦虽然窝囊，可也不乏为一条妙计。
真不晓得鸫琊老头是怎么混的，今早听爰姝说还是一个民团的总教习，这会儿却已经是一个威风赫赫的国师了。可我们还怕弄错，直到那统领开了腔，我们才知道人家确实一点也没骗我们。
“请原谅，国师，末将才疏学浅，给您老人家丢脸了……”
“啊哈哈，水无常势，人无完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再有道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若真是败在一个世外高人的手里，也说不上什么丢脸哪……”
那鸫琊老头数月不见，精神倒是矍铄了许多。长身轻履，衣袂飘然，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只见前呼后拥，进来一大堆人，直到那随从都在两边一一恭立好了，方才从中慢慢踱了出来。
那鸫琊大概也多少知道一点那个统领的本事，见此情状，不免脸色微变，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放怀笑了几声。那样儿，倒是颇有一点大家风度。
“哟！还是一位少年英雄呢，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了呀。英雄夤夜来访，请恕老夫无知，有失远迎之罪，老夫这厢有礼了……”
人家倒是先来一揖，可我的替身并没有反应。只缘他在踯蹰，我也在踯蹰，如此跟这老头相逢，不知该是相认好，还是继续假装糊涂为妙。
“再恕老夫眼拙，不知英雄如何称呼？师从哪位？是何门派？”
看样子，老头倒还真是没有认出我的替身来。一瞬间，在我替身的脑子里，闪过上百个个念头，上千种可能，最后还是让一个方案占了上风。
“师父，您难道就一点也不认得您的徒儿了吗？”
说着，他已经抛下刀剑，一个箭步蹿到了老头跟前，恍如一阵风，双手已经握住了对方的双臂。表面上看去是握，实际上还是擒，貌似亲热，小鸟依人，而在心里早就作好了两手准备。
“你是？你是爰……”
“我正是您原来的徒儿全福啊，您老怎么能忘了呢？”
“爰……全福？！”
“对啊！我就是全福，全福啊，就是因为老违规，被您赶出山门的那个第七十四代弟子全福啊……”
说时，他用力捏了一下人家的曲尺｜穴，那地方让人又酸又疼，自然能够起到最好的警示效用。这一招，说到底还是老头从前聊天的时候教的呢。
“七十四代弟子？”
“师父，我总记不住的本派九行二十七戒，可我现在都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我一天也没敢忘记您的教导，您老听着：行无为，行柔弱，行守雌。行无名，行清静，行诸善。行无欲，行知足，行推让……”
为了给老头一点转圜的余地，爰慧只好借着背书来拖延时间。因为我的关系，我的替身自小善于思辨，记忆力特强，区区几十个字自然不在话下。
“呵呵，我想起来了，全……全……”
“全福，师父，您当时发狠说您要把我全福彻底忘掉，看来您老人家还是时刻把我惦记在心头哇……”
“哦哦，你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唉呀，老夫我痛定思痛，毕竟，你也算是我一手抚养大的啊……”
见老头渐渐入港，我的替身也就长舒了一口气。
“师父，我好想您啊，听说您在这儿，又不敢冒然来找，为了不让您再撵我走，所以就找了一盘胡子来化化装，想只要能多少挨近您老人家一点点，以慰徒儿我日增夜长的思念之情，没想到这里的弟兄，为此而把我误认为奸细，又惊扰了您老人家的清梦，徒儿真是该死……”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老夫承蒙陛下器重，正为新朝效力，手边也缺帮手，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尽管多少还有一点勉强，老头总算帮着把这盘螺蛳吞了下去，我的替身当即有点心花怒放，喜形于色，一时之间，真把老头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师父，您这就算答应了？肯让我重归师门了？”
“你若再淘气，师父一样会把你再行逐出师门，唔！听见了吗？”
既见威严，又不失怜爱，舐犊之情，溢于言表。老头的做戏功夫，倒是跟他的记名弟子比较相配。
“听见了，师父，只要您肯让徒儿重新回到您的身边，徒儿什么都认……”
“啊哈哈哈哈，我说这位小英雄怎生了得，原来是国师的高徒，名师出高徒，此话不虚啊。在这里，末将先给国师道喜了，师徒重聚，同时也为新朝添了一员得力干将，啊哈哈哈哈……”
我本来以为，那统领已经把我的替身跟通辑令联系起来了，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考虑，当然一喜。想来都得归功于那张儿时的照片，毕竟我的替身已经长大成｜人了。不是特别熟悉的亲友，恐怕还真不好辨别。
“哪里哪里，还望统领大人宽宥则个，适才劣徒无知，多有得罪……”
“不用多客气，国师大人，只怪末将学艺不精，自食其果。难得是末将大开了眼界，贵徒如此了得，想必国师更是博大精深，还望国师日后多多指点，多多提挈末将则个啊，若蒙国师不弃，末将自当结草衔环，竭力追随左右啊……”
“哪里哪里，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擒拿格斗，乃是小巧，行军布阵，方才大器。彼此彼此，若论行军布阵，只怕老夫给将军打下手也勉为其难哪。徒儿，过来，既然统领大人已经饶过了你，还不赶快上前赔罪谢恩……”
“统领大人，您大人莫把小人怪，小全福年幼无知，多有得罪。念着小人寻师心切，还望大人多多原谅……”
过了难关，现在让我的替身干什么都愿意了。当下推金柱，倒玉山，郑重其事地拜了下去，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那统领倒也不见了尴尬的颜色，还躲了一躲，最后干脆把我的替身拉了起来。
“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吗，日后沙场惨烈，刀枪无眼，还望老弟多多照应是了……”
如此一来，那石根一辈就只剩下瞠目结舌了，临到鸫琊带着爰慧出门的时候，方才怯怯地叫了一声。
“全福大哥，全福大哥，您可别忘了咱伍长说过的话呀……”
“伍长？那管大哥？哦！我当然记得，不就咱们三个连袂吗？在我的心底里，你们早都是我的好兄弟了，只是我现在必须去伺候我的师父了，那御前卫士，擂台比武，到时候我一定会帮你们助威呐喊，回头见，有机会我会来看你们……”
虽说还未忘形，我的替身也已经够得意的了。我却更加紧张，甚至认为这正是一个灾难的开端。不妨设想一下，鸫琊老头现在算是这里的国师，鼎鼎大名的人物，凭空找到了一个徒儿，而且这徒儿还十分了得，数十个人，都困不住他一个，空手夺白刃，简直如同探囊取物，明天肯定会传遍整个历山，当然也包括有穷国，如果形天此时真的就在这里，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你小子，不是掳了有穷国后羿的宠妃跑了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到得鸫琊老头的住处，屏退了下人，一关上门，老头就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师父，今天多亏了您老人家，要不，这出戏就不好唱了……”
“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呀？”
“哎哟，师父，这不正想您了吗？听说您在这里发达，荣登高位，徒儿自然就想来投奔您喽……”
“哼！你别跟我油腔滑调，你的那点花花肠子，别人许是蒙得过去，你以为你能蒙得了我吗？”
“师父，您怎么这么说徒儿？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可是一时一刻也没有忘记您哦……”
“好了，斗嘴你师父我不是你的对手，快跟我说实话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你真是官军的探子？”
“您看我象吗？莫非官军都是托儿所里的小朋友。您要是官军的统领，您会让我这种人来当探子吗？”
“要说也是，可你这段时间到底上哪儿去了？掳人妃子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有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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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震山岛的戒备，您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凭您徒弟的那点道行，能从王宫里劫走一个大活人吗？”
“可他们都这么说，害得老夫也跟着吃了冤枉官司，一关就是几个月，差点没把这条老命赔里头……”
“嚯！真的让您坐牢了？”
“哪还有假？！后羿大光其火，要不是他们的天台司官猝然暴毙，说不定咱爷儿俩只能到阴曹地府里相见喽……”
“天台司官？”
“说了你也不懂，隶属春官，专司天象星占，四时节气……”
“人家死不死，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荧惑守心，你懂不懂？听说过吗？天垂象，见吉凶……”
“好象听说过，不就是火星撞进了天上的心宿区吗？”
“那就对了，正对有穷国的天顶，出现了荧惑守心之象，天台司官当然吓坏了，报告后羿，后羿却不肯信，还说他谣言惑众，当场就推出去斩了。那负责祭礼的春官寒浞，也就是现在有穷国的国王，就悄悄地过来问我，老夫从前的名声，人家也是有所耳闻。老夫不敢多说，他却以老夫的性命为代价，说是替他禳解了，不仅可免老夫一死，待到应验了，还保证荣华富贵……”
“噢！所以您就拣了一条老命？”
“你小子胡说什么呀？老夫熟知天象，自然知道自己的气数，一个小小的有穷国，怎么奈何得了老夫……”
“师父，您真好本事，天文地理，无所不通，人家自然奈何不了您……”
“知道就好，可我教不教你，全看你对师父孝敬不孝敬了，照你现在这样子，我看难着哪……”
“师父，您看我这千里迢迢，不辞辛劳来找您，能不算孝顺吗？”
“别光说嘴，我问你的话，怎么一个字儿也不吐，如此孝顺，我真是吃受不起。莫非怕你师父卖了你？”
“哪能呢？我一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的经历，不就是整天东逃西躲，我怕说出来烦着您哪。对了，师父，现在不正应了天象，怎么您又跑到这儿来了？寒浞许您的荣华富贵，兑现了没有？”
“现在不就是了吗？我一个新人，在旧人部落里为臣，人家也觉得说不过去。这不，新朝一立，寒浞大王就把我推举到了这里，炎帝从前也见识过我的功夫，年轻的时候，我到中土大都为达官贵人表演过……”
“可我来找您的时候，只听说您当上了民团的总教习，怎么一会儿又摇身一变，成了国师了？”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新朝甫立，百废待举，天台没专司，自然老夫当仁不让。再说师门本有奇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现在官军大兵压境，光靠眼下这么一点人，只怕堵枪眼也不够，如何抵挡得住千军万马？不多想些法子，能行吗？”
“既司天象，又要拒敌，不封国师倒也真是说不过去了。这么说，师父您的功力全数恢复了？譬如说隔物传功，搬运挪移，对付官军完全有把握了？”
“反正也不会让人讨了便宜去，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时候，全看老天爷偏袒哪一面了……”
“星象上，难道没有预告？”
“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来盘老夫的底了？”
“岂敢，岂敢哪。师父，只不过师父临危受命，干系重大，说什么徒儿也得替您担着一点心哪……”
“哼！依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没安好心吧？”
“师父，您怎么尽把徒儿往坏处想？”
“不是师父有成见，关键是你这小子让人捉摸不定，小小年纪，怎么会跟人家的王妃被掳案有关，说不见就不见了，好象凭空蒸发了似的。现在呢，又突然象从地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问你老半天，却没有一句实心话，反过来倒是追着老夫问三问四，好象我上一辈子欠你多了似的……”
“我也琢磨着是，师父，星象上难道没见显现？可我总觉得非跟着您不可，尤其是打听到了您的下落之后，那种心情，我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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