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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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张松龄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白做了媚眼给瞎子看,赵天龙甭提有多难受了。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儿,才换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解释,“一头公牛至少六七百斤,一匹狼撑死了也就五六十斤。单打独斗,公牛一犄角,就能把狼给顶得肠穿肚烂。可兄弟你听人说过狼吃牛,听说过牛吃狼没?!”
“没!”张松龄点头承认。
“其实道理很简单。狼从来不拿自己的肚子往牛犄角上送。它先在旁边慢慢看着,抽冷子咬一口,然后跑掉。再慢慢兜回来,抽冷子再咬一口,再慢慢跑掉。这样反复折腾下去,用不了几下,牛的血就被放干净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扑上去,一口咬断喉咙!”
“嘶!”张松龄配合地倒吸一口冷气。仿佛看到一头膘肥体壮的公牛,在野狼的牙齿下,发出最后的悲鸣。
“怎么样,干不干?”赵天龙伸出一只手,继续热情相邀,“小鬼子的车队,个个肥得流油,多打掉几支,既让鬼子弄不明白你到底想去哪,又把你的盘缠钱凑出来了!”
“干!”张松龄被说得热血沸腾,伸出右手,在半空中与赵天龙的手掌相拍,“赵大哥对这里的情况比我熟悉,具体怎么干,我全听赵大哥的!”。
“这才有股男人劲儿!”赵天龙笑着点头,“首先,我带你去找个人,摸一摸最近有没有小鬼子的车队从附近经过?其他的,咱们边走边说!“
“行!”张松龄牵过雪青马,利落地跳上马鞍。
二人放松了缰绳,让胯下坐骑以小跑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向西北方行进。一边走,一边商量具体的动手细节。大部分时间是赵天龙在说,张松龄瞪圆了眼睛听。偶尔张松龄有疑问之处,只要提出来,赵天龙也是言无不尽。
“。不瞒兄弟你说。今天看到你开了第一枪,我就相中你这个人了!”介绍完了鬼子运货车队的基本情况,赵天龙继续解释拉张松龄跟自己一起“发财”的理由。“盒子炮射程太短,我自己干的话,每回都要冲到三十丈内才能开枪。而押车的小鬼子们,人手一支三八大盖儿。即便我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很难从容撤下来!而有兄弟你在就不同了,可以提前在车队必经之路上埋伏,抽冷子地撂倒两个鬼子兵,立刻上马走人!”
“他们不会骑着马来追么?”张松龄没有拦路抢劫的经验,对一切可能情况都问得非常仔细。
“他们如果上马来追你,就轮到老哥我出来了!不是当哥哥说嘴,这黑市寨附近方圆三百里内,你找不到在马背上放枪,还比我有准头的人!”赵天龙笑了笑,满脸骄傲。
见识过对方一枪打断马刀的绝技,张松龄笑了笑,轻轻点头。“赵大哥本事,小弟我当然信得过。但万一他们追上来的人太多”
“不会!”赵天龙笑着打断,“如果追上来的人太多,车队就更危险了。这草原上敢打日本人车队主意的,可不止咱们兄弟俩。况且发现情况不妙,咱们两个只管跑就是。小鬼子不熟悉地形,怎么跑也跑不过咱们!”
“呵呵”想到临出塞前,赵二子跟自己提及的那首顺口溜,张松龄咧嘴而笑。黑胡子,白胡子,黄胡子,红胡子,草原上马贼何其多也!就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刚刚结识的这位黑铁塔是哪个,与几位“胡子先生”有没有牵连?
“别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赵天龙看了他一眼,低声抗议,“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可丢人的。有命在,才能把吃过的亏给捞回来。对了,你最远能打到多远?别老想着一枪夺命,能打到就算!”
张松龄很认真的想了想,报上了一个比较保守的数字,“大概二百来米吧!再远就没把握了!”
“嗯,那就是六十丈!”赵天龙废了点儿力气,才将张松龄口中的“米”,换成了自己的习惯的“丈”,“还能更远些吗?能沾边就算!三枪中能中两枪也行!”
“这个”张松龄在心里反复考虑,小心翼翼地补充,“四百米,一百二十丈,在打猎时,也试过。如果有足够时间瞄准的话,一枪命中的概率有七成。但每次顶多开三枪的样子,再多,眼睛就模糊了!”
“你还跟这铁蹄马似的,跑一会儿就得休息!”赵天龙笑着调侃,然后轻轻点头,“三枪就三枪,一百二十丈,每回打一枪就够了。负责押车的小鬼子,肯定不是什么好兵。那么远的距离,他们估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定了,咱们两个动手之时,你在一百二十丈外开第一枪,不管打没打中,立刻上马就走。断后的事情全交给我!不管我遇到什么情况,你都不准回头!”
“那怎么行。。”张松龄将头晃得象拨浪鼓,“说好了是两个人一齐”
一句话没等说完,赵天龙忽然向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勒住了骑,瞪圆了眼睛四下张望。张松龄心里头一紧,也连忙拉住了战马,抬起头来扫视周围的动静。只见四下白云如雪,绿草如织,连个出来觅食的野兔子都看不到,更甭说什么人影儿!
正欲问问赵天龙到底发现了什么,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乒!”,经跟着,又是零星的数声,“乒、乒、乒、乒”
“那边!”赵天龙掏出盒子炮,朝前方不远处指了指,然后策马疾奔。
张松龄催动坐骑紧紧跟上,跑了大约有半里多路,脚下地形突变。凭空里有一块巨大的洼地,横亘在了他的眼前。洼地当中,两伙人正在骑着马开枪互射。其中一方只有三名女子,明显寡不敌众,一边打,一边夺路狂奔。
另外一伙人紧追不舍,七个老爷们跨着大洋马,象猫逗老鼠一样,将子弹尽数打在三名女子的战马周围,溅起一串串淡绿色的烟尘。
“白胡子又出来糟蹋女人了!”赵天龙拉住马缰绳,用盒子炮指了指洼地里的追兵,大声说道,“兄弟,你能不能把带头的那个家伙,给我一枪撩下来?!”
“我试试!”张松龄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翻身下马。一百七十米,对方又在高速移动中,他根本没多大把握。但不出手的话,那三名女子今天肯定在劫难逃。
按照跟孟老汉学来的打猎要领,张松龄半蹲姿势,将三八枪架上了肩膀。洼地里的白胡子们显然也看到了他和赵天龙两个,呜哩哇啦地大骂了几声,兵分两路,其中三人继续追赶即将到手的“猎物”,另外四人拨转马头,直扑了过来。
“找死!”赵天龙不肯在原地等着对方来砍,双腿狠狠一敲马镫,附着身子迎了上去。一对四,双方在高速奔驰中迅速靠近。距离从一百七十米,转眼就拉到了八十米上下。四名灰眼睛的白俄匪徒抢先开枪,却都因为战马的颠簸而打在了空处。又哇哇怪叫了两声,从腰间抽出了雪亮的马刀。
“乒!”张松龄终于开了第一枪,打在一匹黑色大洋马的脖子上,将带队的匪徒头目摔了出去。其余三名匪徒没想到有人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居然还能打到运动中的目标,本能地拉了一下马缰绳。就在这个瞬间,赵天龙的身体从马鞍上挺直,手中双枪同时开火,“乒、乒、乓、乒、乒、乓。”十几颗子弹呼啸而出,将三名匪徒统统扫到了马下。
第三章 风云 (五 上)
前后不过是半分钟功夫,四名匪徒三死一伤,统统栽倒于血泊。赵天龙策动坐骑从尸体旁掠过,径直扑向另外三名匪徒的后背。那三名追截女子的匪徒听到身后动静有异,忍不住回头张望。发现自家兄弟已经尽数了了账,俄罗斯人血脉里特有的凶性立刻被激发了出来。嚎叫一声,放弃前方的三名女子,掉头向赵天龙冲了过来。
张松龄岂肯让他们三个以众凌寡?转过枪口,瞄着冲得最快一人扣动扳机。“乒!”三八枪子弹飞过近两百米距离,在草地上扫出一道深沟。
“该死!”他毫不气馁地拉动枪栓,再度举枪瞄准。高速奔驰中的目标渐渐变得平稳,渐渐被套进了准星,“乒!”又是一弹飞窜,正中战马的脑门!
“轰!”高速前冲大洋马如同炮弹一样飞了起来,将背上的马鞍连同骑手一并摔出老远。
“乒乒乓。。” “乒乒乓。。”赵天龙手中的盒子炮也左右开弓,两串点射,将剩余两名匪徒的胸口打成了马蜂窝。
“我去抓马,地上的人都交给你。别给他们掏枪的机会!”扭头冲张松龄大喊的一声,赵天龙直奔无主的战马而去。那些受了惊的牲口都是白俄人从其老家带过来的名驹之后,经过与蒙古马的杂交,继承了父系和母系的双重优点。非但个头,模样和冲刺速度俱是一等一,耐力与抗病性,也远远甩出了其他西洋马种好几条街。(注1)
张松龄不懂马,却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家同伴。扯着嗓子答应了一声,立刻拎起步枪去检验地上的土匪尸体。头四名土匪当中,有三人被赵天龙用盒子炮打烂了内脏,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了。从战马上摔下来的那名土匪小头目也不幸栽折了脖子,再也没有“诈尸”的可能。当张松龄走向另外三名土匪落马处附近的时候,却有一具“尸体”稍微动了动,然后抬起一张已经摔烂了的脸,用极低的声音喊道:“饶,饶命。我,我不是,不是老毛子。我,我是被他们逼着入伙的。我家里头还有老婆和孩子,需要,需要”
“你说什么?!”听见对方说得是汉语,张松龄犹豫了一下,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稍稍松动,“你伤得重么?能不能自己爬起来?!”
“不,不重,别,别杀我。别”幸存的土匪呻吟着,喘息着,一点点支撑起上身。血肉模糊的脸上,淌满了痛苦的汗水与懊悔的眼泪。
毕竟对方也是中国人,张松龄不忍心看自家同胞在血泊中挣扎。将步枪交到左手上,伸出另外一张胳膊试图将他拉起。还没等他的手掌探到此人腋下,对方忽然向前踉跄了一步。整个人撞进了他的怀内,手中的短匕寒光四射。
“该死!”张松龄暗骂自己糊涂,丢下步枪,伸手去抓对方腕子。狡猾阴险的土匪岂肯丢掉唯一一个抓了人质逃生的机会?右腕一翻,短匕绕开张松龄的阻拦,再度刺向他的颈部动脉。张松龄后退半步,抬腿向此人的裆部踹去。对方侧身让开,短匕首第三次刺到张松龄咽喉前,近在咫尺。
“该死!”张松龄不得不迅速后退,躲开匕首的攻击范围。凶悍的土匪紧追不舍,刀刀直戳年青人的要害。张松龄仗着腿脚便利向后猛跳数步,拉开半米距离,右手朝腰间一探,拔出了压满子弹的盒子炮。
“饶命!”土匪僵在了前扑路上,手中的短匕无力的掉下。“好汉饶命,我家里”
“乒!”一声脆响打断了无耻者的乞怜,但开枪的却不是张松龄。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三个彩色的身影疾驰而来,裙发飘飘,被风吹起数道流光。
是刚才被土匪追杀的那三名女子,走在正中间的那个明显地位稍高一些,开枪杀人的也是她。另外两个则是一对双胞胎姐妹,骑着同样的枣红色骏马,穿着一样的淡粉色蒙古袍,连发型和饰物也成双成对,令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倒影!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被张松龄盯得浑身难受,双胞胎姐妹当中靠右侧的一个竖起眼睛,厉声呵斥。
“荷叶,别使小性子!”还没等张松龄来得及尴尬,走在正中间的女子主动开口替他争辩,“看你两眼又不会少块肉?!今天如果不是两位壮士仗义出手,咱们三个,这会儿恐怕就得自己抹脖子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不容反驳的威严。双胞胎姐妹立刻收起了怒容,可怜巴巴地跟在她身后,用非常小的声音嘟囔:“人家只是不习惯被他这么盯着么?又没说不领他的情。况且刚才主要功劳也不该归他,那个高个子大哥才是”
“好了!不说话,没人把你们两个当哑巴!”走在正中间的女子收起小巧的短枪,翻身下马,“乌旗叶特部左旗斯琴,见过壮士,多谢壮士的救命之恩!”
在马背上看不出来,当她走到近前,张松龄才意识到此女居然差不多跟自己一样高矮。心中不觉微微一愣,侧开了身体,抬手还了个军礼,“斯琴女士客气了。刚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一个‘谢’字!”
名叫斯琴的女子莞尔一笑,摇摇头,非常认真地补充,“对你们哥两个来说是举手之劳,对于我们姐妹三人,却是生和死的差别!救命之恩,说什么都属于多余。请两位壮士跟我到我家毡包中一坐。我乌旗叶特左旗有的是好酒好肉,恭请贵客品尝。”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