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温室-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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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听他发表新的演说,开始忙碌起来。雅特摩尔已经感到这一种人不像尖毛人,她能对付得了。一个自负、聪明的人总是很脆弱的。因为她发现必要的话她只需要杀了他的背负者,就能使他束手无策。遇到这样一个她能勇敢地与之谈判的人,仿佛给她打了一针兴奋剂。她忘记了一切,只是一心一意想向沙丹表示友好。
肚皮人总是像母亲一样温柔地照顾劳伦,于是她把他交托给他们。她在看见他们愉快地逗弄他后,就开始为古怪的客人收集吃的东西。她的头发散乱了,腰布也逐渐烘干了,但她对此全然不在意。
她把皱皮鸟宴会的残余物和肚皮人采集的其他食物,像树丛的新芽、坚果、蘑菇、浆果,以及鲜嫩的葫芦果等一起放在一个大葫芦里。另一个葫芦里盛满了山洞裂缝中渗出的水。她也把它全部拿出来了。
沙丹·耶端坐在石头上,沐浴于神秘、温柔的阳光之中,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太阳的方向。雅特摩尔把食物放下后,也同样朝那个方向看去。
云已经散开,太阳低低地挂在昏暗的波浪起伏的海面上。由于大气的作用,太阳看上去变了形,成了个椭圆形的。但大气的扭曲力无法阻挡它发射的白炽的翅膀,一只几乎与它透明的身体一样巨大的翅膀。
“哦!神圣的光辉插上翅膀飞离我们了!”雅特摩尔叫道。
“你仍是安全的,女人。”沙丹·耶宣布,“这些是我可以预言的,别担心。把食物给我也许会更有帮助。火焰将会耗费我们的世界。我把这事告诉你,你就会明白的。但在我给你讲话之前,我必须喂饱肚子。”
但她的目光仍然注视着天空中奇怪的现象。风暴的中心已经穿过永远昏暗地带而进入大榕树地带。在森林上空,云层堆积成紫霞,不停地发出光芒,中间悬挂着变形的太阳。
沙丹再次呼叫,雅特摩尔感到局促不安,立即递上食物。
这时一个文身女人开始在原地消失。雅特摩尔看着这个神奇的现象,几乎摔掉了手中的葫芦。几分钟后,那女人只剩下一个黑点。她的刺纹依然存在,像空气中无意义的图案,这些图案渐渐地变淡,最后也消失了。
人的画面未完全消失,刺纹又慢慢显现出来,女人也随着回来了。她仍然像以前一样,目光呆滞,骨瘦如柴。另一个女人转向沙丹,向它说了两三句含糊不清的话。
“好!”沙丹欢叫着,拍打它在石头上的鱼尾,“你很聪明,没有在食物中下毒,我要把它吃掉。”
说完了话,女人向前走了几步,把盛着食物的葫芦对着沙丹,并开始用手喂他,把食物一小撮一小撮地塞进他的肥厚嘴里。他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只在喝水的时候才停止。
“你们是谁?你是谁?你们从哪来?你怎么会消失?”雅特摩尔问道。
沙丹·耶边咀嚼边回答:“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也可以不告诉你。你也许同样会知道,正如你所说的,只有这个沉默的女人会‘消失’。让我吃吧,别打搅我!”
最后他吃完了。
在葫芦底部他剩下了一些碎屑,作为另外三个苦恼人的食物。
他们在一旁卑谦地吃着。其中一个女人喂了那个弯曲着身子的伙伴。他的手臂依然瘫痪似地固定在头上。
“现在我准备听你的经历。”沙丹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帮助你。要知道我是星球上最有智慧的种族的一员。我的种族曾跨越宽阔的海洋,穿过荒芜的陆地。我是一个先知,是一位具有神圣的知识的沙丹。如果我认为你的需求很有意思的话,我将屈尊来帮助你。”
“你的尊严至高无上。”她说。
“啊,地球即将毁灭,尊严又有何用?快说你那愚蠢的经历,母亲,如果你打算全盘托出的话。”
第二十四章
雅特摩尔想把有关格伦和蕈菇的事说给沙丹听,但因为不知从哪说起,于是就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她讲述了自己的历史,她的童年时代,那时她和那些牧民们生活在黑嘴岩附近的森林里。她讲述了格伦和波莉的出现,讲到了波莉的死,以及他们后来的流浪生活直到后来命运就像大海把他们带到这个大斜坡的岸边,她还讲到了劳伦的出世,以及她是怎样知道劳伦受着蕈菇的威胁。
在这期间,追捕族的沙丹漫不经心地躺在大石头上,他的下唇低低地垂着,正好挡住了周围一圈橙黄色的牙齿。在他的身旁,两个文身女人躺在草地上,侧面是那个弯着腰的背负者,双臂抱头,依旧像个雕像似的站在那里。沙丹对他们毫不理睬,目光扫向天空。
最后他终于说:“你的经历很有趣,我已经听到过许多与你所讲述的不同的经历情节。把所有的情节综合起来,利用我无比智慧的大脑,我就能够构画出这个世界在它存在的最后时期的真实画面。”
雅特摩尔气愤地站了起来。
“我要把你这个鱼头敲掉,你这个无耻的家伙!”她嚷道,“这就是你先前说过要给我的帮助?”
“噢,我可以说得更多,小家伙。你的问题太简单了,对我来说简直不是个问题。在我的旅途中,已经遇到过许许多多这类蕈菇。尽管他们比较聪明,我还是可以利用我的智慧很快抓住他们的弱点。”
“那么就快点告诉我。”
“办法只有一个:当格伦需要的时候。你必须把你的孩子交给格伦。”
“我做不到!”
“哈……哈……,但是,你必须这么做。不要犹豫了。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雅特摩尔不喜欢沙丹的计划,但是他的自负、傲慢炼就了铁石心肠,他令人敬畏的神情都使得他的办法无可置疑。于是紧抱孩子的雅特摩尔放松了些,她同意了沙丹的办法。
“我不敢走进山洞面对他。”她说。
“让你的肚皮同伴把他带到这儿来。”沙丹命令说,“快点,我没有工夫再为你的事操心。”
一阵雷声响过,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雅特摩尔焦急地看着太阳,太阳依旧披着它火一样的羽衣。她转过身去跟肚皮人说话。
肚皮人挽着手,叉开脚舒舒服服地坐在地上,唠叨着。当雅特摩尔进洞口时,其中一个抓起一把沙土朝她扔去。
“在这之前,你不进我们的洞穴,没进来过,也不想进来,但是现在已经晚了,残忍的三明治小姐!那个类鱼人是个坏家伙,我们不喜欢。可怜的肚皮人不喜欢你来,否则他们会叫尖毛人把你碾碎。”
雅特摩尔停住了,愤怒、悔恨、恐惧一起袭来,然而她坚定地说:“如果你们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你们知道我希望成为你们的朋友。”
“是你制造了这么多麻烦,快滚开!”
她退了出去,开始向格伦待的另一个洞穴走去。但却仍然听见肚皮人在她身后喊叫。她辨不清他们的话语是谩骂还是恳求。她暗自笑了笑,朝前走去,孩子在她的手臂里蠕动了一下。
“躺着别动!”她大声叫道,“他不会伤害你的。”
格伦叉开手脚坐在山洞的后面——仍是上次见到他的地方。
他的眼睛闪烁着,可以穿透那棕色的面罩。虽然雅特摩尔已看见格伦在盯着她看,但格伦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格伦!”
他仍然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由于紧张,还要忍受对格伦爱与恨的煎熬,雅特摩尔孤立无助地靠在了洞壁上。当格伦的目光又一次闪烁时,她挥了挥手。
“格伦,如果你需要他,把孩子拿去。”
格伦这才移动了几步。
“出去吧,里面太黑了。”
说到这,她走了出去。生活的不幸令她憔悴不堪。阴沉的斜坡上撒下的几缕光线,使她头晕。追捕族的沙丹仍躺在那颗大石头上,在他下方阴影处倒放着几个倒空了的葫芦。他那可怜的侍从们,手举向天空,两眼盯着地面发呆。雅特摩尔背靠着石头笨重地坐了下去,把劳伦放在她的双膝上,如置于摇篮中。
过了一会儿,格伦走出了洞穴。
他双腿无力而缓慢地向雅特摩尔走过来。
不知是因为热还是紧张,她全身冒汗。她不敢看格伦布满浆状的脸,直到格伦走近,俯身站在她和孩子的前面,才再次睁开眼睛盯着他。劳伦高兴地伸出双臂,愉快的叫嚷着。
“聪明的孩子!”格伦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你将成为我的一部分,成为一个奇特的孩子,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雅特摩尔浑身战栗着,几乎抱不住孩子。格伦双膝着地,离她更近了,以致她能闻到格伦身上一股难闻的气味。透过睫毛前飘动的长发,她看到格伦脸上的蕈菌在移动。
它聚集在劳伦头部的上方,准备迁移到他身上去。雅特摩尔的视线里布满了雨点般柔软湿润的孢子,还有一块厚厚的大石头和一个倒了的葫芦。她尖叫了起来,确定自己还活着。劳伦被叫声吓哭了。格伦脸上的组织物质像黏稠的粥一样缓慢地移动着。
“快!”沙丹·耶催促雅特摩尔赶快采取行动。
雅特摩尔迅速把空葫芦送上前,举过孩子的头顶。黏液正好滴入葫芦中。蕈菇中了沙丹的计,被困在葫芦里。格伦倒在了一旁,雅特摩尔终于看见了他那张被扭曲过的、真实的脸。随着脉搏跳动,蕈菇的表面光泽迅速暗淡下去,并消失了。雅特摩尔只听到一声惨叫,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
一会儿是两座山撞在一起,就像是肿胀的额头,一会儿又是劳伦不见了,雅特摩尔急得直叫。她死命抓了一把,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幻影一起消失了。
“你还没死哪。”追捕族的沙丹粗声粗气地说,“快起来,去让你的孩子安静下来,我的女人可不会做这种事。”
真是难以置信,所有的东西都和她昏迷前的一样,只是她已经昏睡了一晚上。蕈菇上了当,被困在葫芦里。格伦倒在一边,脸朝下。沙丹·耶端坐在石头上,两个文身女人抱着劳伦,用她们干瘪的奶头去喂他,尽力使他不要哭。
雅特摩尔站起来,把劳伦抱了回去,让他吮吸自己丰满的乳房。劳伦立刻安静下来,贪婪地吮吸着,雅特摩尔也逐渐平静下来。
她俯过身去看格伦。
她用手摸到格伦的肩膀,格伦正转过头对着她。
“雅特摩尔。”他叫道。
格伦眼里噙着眼泪。他的肩膀、头发、脸上布满了红白相间的小点,蕈菇就是通过这些小点从格伦的皮肤里吸取养分。
“它走了吗?”格伦问道。他的话音终于又恢复了自己的声音。
“看这儿。”雅特摩尔答道。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指着那个葫芦,让他能看个清楚。
格伦盯着那个依然活着的蕈菇,看了许久。此刻它已无可奈何,不得动弹,像一堆屎躺在葫芦里。回顾以往的一切,格伦已不再害怕,只觉得很有趣。从真空地带森林里,蕈菇第一次附上他的身体起,一切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他以往的自我对所经过的翻山越岭,种种行为表现,更主要的是他脑子里所想的一概无知。
如今他明白了在这个菌类生物的控制下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而现在这个生物不过是盘底一堆烤煳了的食物。当初是因为它能够帮助他战胜自我无法克服的困难才接受了这份激励。而当蕈菇的基本要求与他自己的想法相抵触时,罪恶便产生了,他失去了自控能力,只得服从蕈菇的意愿,甚至残食自己的同类。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寄生虫被击溃了。他可以从此不再听命于蕈菇,受它摆布了。
这时,他并不体会到胜利的喜悦,而是倍感孤独。他在记忆的长廊里搜寻了很久,蕈菇倒还教会了一些东西:我可以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评价,我可以指挥我的思维,我还记得它教我的东西,它的知识如此丰富。
他现在感到,蕈菇使他所遭受的磨难使他认识到以往的脑袋像是一潭死水,而现在却像奔腾的海洋。他看到雅特摩尔递给的碗,心中无比内疚。
“不要哭,格伦,”他听见雅特摩尔的声音,“我们都安然无恙,你会没事的。”
他很虚弱,艰难地笑了笑。
“我会没事的,”他附合着说,尽力让布满伤痕的脸挤出一个微笑。他抚摩着雅特摩尔的手臂,说:“我们都会没事的。”
接着他身子一晃,就倒在一旁睡着了。
当格伦醒来的时候,雅特摩尔正忙着用山涧的溪水为劳伦洗澡。劳伦欢快地叫喊着。格伦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两个文身女人依旧在那儿,正跑前跑后忙着用水为坐在厚石板的沙丹沐浴。旁边站着那个背负者,仍然保持着那种受苦役的习惯性姿势,而肚皮人却不见人影。
格伦小心谨慎地坐了起来,他的脸部肿胀,但却很清醒。他被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震动惊醒。透过眼角的余光他看见许多石头顺着溪谷滚了下来,在另一边,却有更多的石头滚落下来。
“发生地震了,”沙丹·耶用一种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