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回忆录-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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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海,你想不想喝水?”张敏端着一碗水问我。
“张敏,你刚才还说他是妖怪,现在怎么表现得比人家兄妹还亲了?”李斌开玩笑地说。
“兄妹又怎么样,管你屁事?”张敏瞪了李斌一眼。她把之前与我的不和嫁接到了李斌身上。
“什么时候成兄妹的?我怎么不知道?”莉儿也不客气地接上来取消张敏。
“莉儿,你也帮他?还跟我称姐道妹呢!居然吃里爬外。”她知是玩笑也不愿服输,又朝我道,“对吗?大哥!”
我不知道该帮谁,只好笑着保持沉默。
十五
“人家可没认你这个妹妹哎!”李斌乘胜追击。
“什么没认?我们现在就结拜,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张敏说着端起一碗水朝我说:“来,我们结拜,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喝了起来,这多少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得服从。
不过话说回来,做久了独生子女的我倒也很想有个妹妹,张敏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我同样拿过碗道:“好,我就收你这个妹妹了。”然后一饮而尽。这一言一行使李斌和莉儿目瞪口呆了半天还回不过神来。张敏有了我这个大哥做后盾,神气得只没把洞给炸破。李斌和莉儿只好举手投降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尽管西北方还有雷声在传来,但头上已经闪烁起几颗星星。我们站到吃饭的那块岩石上心情无比舒畅。雷雨终于过去了。此刻的空气像是经过了多层过滤,清的能和桂林山水一比高低了。
短短几十分钟,上天不但给了我一个妹妹,还帮我们把碗筷洗得一干二净了,我真想对着天空谢它几声。
又过了一会儿,雷雨完全过去了,月亮在东方爬起,洁白的月亮洒在刚刚清洗过的岛上,使小仙岛变成了一座散发着白光的银山,给人的错觉是上了马良画的宝岛。一群群的萤火虫在草丛中起起落落,像一点点跳动的烛火。我们久久地沉醉于海岛之夜,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李斌拿过相机,连拍了几张。
早上被一阵汽笛惊醒,我揉着蒙蒙地睡眼,悄悄地走到洞外。海水又已经光临了,几只早起的海鸥沿着海面,无忧无虑地飞翔着,像在恭临我们的凯旋。空气依然是那么新鲜,我不由地长叹了一声,想想昨夜——似乎就像一场梦!
我们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船,可是船还是停在二十米远的地方。这次他们坚决不让我下水了,说要保护残疾人。李斌脱了外衣向小船游去。不多时我们也上了船。船上的情景不由地吓了我们一跳,只见船舱内外到处都有王亮吐的东西整个场面像是刚被泡沫灭火器扫过了一般,一片狼籍。王亮像已经死了似的,躺着船舱里一动不动。我连忙上前查看,还好他还会说:“到岸了吗?”
我起了锚,开了发动机,他们三个便打扫起了小船。柔和的风带着大海的气息,吹拂着面额,让人心旷神怡。我回头向远去的小仙岛望去,回头的一刻幸运地发现在那天水交接处有一块火红的海水。“日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激动地不知道了方向,犹如昨天张敏看到海鸥似的,激动地喊道:“快看,日出。”其实我看日出以非一次两次,我是怕他们错过了这种难得的享受机会。
“真的哎!海上日出!”张敏雀跃道。
“海上日出!哇!太棒了。”
“……”
四个人都呆呆地注视着那天的一方,忘记了一切。此刻大家只恨不能把所有的叹词用绝。
那红红的一块不断的蔓延,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包围了整个宇宙。天变得红了。水变得红了。人也红了。我急问李斌那一同胶卷还有没有剩着的。李斌急忙找出相机看了看,说:“还有几张?”说着,李斌已经迫不及待地对着海天之际拍了一张。又一会儿那海的心头终于探出了太阳的一个脑袋,接着有五分之一,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天地间像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把一切都烧成了血色。李斌很快就拍完了所有的照片。到太阳真个跳出海面,我们才一齐回过头来,彼此看了看,赞道:“真美!”
一向高高在上的太阳,此刻和我们平起平坐了,自豪感和着晨辉漫布了全身。
七,
晚上,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警觉地发现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我,那异样的眼神让人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似乎我去过一趟海岛,就脱胎换骨,面目全非了。大家像打量外星人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使我心里一阵阵发虚。
从小仙岛回来后,先送王亮去了医院,我自己也顺便包扎了一下伤口。王亮挂起了盐水,李斌叫我们三个先回寝室。十一的假期还有两天,在学校没什么事情,我便回了一趟家,赶在今天上夜自修前才匆忙地回到学校。刚刚踏进教室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是我头发没有梳平?我猜测着用手在头上乱摸索一阵,但并不觉得有异状。是纽扣扣错了?我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突然间发现我身旁的位子空着,我转身问李斌:“王亮呢?”
“王亮那天挂完盐水后也回家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过。”
“哦!”我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便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同学们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依然紧紧地盯着我不放,那情景就像一群色狼盯着一个裸体美少女。我局促不安地拿起一支笔,找本书无心地看起来。
“大哥,我已经把你的英雄事迹,向大家宣传了。”张敏神采飞扬地说。自从那晚结拜后,她老是有事没事地叫“大哥”,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什么英雄事迹?”
“就是你冒死跳海来救我们的事啊!”
“那——”我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海!你可真勇敢!”“真伟大!”“有男子汉气概。”“兄弟我以你为榜样”……几个平日里的几个哥们围上来把我大赞特赞了一番。我只得左右点头招架,心里不断地责怪张敏“多嘴”。
夜自修的铃声响了,几个哥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教室里很快又恢复了死寂,除了翻书声、写字声再也找不到第三种声音。窗外偶尔传了一两声蛐蛐的叫声,显示出一种“鸟鸣山更幽”的意境。十一假期老师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而我却只字未动。此刻,所有的同学都低头记着算着,唯有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云芝不是叫我回校就写一封回信?想到这个,我立刻向莉儿借了张信纸,认真地写了起来。密密麻麻地写了正反两面,我才勉强收住笔。后两节课,我还是无法静下心来,脑子里总还是回荡着在海上航行或者在沙滩上奔跑时的情景,好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只是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这种可以无忧无虑自由放飞心情的机会了。想到这一点,我就感觉气堵胸闷。后两节夜自修我写了长长的一篇周记。
从岛上回来后,我总觉得像失落了什么,整日精神萎靡,神思恍惚,一提到上课更是心烦意乱,特别是语文课,说是在上课,其实是在学解剖,不是把文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就是五马分尸,大卸八块。见了一片好文章,就把好的几段切下来,然后一句一句割开,最后再嚼成一个词一个字,似乎和它们有不共戴天之仇。老师说那是在研究文学,我却怎么也想不通,觉得和那些见眼睛美就挖下来欣赏的举止没什么两样。其实,我个人认为一篇好的文章,并不定非得字字有意,句句精华,写文章就好比做人,只有随心所欲自由发挥才能活出真情实意,才能过得愉快无比。每写一个字都要考虑一下用意,这种人,大抵都是阴谋家。我觉得他比较适合去搞政治而不适合来搞文字。世界上的任何一部名作都不可能每一句话都是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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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上课铃一响,老孙还是挡不住地来了。他捧着一堆作文本,脸上一片春光灿烂,浑身上下洋溢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喜气。那喜气和那件洗得已经泛白的古板中山装形成了显明的对比。老孙在讲台前站定,动作迟缓地整了整作文本,说:“上次叫大家写的一篇电影观后感,我已经全部看过了。”也够快的,足足一个月了,我都已经忘了有这么一回事。老孙说着把刚刚摆整齐的一堆作文本翻乱,从中抽了一本出来说:“看了大家的作文,很失望啊!都是千篇一律,和你们的课本一样全是一个马(模)子印出来了。”这个弄拙成巧的幽默害同学们笑得拍桌子、捂肚子,一个个兴奋地直想拍同桌的耳光。老孙得意地看着同学们剧烈的反应,为自己刚刚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句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老孙并不制止教室里的喧闹,直到这一阵笑声完全消失了,才扬了扬手中的一本作文说:“这一堆作文中只有这一篇没有写电影的内容,而发表了感想!”他顿了顿说:“观后感就应该这样嘛!又不是叫你们写剧本,写这么多电影情节有什么用?这篇作文是小孩写的,哪一位是小孩呀?请站起来让老师认识认识。”
教室里又是一阵经久不衰的笑声,既而大家又拿异样的眼神瞄准了我。当我意识到老孙是在说我的时候,不由地觉得脸红脖子粗。我们南方人的普通话都是这么的高深莫测——因为没看电影,不知道电影的具体情节,所以我没有写情节。被老孙表扬了一番,那可以算是因祸得福。可是同时被老孙叫成小孩,就算上是因福得祸了。在学校里老师讲课的内容同学们能记住多少姑且不去说,但是老师们闹的笑话,每个人都是铭记在心的,有了这次老孙的恩赐的名号,以后要让大家再叫我萧海估计很难了!我居丧地沉浸在这祸福之中,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老孙!
“大哥,快站起来啊!”张敏兴奋得像要去引取奥林匹克运动会金牌。莉儿也回过头来,微笑地向我祝贺。
我极不情愿地站起来。读了近十年书,说我作文好的老孙还是第一个。同学们像看见唐僧似的注视着我,恨不能过来吃我几块肉。我低头不语,任他们的视线吞噬着我的躯体。
老孙见我并没有什么喜色,以为我对这种表扬司空见惯了,就更认为我是个文学天才,把我那篇胡扯乱侃的作文大加赞赏了一番。对于我本人一切可以用来表扬的词语老孙从头到脚翻了一遍。什么“前途远大,可造之才,将来可能成为一代作家,说不定还能和鲁迅先生齐名……”害我差点都信以为真地认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同学们在下面一阵交头接耳,大概是在说:“想不到萧海是真人不露像。”
下课后几个哥们再次围上来,唧唧喳喳地围在我身边吵个不停,有的干脆就开始用大作家、大文学家来称呼我了。直到又一个上课铃响了,这一群麻雀才一个个作鸟兽散而去。最后一个同学走时还不忘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鼓励,也像是在说:“事已至此想开点吧!”
这个老孙也真会折磨人,这次把我抬得半天高,下次若摔下来,那肯定是粉骨碎身魂不全了。我哭丧着脸想着。
“萧海,你怎么了?受了表扬还闷闷不乐。”莉儿冲我笑着说。
“这叫表扬吗?我觉得比讽刺还刺耳。”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接着拿到了课代表发下来的作文本。那课代表叫曾诗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我还以为她叫陈世美。曾诗美长一张瓜子脸,剪一个七十年代最时尚的女学生头。她最爱穿裙子,一年四季很少能看到她穿长裤的时候。曾诗美的长相相比莉儿,尽管差了一截,但也总能引起不少男生的注意。我打开作文本看了看,里面只有老孙用红圆珠笔写着的一个“80”,作文后面一句评语也没有。而其他人的作文大多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评语。大概我的作文真的是完美无暇,无懈可击了,所以老孙自惭形愧,高抬贵手没有提出任何意见!话在说回来,我作文里每一话都是在赞扬中国共产党,经历过十年动乱的老孙又怎敢对我的作文有意见。他说我的作文不好,不就是否定中国共产党的优点?我为自己有非凡的马匹神功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到曾诗美刚才看你的眼神?”
“怎么了?”我惊奇地问。
“好像不太正常。”张敏看着正在分作文本的曾诗美,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不大正常?”我也回过头看了看,并不觉得有什么异状。
“她说不定在打你的主意。”张敏依然盯着她不放,眼神像是要透过她的衣服和皮肤,洞穿她的心。
“发什么神经。”我迅速地否定张敏的话,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