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的梦想与痴醉:强者-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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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TCL已经很欧美化了。在那里,裁员要在半年以前打招呼,要把裁员从头到尾梳理得特别清楚才能开始行动,一个员工的遣散费要150万欧元之巨。欧美工会力量强大,这是中国公司盲目跨国并购所领教的重要一课。然而在中国,在需要果断决策义无反顾的地方引入民意机制,常会混扰视听,把一个简单的过程无限度拉长,这是企业的大忌。
李东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思维的跳跃呢?原来,在企业经营管理的一系列基本问题上,李东生的理解出现了偏差。(奇*书*网^。^整*理*提*供)
做企业需要强者
李东生在《鹰的重生》系列中,反复强调曾经姑息与“整体至上”不一致的诸侯文化,是导致目前困局的主要因素。这个反思是到位的。确实,在新经济条件下如何驾驭规模变大了的大公司,企业家究竟以强人姿态出现还是要刻意追求“大象无形”?
当年,柳传志之所以下决心铲除孙宏斌等,不是表面上的13。5万元财务问题,也不是让柳传志感觉不快的人事问题,而是因为当时孙宏斌负责的联想企业部出了一份机关报《联想企业报》,竟然提出“企业部的利益高于一切”。善于见微知著的铁腕人物柳传志,当然不能允许这种势力抬头。
杰克·韦尔奇动辄大谈坦诚,尊重每一个人,但是在用人上他确实很果决。任何人对GE诚信文化不认同,他都会果断清除。他认为:“企业里有一种人是绝对不能用的,那就是有经验、有能力、有贡献、也有威信,但就是不认同企业文化。”这样的人不清除,迟早要生出祸端来。对人性的深刻把握,让韦尔奇洞察到许多常人抓不住的东西。中国企业家都乐意说自己的企业是学习型企业,是“黄埔军校”,要培养人。可是韦尔奇却每年都要实施残酷的“活力曲线”,让10%表现差的员工走人。他的理由还很雄壮:“不要浪费时间把C变成B。千万不要把自己累得死去活来,却只是要培养成绩平平的人。这太浪费时间了。如果不叫他们走,他们就没有机会去其他地方获得更高的成绩,这才是不公平。”“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重振旗鼓,吃一堑,长一智,到别的地方去寻找新的发展。”反思起来,韦尔奇的决绝,才真叫对被要裁掉的人负责。
韦尔奇不只是对待一般的管理者这样果决。就是对顶级看好的人,处理起来也从不拖泥带水。他退休前反复比较考察了三个接班候选人,这三个人都已经把生命深深融进了GE。可是当他最后选中了一个,就果断地让另外两个人走人,不管那两个人对GE的情感有多深,贡献有多大。一山不容二虎。这是人性。
比起柳传志和韦尔奇来,李东生明显弱了一点。缺了一点一个老板所必备的铁血与果断。无论经济形态有什么样的变化,企业家的强者本性不会变化。一如尼采所说:“这里仅仅是力的事业:具有本世纪的一切病态特征,但要以充盈的、弹性的、再造的力来调整。强者。”
做企业这个行当,永远是强者的领地。
驾驭中间层
充分授权,用人不疑,放手给平台,这些教条曾经害苦了李东生。他没有意识到,中高层是伙伴,是责任承担者,也是信息的阻隔者,甚至有时还有点荒唐。他们随时可以凭借已经积累起来的资本挂靴而去。而那些一线员工,却可以视公司如家,因为他们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出走的地步。李东生意识到他必须穿透障碍,一定要让每一个一线员工知道他的所思所想。这是李东生成长史上的重要一步。也是TCL企业史上的重要一笔。
李东生遇到的麻烦,颇具共性。经营大师山姆·沃尔顿与杰克·韦尔奇都曾找到了绝妙的路径。
厚道的山姆·沃尔顿启用权变之术
公司内部老人挡道,通常是老板比较头疼的事。而好高鹜远的新锐也多会起破坏作用。如何清除这些绊脚石,是每个老板头疼的事。在沃尔玛的事业像太阳快速上升的时候,56岁的山姆于1974年底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山姆一手把沃尔玛推进了忐忑不安的氛围之中。他觉察到公司已经分裂成两个水火不容的阵营,已经有太多的人为磨擦妨碍了沃尔玛的发展。这两拨人则互不买账,水火不容。他们都不是山姆理想的同盟军。于是老奸巨滑的山姆,以退为进,毅然决定放手给年轻的掌门人罗恩权力,同时也强化老派阵营的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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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企业是强者的领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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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的退休使原本就已经形成的两大阵营进一步公开化。看着对抗产生,山姆不是在第一时间消匿对抗,却是乐意倾听各派人物的倾诉,并安慰性地承诺:“我会最终裁决。”然而他迟迟不裁决。他在等待。直到1976年6月的一个星期六,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才把罗恩找来,以大股东的身份宣告自己打算重新担任董事长和总裁,让罗恩担任副董事长。年轻的罗恩,事前没有丝毫预感,总以为山姆的“最后裁决”,会消掉元老派的权力,给他一个充分施展才能的机会。罗恩愤然辞职。
罗恩一派的倒势,元老派并没有获得机会。山姆·沃尔顿早有伏兵。经营、人事、财务、分销和商品部执行副总裁统统换上了新人。那些受够了无休止的轮岗,想过一些安稳生活的元老们,也只好被迫辞职。这的确是一次“大出走”,估计高级管理层中走了三分之一的人。最后山姆如愿以偿地坐收了渔人之利。
经理层的荒唐,使山姆不敢再去轻易相信任何一个高管———他们随时可以凭借已经积累起来的资本挂靴而去。为了与一线员工分享信息,山姆不惜驾驶飞机巡视,不惜建立企业自己的全球卫星网络系统,以供他过一过每个月倾听全体沃尔玛员工演讲的瘾。一定要让每一个一线员工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他的这个想法,后来被韦尔奇概括为深潜。
韦尔奇的深潜
做企业就是做细节。一个企业的高层管理者,如果陷入企业运作的细节之中,肯定是一个不合格的领导。而细节,对最高层把握企业运作,又是必不可少的东西。这两者之间如何平衡?韦尔奇把高级领导对细节的关注称为“深潜”,他还戏称“中间层会比较公正地称此为‘捣乱’”。
韦尔奇在他登顶后的管理生涯中,不计其数地做着深潜。与一线员工的直接交流,直接催生并推广好想法,会形成很强大的压力,迫使中层管理人员更多地深入实际,会荡涤官僚习气,从而保持团队的竞争力。深潜,从来都是进入角色、掌握企业运作的不二法门。而且,通过一次次的深潜,韦尔奇也识别提拔了一大批人才,捕捉把握了一系列商机。
李东生没有掌握深潜的要义,也就失去了对公司运行的把握。一个聪明的老板,要敢于对那些高层管理人员说“不”,说“我并不倚重你们,我倚重一线员工!”也只有这样,老板才能掌控局面,才会有真正的凝聚力,才能把背叛和欺骗降低到最低限度。而且,通过一次次的深潜,韦尔奇还识别提拔了一大批人才,捕捉把握了一系列商机。
李东生没有自觉利用深潜,也就无法把握公司运行。同时他还缺点“明知不仁也要强为”的强悍。山姆·沃尔顿与韦尔奇等表面上的那种果决,实际上经历了硬撑下去的隐忍反复!他们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中获得了新的力量。一如马基雅弗利在《君主论》中概括意大利城邦君主的德性:“他如果善良,就要灭亡;他必须狡猾如狐狸,凶猛象狮子。”
一把手干什么?
李东生的系列反思,有一个基本的要害问题,始终一带而过,没有落到实处。这就是一个公司的一把手到底有什么权责?从许多优秀的中外企业家身上,我观察到一个公司老板的核心职责就是“格物致知,择人任势”。
一把手,无论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多么雄伟的抱负、多么渊博的知识、多么至善至美至真的德性,倘若不肯花费心思去理解周边人的喜怒哀乐,不能使群体的潜能释放,不肯推究事物发展的究竟,就不可能成为一个有效管理者。一把手的存在价值,说穿了,就是因为他能破疑释惑、解读事象,从而为做具体工作的人在立场、观点、方法上提供亮点。这是管理者的全部自尊。在那个位置上,不能为干具体事的人提供省察问题的亮点,就是渎职。
兵圣孙子说:“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善于经营的大师,无不依靠有利的态势取胜,从不苟求于部属,因而选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位置上,是一把手的首要职责。把握历史性机会,建立起经久的商业体系,这是任何一个大公司一把手所必须承担的责任。要做到这两条,没有对人性的尊重和入微的把握是无法做到的。
经营管理大师沃伦·巴菲特发现了同样的秘诀。他说:“自己怎样挥舞球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场上有人能将球棒挥动得恰到好处。”要保障场上的人挥球恰到好处,离不开场外指导敏锐的神经与随时随地的考评。这种考评的依据,就是企业的价值之榜。企业的价值之榜,不能只停留在精神层面,在物质层面必须有具体的落实。不如此,任何企业文化建设都是徒劳的。
老板要对外求索人性,以把握方向;老板要对内求索人性,以保障战略实施。消费类电子行业贵在以客户生活方式的变动来促成公司长久战略。不能说你授权了,却把公司格物致知的责任一并交了出去。老板管什么?管战略,管战略实施,管考评。战略靠考评,考评在求索人。求索人就能求索商业世界。没有“活力曲线”,没有随时随地的评估,你这个老板在干什么?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李东生的反思缺了点老板心态。战略没有推进只能是老板的责任,跟主管们无关。因为老板的工作不是开大会“秀”一下就完了。最要不得的是过去几年了,才来论是非长短。TCL虽然已经完成了整体上市的改造,李东生个人虽然已经持有了12%的股份,但是从TCL这几年的路程和李东生的反思看,基本上还缺乏一种老板心态。而三星的李健熙们却是一家之主,他敢于果决地宣誓:“除了老婆孩子其它都可以变。”说明他们取得了完全的控制权,因此就有了包容。一位知名的中国企业家也曾经很经典地概括说:“我有权威,因为我正确;我正确因为我犯错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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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企业是强者的领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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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这个观察或许有一般的认识论价值。当一把手处在不可动摇的位置上,对公司事业或可能会意诚心正,会对真实完全敞开胸怀,不断否定自己以开发事物的潜能。而当一把手还没有取得绝对优势地位,他的意见和思想,最大的出发点不是对公司如何发展有利,而是对巩固自己的位置如何有利。这就是逻辑。
“对后来者的诅咒”考验着李东生
可见,李东生的系列反思,固然有情真意切的自省,但是在一些基本的经营管理问题上还留下了缺憾。或许这也是美国经济学家提及的“对后来者的诅咒”吧。|Qī|shu|ωang|
在李东生的《鹰的重生》系列反思中,其思维的跳跃与摇摆,是他自己在在企业经营管理的一系列基本问题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他强调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但是他从来不提他还没来得及说的话,与还不情愿说出的话。李东生的系列反思,始终没有提及困扰TCL的公司治理结构,让我有点诧异。公司治理结构,这个看上去简单容易的问题,却隐藏着全部企业管理的秘密。
在TCL新一届董事会成员中,共有17名董事,其中13位为TCL高管,4位为独立董事。一色的老面孔,一色的老董事。缺乏新鲜血液,成为TCL一大制约。这样的董事会构成,无疑为贯彻TCL管理层战略决策提供了便利。但是公司却像一个独眼龙,只能固执地从一个视角看问题。一旦这个独眼龙又不能专注,而是在政治、社交、企业之间晃悠来晃悠去,在全球市场上与武装到牙齿的一流跨国公司竞争时,不落下风才怪?!
现代公司本来是具备双重视野:经营管理团队的战略把握与深耕细经视野,董事会的战略经营与观察考评视野。双重视野的重叠与互补,是一个现代公司制胜的关键。是人就可能犯错误,关键是在犯了错误后要出现及时地修复机制,不能让错误滑向深渊后再醒悟。
1997年已经死过一回的三星,一般的评论是抓住了自主知识产权的企业思维,重新塑造了辉煌。而实际上当李健熙经过许多个不眠之夜的痛苦反思,他敏锐地注意到了庞大的三星的董事会,当时董事会成员有100多人,都是清一色的高管,这些被感恩心态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