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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苍选了你-第8章

小说: 上苍选了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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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写下:“我很想崩溃大哭却流不出泪。”我忍住泪,连忙写下:“我也崩溃大哭过了,我每天都想哭,我无法分担痛,但痛折磨你不会久了,又过一天了。”她斜眼看了我写的纸条一眼,'。w。w。w。。。w。r。s。h。u。。。。c。o。m。'发抖的手又慢慢写下:“只有各式各样的新品种的痛折磨我。”我继续写道:“真的,没有多久了,一步步地就要过去了,痛也就只能这样,明天要植皮了,痛也只能这样了,你终究会打败痛的,你终究会打败这个过程,终究会好,一定会过去,撑住!”她流着眼泪,想点头却动不了,对我挤出了一点点笑容。

快深夜了,我又哭着开车回家。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啊?两个月?我自己大概可以估算,需要植皮的面积除以每次可植皮的面积,乘以每次植皮的间隔时间,答案就等于剧痛加上发烧的时间。算了,太多不确定因素,不要多想。

补记:到现在,我依然清晰记得2010年11月7日晚上她“眼睛一直眨着,皱着眉头,后来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天花板”的神情。

Day18 2010。11。8(一)

我今天情绪不佳,因为沉浸在昨天的情绪中,满脑子都是她很痛又不能动的画面。

今天媒体报道:“她可以坐着排便了,她很棒!”任爸总是想鼓励歌迷、鼓励大家,尽量释放乐观信息,让大家放心,苦往自己肚子里吞。我很敬佩任爸的风范,但是,哪里是这么简单、这么单纯地坐着排便啊?我印象中,她说她第一次排便的情形,她屁股烧伤没办法坐,花了近三个小时,好几个护士抬着她。她常常是不小心排出来,或换药时侧身排出来,一直是在床上排便。我如果记得没错,昨天也是换药换到一半,护士再帮她清理。报道中所谓的“排便”,那是一个没办法用力,用力全身伤口都在痛,痛到不得了,还要硬撑下去,因为希望能一鼓作气排出来,是一个硬撑的动作。

看到媒体写的,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怎么想。当然,媒体要用标题吸引读者,但事实就是没有这么轻松。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一直想,这样的情绪下,今天我要怎么鼓励她。我想要这么说:“你要加油,要乐观,要忍住,要听话,尽力配合医生,赶快好,免得我撑不住我先累死,或我先崩溃。还有,我不会让你白白烧这一场,我们分工合作,你负责快好,其他的有我在,你好了以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需要你的帮忙!”

事发至今,我见到了两个电视台的人及导演,我不相信他们是故意的,应该是疏失。我一开始手足无措,没想到要怪他们,从当初担心到现在看着她受罪,没有其他心力去追究。我也没有那么想追究,追究也改变不了她的生命危险与将来的漫漫长路,这是无法弥补的。我没有多余力气去关心太多,我比较关心的是怎么做才对她的复健最好,我已心力交瘁。

到了医院,任爸告诉我植皮手术顺利,下午3点多就醒了,她一直撑着不睡,怕晚上睡不着。她说,晚上睡不着是件很恐怖的事。我进病房时她心情还好,左手大拇指露出来了,因为烧有点退,她还耍宝唱歌。她嘴边纱布摇摇欲坠,自创了一曲《鱼儿鱼儿(嘴边的纱布)好想吃掉它》。我静静地听,路上想到的鼓励没有机会说,既然她心情不错,也没有提的必要。

不过,我趁着她心情不错,告诉她这一路帮忙鼓励的朋友跟贵人是谁,还告诉她今天的一个小插曲:“包括小玉在内的几个好友一直问我有什么可帮忙,我一直想不到有什么忙可以帮,前天(周六)他们坚持送我来医院,再接我回台北,起码有一天让我不要这么累。跑了一次,他们发现原来台北林口开车来回也蛮累的,他们索性帮我安排了一个司机载我一个月。我百般推辞,主要是因为我自己开车机动性较高,我的时间很不确定,我推辞推了好久。傍晚,司机到我家楼下打电话给我,说包车的钱已经付清了,坚持不收我的钱,也不告诉我是多少钱。”

Hebe今天又来了。她俩聊着聊着就演起来了,一人一句,即兴演出两个大牌一搭一唱抱怨妆发太烂的戏码。过了一会儿,换了的护士陪她一起演了起来。她转头慢条斯理地对护士说:“小姐,请问今天要换药吗?”护士继续忙别的,轻轻地说:“不用,只要换脸。”她甜甜地说:“谢谢。”护士若无其事地说:“不客气。”她头转回来对着我的镜头,翻白眼,双手微微挥动(飞上天的意思),然后,带着动作用闽南话唱了起来:“芽比(花博会吉祥物),芽比,来去来去夏威夷!”唱完,突然很严肃地对我说:“不要拍摄好吗?艺人现在在工作,不是很方便。艺人现在要练习吹球。”然后自顾自地练习吸气。

回家的路上,我有强烈的预感,她今天的好心情应该只是短暂的,只要她的皮还未补完,发烧疼痛可能还是免不了的。

Day19 2010。11。9(二)

今天我蛮担心的,因为我总觉得昨天她的好心情应该只是假象。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大约晚上8点多才到医院,一到任爸就告诉我今天状况不好,虽然早上也是麻醉换药,但后来复健时,一个动作不小心,没做好,导致她大力咳嗽大力咳痰,引发了呼吸困难。她本来就有气喘,而且对某些药物、食物过敏,不知为何呼吸困难会导致她的半个脸肿了起来,肿了两个半小时。任爸淡淡地说,她哭了一会儿,她不解她这么努力这么配合,为何还有奇怪的病痛折磨她?

我见到她时她很低潮,意兴阑珊,有一按没一按地按着吗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讲话。她想早点换药早点睡觉,如果Hebe要来的话,要我赶快通知Hebe不要来了,因为她真的很泄气、很低落。我赶快跟Hebe说,Hebe已经在路上了,只好折回去。

9点换药,居然这一换换到了11点,加上排便、换药、换床单,所以搞了那么久。我等到11点,跟她说Hebe刚刚在路上来到一半,我请Hebe先回去了,她有点惊讶,她忘记她说的话了,觉得很不好意思,赶快给Hebe留了个信息。我看她很低潮,就鼓励她,跟她讲我本来昨天想讲却没有派上用场的话,要她加油,以免我先崩溃。她的回应有点冷,淡淡地说:“你不会崩溃。”我又鼓励她,还有很多的挑战,植皮、发烧、复健等等,这些都是逃不掉的,悲观也是一天乐观也是一天,与其心情差地过一天不如心情好地过一天,尽量心情好地去面对这些。她的回应也有点冷,只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文〃√

 ̄人〃√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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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

Day20 2010。11。10(三)

今天去医院的路上在想,照理说今天应该要状况好一点吧。一到医院,任爸就很兴奋地告诉我她今天不错,暂时退烧,没有过敏,呼吸困难解除。

我见到她时,任爸还在喂她吃饭,她看起来没有表情,露出一点点红色的鼻头,下巴也露出来了。她今天也是很累、很想睡,快要睡着时,看到新闻报道Hebe在香港的音乐会,听到Hebe献唱《You are beautiful》前讲了一段话,她很感动;也看到了她自己以前的照片,她很难过,就哭了起来。新闻一完,Hebe刚好从门口走进来了,真巧!我把时间留给她俩,因为接下来Hebe要外出宣传超过一周。

换完药,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痛又累又困,可是今天还没练习吸球。她第一周可以轻易吸30下,但这几天都好像是在硬撑,吸了10下就要休息,还很想发脾气。

我走之前再次鼓励她:“有一个护士告诉我,其实整体状况还算不错,又过了一天,又少了一天的痛,是值得高兴的事,赶快好起来,解救我们。尽量吃尽量睡,尽量保持心情好,心理会影响生理,越快点好,就会越快点降低我们崩溃的概率。”我告诉她任爸瘦了四公斤(任爸没有告诉我,任爸跟护士闲聊时提到的,是护士告诉我的),想给她一点点压力,刺激她加油。她吓了一跳,开始啜泣。我说:“我们都愿意辛苦,如果瘦四公斤能换来你的进步,我相信任爸也很愿意。你也要帮帮我们帮帮自己,因为绝大部分我们帮不了你。”她又笑又哭地点点头。

Day21 2010。11。11(四)

今天,我自己有很多感触。我为什么要记录、出书呢?媒体报道来源就是华研跟任爸的说法,华研为了保护艺人及尊重家属,全部都是官方回答,轻轻带过;任爸为了不让歌迷担心以及秉持他的人生观,以乐观鼓励的表达居多。都没有错,但我很清楚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媒体的关心如我的预期会渐渐消退,哪有那么多新闻点可以持续报道呢?而这是一个长期抗战,她光走出这个医院就不知道还要多久,还不一定能走得出去,搞不好是坐轮椅出院。

假设两个月后她出院,焦点已不会是这两个月她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媒体一定特别关心她的外表受损程度,谁能先拍到她的样子谁就有头条新闻。S。H。E会不会解散?她什么时候要结婚?如果这件事情引起了这么高度的关注,谁会知道真正的过程是怎么样呢?既然大家这么关注,那么,我想在新闻性过后,为了还在关注这事的人,补上接近真实的事实。这两天,新闻报道她很乐观地笑着说:“终于可以不顾形象地挖鼻孔了!”谁知道那是怎么样地挖鼻孔呢?那是因为有鼻肠管从鼻孔插进去通到肠子,是为了强迫她吸收养分,灌牛奶进去,非常不舒服,所以她无时无刻不在挖鼻孔。

烧伤真是最不人道的病痛啊,尤其是大面积烧伤,皮没补完前都是没有皮的痛,而且要忍好久,如果可以用来植皮的皮不够多,要等被取的皮再长出来。这样长期的痛是不面对都不行,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忍,只能等,躺在病床上又不能动,只能等到皮补完才会好一点。撇开长期剧痛不谈,也好比在坐牢,但比坐牢还难受,坐牢身体还可以动来动去。

灼伤中心几乎每天都是客满的,隔一两天就会有伤者进来,遇到公共安全事件时,一下进来好多个,除了本地人,也有很多是其他地区的劳工。这阵子,我没有心力关心其他病人,也不敢多看他们几眼,我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今天,进来一个病人,这位伤友好像是个工人,一个五十多岁的父亲,因为工厂出了意外。我刚好在门口准备进来,焦急、不安与担心的家属就如三周前的我,围在门口,听着护士小姐对他们解说,这一切仿佛唤起我三周前的记忆。

我问护士小姐,你们看到这些病人、这些场景,会不会麻木?她们说,刚到灼伤中心工作时,看到病患被烧伤的惨状,心中非常非常震惊。即便到现在,虽然看多了,还是常常不忍心或鼻酸。我觉得,我写这本书是一件对的事情,灼伤的病人可能大多是弱势团体,除了家人,有多少人关注他们呢?他们是小众,只能默默地承受。将来他们回到社会,除了身心复健外,可能还要承受他人异样的眼光。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受了什么罪,多数人也不会有类似她的待遇。她这点儿经验,如果因此能让这个社会更了解烧烫伤,更了解他们奋斗的血泪史,更尊敬、支持与关怀这些勇敢的灼伤斗士,她受的罪,会比较有意义。

我到病房的时候,任爸正在鼓励她练习吸球,她显然很不想吸,因为胸闷。今天她露出了嘴巴周边,红红黑黑又脱皮,可能是疱疹的关系吧,跟我在飞机上看到的她完全不一样。她还不忘搞笑,因为只露出一点点脸,所以脸变小了。她强调她是巴掌脸。她心情普通,无聊就模仿木乃伊让我拍照;她身体非常虚弱,因为昨晚疼痛失眠,也不想多讲话;她也没有食欲,知道该吃却不想吃,晚餐没有动。Hebe又来看她了,她隔天要出外宣传好几天。我跟Hebe说:“你试试看让她把碎肉跟蛋吃下去。”Hebe哄着她吃了一点,然后,我就把时间给她俩了。

她脸部换药时,Hebe出来告诉我,她刚刚哭了两次,她在哭诉任爸瘦了四公斤,任妈也瘦了。我说,是我告诉她的,是一种鼓励她的策略,她越早点好,越能快点解脱任爸。换完药,可能是痛过了,所以她的精神来了,告诉我今天早上是第一次在病房内无麻醉换药,超痛,可是她撑过来了,她很感谢医生护士,而且,明天是进手术室麻醉换药,所以心里是喜乐的。她跟医生拜托,可否让她的腰跟臀也上人工敷料,这样应该不会那么痛,医生同意了,她又是一阵感恩。她还很骄傲地告诉我,她今天下午忍了两个小时没有按吗啡!

三周了,有进步吗?有吧。

Day22 2010。11。12(五)

今天,我在去医院的路上回想,从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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