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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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必须作出一连串的假定,才能够继续向下想去。
我先假定这个牛头人身的家伙,不是地球人,而来自别的星球。这并不算是十分怪诞的念头,星际人不单在二十世纪降临地球,可能在一千年之前到达,也可能在一万年之前来过,他们到达地球之际,是古埃及的时代,其中一个星际人,由于具有超特的知识和能力,被奉为大祭师,被认为是牛神的化身,这是很自然的事。
那个“大祭师”可能因为某一种原因死了,但是这里的三间石室,却一定是他生前就造成的,如今我所听到的声音,若是来自那“大祭师”原来的星球,那么我听不懂那些语言,很容易理解,因为那声音所讲的,不是地球语言,我当然听不懂。
再假定那个星球上的人,是藉“大祭师”和他们联络的,他们也可能通过大祭师纪录了当时地球上的语言,但那是三千年前的语言,我讲的近代语言,他们当然也是听不懂的了。
我更可以猜想得到,那只“盒子”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仪器,却不知怎地流落在外,所以使得得到这盒子的人有一连串奇异的遭遇。
我想了好久,我自己觉得假定相当合理,可是,有甚么办法可以使我听得憧他们的语言,或是使他们听得懂我的话呢?
我呆坐了一会,只听得那种声音又传了出来,声音显得十分焦切,像是在对我责斥,可是我的心中比他更急,我也对著电视机咆哮起来,那情形就像是一个中国宁波人和一个阿比西尼亚人在吵架一样。
过了五分钟,我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大祭师”来!
当那只盒子悬在玻璃棺材上空的时候,我曾经看到他的手动了一下。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自“盒子”射出来的光束,会不会使他复活呢?
一个死去了三千年的人,而且可能不是地球上的人之复活,那实在是一种想起也令人寒心的事情,可是,这都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真的那“大祭师”复活了,当然可以由他和他的自己人通话,或者,“大祭师”可以有足够的能力,来使我和他交谈。
我取下了那只盒子,那只盒子显然是一切动力的来源,一取了下来,就听不到任何声音,电视萤光屏,也黑暗了下来。
我拿著盒子向邻室走去,到了那玻璃棺材的旁边,在那时候,我的内心仍然在交战,我是不是应该使那位“大祭师”复活呢?
由于我实在太想揭开这一连串的谜,是以我终于又将那两根悬在半空中的金属棒,插进了“盒子”之中。过了不多久,几股光束,又射出来,我退开了好几步,静候著事情的变化。
过了十分钟,这一次,我更可以肯定那绝不是我的眼花,因为我又看到了的“大祭师”的手,忽然动了一下,那是向上抬了一抬,很快,立即又恢复了原状。
我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发著抖,“大祭师”看来真的是会复活的,他复活之后,将是甚么样子的呢?是一具害人的僵尸?还是像中国古老的传说中的“尸变”一样,只是一个直挺挺地,只会害人,而根本没有甚么思想的一个妖怪?
我只觉得耳际在嗡嗡作响,脑中实在混乱得可以,我的心当然也跳得十分剧烈。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看到在玻璃棺材之内的大祭师,再度慢慢地扬起手来。这一次,他的动作,比较慢得多了,他的手慢慢地扬起,我这时才发现,他的手指十分修长。尽管他有著一颗和牛一样的头,但是他的手指却是长而文雅的,像是一只钢琴家的手。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也扬了起来。
这时,自那只“盒子”中射出来的光芒,更加强烈,而且又多了几股,那十几股光芒,一齐射在他的身上,又过了十分钟,他的双手,已将棺盖托了起来,而他的身子,也坐起来了。
他的眼睛本来是一点光彩也没有的,但这时候,当他转过头,向我望来之际,他的眼睛之中,却闪耀著变幻不定的五色光彩,使人觉得如同面对两个万花筒一样。我知道,他完全复活了!
当他坐直了身子之后,他扬了扬,手指在那“盒子”上按了一下,从盒子中射出来的光芒便消失了,他的动作是如此之自然和熟悉,就像我们一伸手熄掉了床头灯一样,可想而知,他对那盒子是十分熟悉的。
然后,他一动不动地向我望来,他那和牛头差不多的脸上,绝没有甚么神情变化,可是他双眼之中的光芒,却以极高的速度在转换著,最后,变得了一种极深的深青色,像是两潭深水一样。
也就在这时候,他开口了。他讲了一句十分简单的话,可是我一样听不懂。
我已面对著一个死去三千年而又复活的“人”,而且这个“人”,根本不是地球人!
我心中的惊骇、混乱,实是可想而知的,我也无法反问他,我只是僵立著。
他慢慢地从玻璃棺材中跨了出来,开始向我走来,我想阻止他,不要来得离我太近,可是我却又明知自己的话,他是听不懂的,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我只得伸出双手,作了一个阻止他前进的手势。
他果然站住了身子,我略略松了一口气,幸而我们的祖先的手势,和我们还没有甚么分别。
我令他站定了之后,他又讲了一句话,我用力地摇著头,摊著手,表示我听不懂他的话。
他眼睛中的色彩,又剧烈地变化了起来,那种色彩的变幻,可能是他脑中正在思索著甚么的反映。他转过身,取下了那只小盒子,不再和我说话,便向那另一间房间走了过去。
我略为迟疑了一下,便跟在他的后面,只见他到了那房间之后,便将那盒子熟练地放在控制板前的凹槽之上,同时,开始迅速地操作起来。
在他熟练地操作之下,所有凸起物,全都闪著光亮,过了不多久,电视萤光屏上杂乱的线条也停止了,而出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形象来。
我那时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模糊的画面,像是一个和“大祭师”一样的人。
但是,画面却十分模糊,使我难以肯定那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接著,便听得“大祭师”和那个我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交谈了起来,双方全说得十分快,快得我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在讲些甚么。
他们双方,交谈了足足有三十分钟之久,“大祭师”才转过身来,这时候,只见他的双眼是深青色的,他望了我一会,将两条十分细的金属线连结在他的额正中,然后又按下了几个掣。
我看到那两根金属线和他额头的接触部份,不断地爆出殷蓝色的火花来,我不知道他在做甚么,只是骇然地望著他。过了三分钟,才听得他叫道:“好了!”
他居然叫出了我听得懂的话来,这使我惊喜莫名,我脸上的神情,大概已使他明白了我可以懂得他的话了,他放下了那两股金属线,道:“我讲的话你已懂了,是不是?你听懂我的话了?”
我连忙道:“是,是的。”
他又望了我一会,才道:“那很好,我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不要像伯雷特法老王那样地不忠实。”
他讲的话我是听明白了,但是他的话是甚么意思,我却不明白。甚么叫作“不要像伯雷特法老王一样的不忠实”呢?
我呆了一呆:“请你原谅,我有些不明白。”
大祭师向电视萤光屏指了一指:“我的同伴告诉我,我已和他有许久未曾联络了,在你们的时间来说,大约是三千年左右,可知是他欺骗了我。”
我仍然不明白,而且我是全然地不明白,因之我没有办法问他,只好瞪著他。
大祭师像是有点不耐烦,他眼中的色彩又开始在转变,同时他挥了挥手:“你可能帮我的忙么?我要回去了,我已经耽搁太久了。”
我灵机一动:“当然可以帮你忙的,但是我却要有条件的。”
“大祭师”的双眼突然变成了深红色,他的声音也十分恼怒:“甚么条件?”
我被他的那种样子吓了一大跳,我还是大著胆子摊了摊手:“我要知道一切。”
“大祭师”向我逼近来,我向后退,他逼近来,直到我退到了墙前,退无可退,我才不得已站定了身子:“你……想要怎样?”
“大祭师”冷笑地道:“我要你无条件地帮助我!”
这对别人来说,或者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我却是一个好奇心特别强烈的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不给我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对我来说,将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是以,我虽然看出,实际上我是无法和他争衡的,但是我还是大声道:“不!”
他双手一沉,按住了我的肩头:“不?”
我坚决地道:“是的,不。你必须使我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才帮助你。”
“大祭师”的眼中颜色,越来越红,变得简直就像是两炉火一样,十分骇人。
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我们僵持著,然后才听得他道:“我先要问你,你是谁,如今地球上的情形怎样了,你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第十五部:像蚂蚁一样的地球人】
这实在是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是三千年前来到地球的,我怎样能向他解释如今的地球变得怎样了呢?在这三千年之中,地球上所发生的变化之大,岂是我所能讲得明白的?
所以,对“大祭师”的问题,我只好摇了摇头,大祭师的眼色,又变得较为和缓了,他冷冷地道:“地球人可以说是卑鄙懦怯和无耻的化身,我想,你不会比伯雷特法老王好多少?”
我的心中,实在莫名其妙,为甚么他一再将我和一个几千年之前的埃及法老王相比呢?看样子,他是曾经受过那个法老王的欺骗的。
但是这更使我难以明白,这个“大祭师”具有这等超卓的能力,那个法老王有甚么神通?如何可以令得“大祭师”吃亏,以致他一直念念不忘,而见了我之后,态度仍然如此恶劣?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我只得道:“我不明白,你讲的那个法老王,究竟对你怎样,你该知道,我全然不明白。”
“大祭师”忽然坐了下来,用他的双手,托住了他那颗像牛一样的头。
然后,他又在控制板上,按动了一连串的按钮,他又和他的同伴通起话来,我当然仍听不懂他讲些甚么,但是却可以听得出,他们双方的交谈,都十分之焦急,显然他们所讨论的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
过了不多久,“大祭师”才又向我走来,他有点粗暴地伸手抓住了我的肩头,用一种令我心惊的声音道:“我有著一切科学设备,可以鉴定地球上一切东西的好坏和质量,来测定它们的成份,但是我却没有法子测定一个人是诚实还是狡猾,告诉我,你是一个诚实的人,还是一个狡猾的人?”
我吸了一口气:“看来你并不怎么了解地球人,要了解一个人太难了,但是不论怎么样奸恶的人,你待之以诚,他总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的,他总会被你感动的。”
“大祭师”斥道:“废话,我不知道么?我是经不起人家再骗我一次的了。”
我望了他半晌,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
因为从大祭师这时候的情形来看,不论他具有多么超绝的能力,他分明需要别人的帮助!
他既然要我的帮助,我又何必怕他?
所以,我也不客气地道:“你既然要人待你诚实,那么,你首先要以诚实待人,将你的一切,全都讲给我听,那或者有商量。”
“大祭师”又发怒了,他的眼睛又变成了红色,他大声道:“我要将你化为乌有!化成甚么也不剩下,你们地球人创造了可笑的物质不灭定律,但是我却有力量将你化到甚么也没有!”
我比他镇定得多:“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或者有能力可以将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化为乌有,但是你的真正困难,是必须有一个地球人来帮你的忙,我说的可对?”
我们形容一个人发怒,总是说那发怒的人,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这时候,大祭师的眼中,真正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他望了我好一会,忽然笑了起来:“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我来自另一个天体,那天体离地球极远。”
“这我早已猜到了,而且,你们比地球人进步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祭师”毫不客气地承认了这一点:“当然是,地球人在我们的心目中的地位,犹如蚂蚁和蜜蜂在地球人的心中的地位一样!”
我听得他妈的大祭师这样讲法,心中不免有点生气,他当我们是蚂蚁或蜜蜂?这不是太岂有此理了么?所以我只是“哼”地一声。
我之所以不立即驳斥他的狂妄,是因为他既然已开始讲他本身的事,我便不想打断他的话头。
但是尽管我未曾出声,他却也看出我的不满来了,他冷笑著,指著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