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煮研究生院-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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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错。
“啊,好像叫什么丹是吧,”话音未落,徐枕流已经意识到这个故意卖出的破绽有多么可笑,人家爸爸姓魏,你说能叫什么丹?毛主席教导我们不要搞阴谋诡计,真是先见之明。
“老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儿,”小吴老师自然是没有那种八面玲珑的心机,若换成易欣,这关怕是没那么好过,所以说,女人不宜把聪明挂在外面。临近期末,她将批改作业的战场挪到了家里,便于更直接地夜以继日。如今的商家真是机关算尽,学生们千年以降的练习本都被鸟枪换炮成了整齐划一的练习册,繁琐的格式倒都由天然工整的铅字取而代之,但越发扎实的份量却使“减负”成为一句彻头彻尾的口号。吴雨正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大开本发呆,精美的装帧与千篇一律的内容构成种奇妙的互补:“也不知道她们家到底怎么回事。”
枕流同学高中时代基本不写、写了还不如不写的作业大约没少让那会儿初出江湖不久的小吴老师挠头,他真后悔当时没有利用好那难得的来来往往,现如今的自己在旁人眼中已经永远不再是个“得天下俊才而教育之”的孩子,想“从头收拾旧山河”怕是也只好“梦里不知身是客”了。‘我愿做一只小绵羊,陪在你身旁;愿你手中细细的皮鞭,轻轻落在我的身上……’隔壁传来如长调般悠扬的古老旋律,时间似乎也嫌贫爱富,在这知识远比钞票富余的院子里总是比别处慢上几拍。
“她妈妈最近正好也出门了,”吴雨可能是一个姿势坐累了,她站起来到茶几那边拿了袋儿果冻,并撕开几个摆到枕流身前:“我想接她到咱们这儿住几天,你看怎么样?”
尽管在沐浴后体香露那淡淡的西柠味道格外清新,而且“咱们”这个物主代词也十分亲切动人,但徐枕流在听到如此“噩耗”时还是险些把“水晶之恋”囫囵个儿地挤到悸动的气管里:“啊?”他实在找不出有足够说服力的借口进行反击,也顾不上其它的什么前因后果。
“至于嘛?”吴雨从刚才的紧张气氛中解脱出来:“魏丹可漂亮着呢,送上门的好机会呀。”
“不是,她…”通常来讲,男女之间能开这种玩笑,要么就是彼此已经无隙到了可以用任何假想敌来消遣的程度,要么就是疏远到了闻不见任何醋意的地步。所以,枕流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该沮丧。
“行啦,”小吴老师把果冻的空壳儿收进包装袋,翻开另一本练习册:“我就是说说,何况老魏也未必能让她来。”
母性生而具有怜惜弱者的特质,与“嫌贫爱富”的爸爸不同,让妈妈牵肠挂肚的总是那个最没出息的孩子。不仅如此,在身份差异悬殊的恋情中,往往只有抛弃丫鬟的少爷而很少听说辜负了书童的小姐,大概也出自这个道理吧。
徐枕流原先有个同学的父亲是法医,居室里的各式玻璃容器中用福尔马林浸泡着全套人体器官标本,可谓“业精于勤”之典范,大伙儿都敬畏地望而却步,尤其在发现人家的收藏中好像还缺挂大肠之后。吴泓教授主攻现代汉语,虽然比不上前者的耀武扬威,但家中陈设还是难免会暴露出主人的身份,全世界可能只有知识分子会把客厅按照办公室的模样照葫芦画瓢,比如此刻“孤男寡女”正派上用场的那两张大概是院里淘汰下来的老式写字台就面对面地靠墙摆在书柜的另一侧,便于比翼齐飞的教授伉俪可以二十四小时地举案齐眉。
虽然不够审美,可徐枕流这个“既得利益者”绝对会举前后四腿赞成如此作茧自缚的安排。首先,小胖子尽管有些许传说时代的外族血统,但身材比例设计却完全符合传统的中式规范,反倒是只和某闹着分而治之的少数民族有点儿瓜葛的吴雨拥有炎黄子孙中少见的修长双腿。此消彼长,二人虽然“平起”时的纯海拔只相差十公分上下,但“平坐”后却有几乎一头的距离。几何学创始人欧几里德在二十三个世纪之前就已经料定,当一肚子坏水的小胖子被树脂镜片如虎添翼后的双眼和美女教师领口的垂直距离达到两人水平距离一半以上时,肢体任何的微小前倾都将是灾难性的,无论她平时的坐姿如何淑女。其次,这种全民所有制时代缺乏个人隐私考虑的办公桌往往前后通透,合二为一时十分便于“地下工作”,其危险系数在居心叵测的徐枕流大冬天里不辞劳苦地换上短裤后直线飙升,这幢老楼连隔音都做不到却居然能保暖,看来那“道路以目”的火红年代也有知冷知热的矛盾另一面。
市场经济讲究等价交换,也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或者将心比心,但当落实到人情世故,却未必能这么泾渭分明,以德报怨和恩将仇报都在我们身边时时刻刻地发生着。不用说,吴雨尽管也能看出几分枕流的“险恶用心”,但都权当青春期的“后续报道”,一笑了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因为自打小吴老师从爱巢搬回娘家、并与枕流“朝夕与共”之后,她便常常会呆呆地盯住眼前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男孩儿出神,吴雨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自己不敢回忆又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的人……
与坏人坏事作斗争尚且能慈悲为怀、既往不咎,同病相怜时当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没有立刻“登堂入室”,但小吴老师还是把一个学期以来都显得心事重重的魏丹请到家里分享她那日臻成熟的南北料理。徐枕流自然是不打无准备之仗,未经当事者本人首肯的情况下又不好将隐衷明言,只好在事到临头时借故脱逃。正巧陆远航最近在写的一篇不知所云的论文中有些内容需要他“火力支援”,于是便在魏姑娘“驾临”的那个傍晚匆匆离开是非之地,赶奔学生公寓那边避难。
“好久不见,十分想念,”走到女生那个单元门前,刚好碰上正低头按着手机的艾枚:“嗬,您这是准备赴约呀?”小徐四下审视着女孩儿精心的靓妆,看她那酬躇满志的样子不像刚从外面倦鸟知还的架势。
“是啊,”艾枚故作郑重地歪着头,通常,“老夫老妻”见面用不着搞得如此隆重,所以,艾姑娘准备接见的对象大概并非那位再未谋面的杜晓钟:“要不你给我当护花使者去得了。”
“咱可没那福气,”翩翩两骑飘然而至,好像是古代汉语所的男生刚从食堂打饭回来,枕流朝他们笑笑,让到路边。
“你知道丽都饭店那个星巴克在哪儿么?”艾枚朝远处望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其实,就算人家刚好去过这家咖啡厅并能准确说出具体位置,你到了那迷宫般的“店铺一条街”后也得从头找起,所以,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非问之问,目的只是让别人领教自己的生活情调而已。
“不大清楚,”枕流倒是乐得这个顺水人情,甘愿让艾枚修成欲擒故纵的正果:“跟谁浪漫去啊?”最后的炮架子必不可少,送佛送上西嘛。
“嗨,”艾姑娘一脸的无奈,炫耀着当个美女有多难,纵然是打过狠折的:“院里不是来了个宾大(宾西法尼亚大学)的老头儿讲座么?”
男孩儿不知道该做何表示,只好中性地“嗯”了一声。
“今天下午碰到他,”美女已经顾不上见招拆招的套路:“非要请我喝咖啡,你说我去么?”
“多加小心,”徐枕流怎敢让艾枚脸上那少说也铺陈了个把小时的精耕细作付诸流水:“老鬼子大概就住在丽都,可千万别去他屋里坐而论道。”其实,枕流对这素未谋面的洋教授有足够信心,估计犯不上不远万里地来丢人现眼,可惜鬼佬的口味和多数国人有不小出入,这也给了那些内销无望的“残次品”们以出口创汇、扬我国威的想象空间。
“对了,”虽然锦上添花的吹捧比比皆是,但艾枚显然还没有忘了正题,眼看大限将至,匆匆招来辆的士,其实这段旅程在下班高峰期估计溜达着反而能快些,但在如此重要的“国际场合”中,往往“心理时间”更加唐突不得,外交部之所以要设立礼宾司,大概就是出于这个考虑。左腿刚迈上车,女孩儿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日理万机,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转向正为她鞍前马后的小胖子:“我上回问你的事儿,怎么样了?”
枕流这才想起,大约十来天之前,艾枚曾经说起过想帮男朋友换个更能实现自我价值和人生使命的工作岗位,想通过他往易欣她们公司活动活动。徐枕流真后悔不该把自己那“女才郎貌”的底细都透露给苏韵文这个“全球通”,现在麻烦来了吧。男孩儿原本以为艾枚不过是随口说说,也就没当回事,不成想这位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交际明星”还真指望着自己呢,深负其望之余只好支吾说正在等那边回信,先对付过眼前去。
“那就拜托你了,”艾枚拍拍枕流扶着车门的手:“多上点儿心啊,”她专注地看着男孩儿笑笑,转过身一边招呼司机上路,一边平整着玫瑰色的棉质短风衣。
徐枕流原本还打算为作为中美友谊使者的艾枚尘封这份绝密文件,但见到远航后,他却失落地发现,档案早在载入史册之前就已经解密,进而传谕天下了。或许是因为飙歌时在黎夕茜那里首战失利的阴霾尚未飘散,以陆姑娘为首的“主流舆论”一致对此次“外事活动”大加挞伐,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同窗之谊犯不上为这道小菜伤了和气,故而所有鸡零狗杂都只好由那个来自宾大的越洋老鼠一肩扛下,中美之间莫名其妙的仇恨大概就是如此日积月累的吧。这倒也没什么,大概人家艾枚在主动释出“绯闻”的同时就已经准备用那位社会语言学专家的千夫所指为自己的美名“一将功成万骨枯”了,既然甘做文明的播火者,这点儿名节还会吝惜么?或许,科学史上最糟糕的发现便是物质守恒定律,当人们把从课堂里学来的新知运用于现实生活中后,想当然地认为一切获得都必须以他人的失去为前提,而绝无分享的可能,于是乎,掠夺和伤害成为天经地义,传说中的无私与付出都只是交易时的先赔后赚而已。
不过,从现已掌握的材料看来,远航倒没有那种把恩怨情仇都一并分拆上市的“商业头脑”,当然也很难排除其准备长线钓大鱼的可能。比如这次,魏一诚交代让她撰写关于“注音识字、提前读写(一种小学语文教学手段,简单来说,就是引导识字不多的幼童利用汉语拼音进行阅读与写作,提前培养和开发孩子的语言能力)”问题的论文,陆姑娘便知无不言地找到枕流来有福同享。一般来讲,在当前僧多粥少与研究生扩招之矛盾日益恶化的大背景下,这类活动往往都是导师和学生单线联系,绝少互通有无,非得万不得已才会偶尔忍痛割爱。从语用系现有的仨瓜俩枣中拔将军,徐枕流的确是汉字学的头把交椅,但这篇文章所需的那点儿零碎,远航也一样能兵来将挡,之所以要拉上个拍档,完全是为了落实党中央构建和谐社会的伟大号召。
“刚认识那会儿,魏一诚有事儿没事儿老让我帮他写这弄那的,”陆远航在网上数据库中机械地翻检着,不时在本子上记下点儿什么。所谓学术研究,听起来居高临下、神秘兮兮,其实大部分工作和流水线上已经日益被机械手臂所取代的重复性劳动并无本质区别:“现在也没动静了,这回要不是我在他桌上看见那份稿子,肯定又不吭气儿。”枕流明白,她所在意的当然不是那些根本没有什么油水可言的翻来覆去,从现实利益角度看,不离开电视台跑到这座破板楼里抄抄写写的理由肯定比北京奥运会的火炬手还要多得多。
“这能说明什么,你见谁家两口子天天张嘴闭嘴爱来爱去的,”枕流对陆远航的“触景生情”已经习以为常,没等她抱怨爱情烈火的降温,搜索引擎便条件反射地自动跳出最佳匹配。他昨天刚从图书馆抬回那本令蟑螂闻风丧胆的16开精装《古文字字典》,此时正收敛心神,一笔一画地抄录那些鬼画符般百转千回的“史籀大篆”,看来什么东西都是取道其中、仅得其下,不论他怎样东施效颦,枕流笔下的各式死蚊子就是没有人家书中摘取的原装版本那样端庄有型。
“可他那会儿为什么就总能有各种理由找我呢?”远航知道,徐枕流肯定会说炙手可热的爱情转变为不温不火的亲情恰恰意味着长相厮守的开始,或者说阶级斗争风暴的经久不息只能酿成文化大革命之类的惨痛浩劫,生命太脆弱,经不起长时间的激情燃烧:“我的要求并不高,待我像从前一样好……”她轻轻哼起胡杨林那幽幽怨怨的《香水有毒》,随即又叹了口气,把本子丢到旁边,走过来看着枕流的一筹莫展。
不像老外那种在商言商,有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就意味着将价值规律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