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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六朝云龙吟-第5章

小说: 六朝云龙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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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雅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相信你!”

筠州。知州衙门。

滕甫拍案而起,“三十万石!”

程宗扬道:“这个数量大了点,我已经和昭南人说了,有十万石……”

“断断不可!”

滕甫打断他,“三十万石便三十万石!”

程宗扬为难地说道:“可是昭南人开价甚高……”

“索价几何?”

“每石八百铜铢,加上运费,至少九百。”

程宗扬苦笑道:“这个价格实在是太贵了。”

滕甫长叹道:“你可知道如今筠州粮价多少?每石一千四百铜铢!自从你走后,筠州粮价便连番飞涨,宏升粮铺与日昌行这些奸商,收购价压在一千铜铢,出售价却是水涨船高,一转手便是四百铜铢的利润!即便官府征购还索要一千二百铜铢的高价。你这些粮食如果卖与那些粮商,每石至少是一百铜铢的利润,你却径直找到本官。”

滕甫频频点头,“你很好,很好!”

程宗扬谦虚地说道:“在下正好路过昭南,听说昭南人有一批粮食要出手,想到州中缺粮才引他们来交易。大尹明鉴,每石九百铜铢,三十万石便是二十七万贯,合十三万五千金铢。这笔巨款……”

滕甫顿时怔住。十三万五千金铢相当于筠州五年赋税的总合,而筠州最好的年景,结余也不足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以筠州的财政收入,五十年也凑不出这笔巨款。

“不必担心!”

滕甫断然道:“这笔款项由我来筹措。你先唤那些昭南人进来,这三十万石粮食正解我军燃眉之急!绝不容有失!”

程宗扬暗赞一声。不愧是当过朝廷大佬的,真是有担待!自己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怂恿滕甫铤而走险,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程宗扬从衙中出来,向那名挑选好的昭南人知会一声,让他进去与滕甫面谈。

然后对秦桧道:“我们走!”

上了车,程宗扬才道:“你打听清楚了?”

“一共二百万银铢,昨日刚刚押解到筠州衙门。”

秦桧道:“这笔款项是前线的军饷,本来年前就该发放。宋国财政捉襟见肘,一直拖延到现在才不知从哪里挤出这笔钱,消息断不会有误。滕知州的意思是?”

“滕知州肯定要动这笔款项。”

程宗扬道:“私挪军费,这位滕大尹的胆量真不小。”

秦桧道:“宋国优待文臣,何况滕知州还做过御史中丞,为着朝中老臣的体面,总要包容一二。不过兹事体大,纵然不会杀头也免不了下狱问罪。”

程宗扬琢磨一会儿。这位滕知州实在不是个坏官,让他背这个黑锅也是迫不得已,但能帮他一把,最好帮一把。“会之,给滕知州送封书信过去。”

程宗扬自己的书法实在不怎么样,死奸臣倒是一笔好字,一般的书信都由他来代笔。秦桧也不推让,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墨,说道:“写什么?”

“给滕大尹算笔帐。”

滕甫与昭南使者商晤多时,谈定三十万石粮食的交易才有时间打开书信,他一目十行地看过,立刻唤来家丁。“程公子呢?”

“一个时辰前已经与秦伴当离开了。老爷可是要叫程老板过来?”

滕甫重新读了一遍书信,摇了摇手。“不必了。拿札子来,今日之事我要立刻上奏。”

滕甫当日便写好札子,程宗扬递来的书信被他一字不改地抄入其中。

信中程宗扬确实算了笔帐,但不是给他,而是为宋国算了笔帐。滕甫之所以挪用军费购买粮食,只因前线已然断粮。与其运送二百万银铢的军费,不如换成粮食以解前线燃眉之急。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与临安的案牍往来至少要一个月之久,文书送到早已时过境迁。况且不论是否挪用军费,单以成本计算,从筠州本地购粮肯定能节省大笔开支。

程宗扬在信中便是从成本入手。按照宋国一般的军粮转运,各地派遣民夫往筠州运送粮食,每运送一石粮到筠州,路上的耗费几乎在十倍以上。

如今宋国各地均粮价腾贵,即使能买到六百铜铢一石的粮食,运到筠州的实际成本也远远超出一贯。如今筠州用九百铜铢的价格购买三十万石粮食,再没冇其他支出,算下来成本只有各地调运的数分之一。

滕甫在札子中列出各地粮价,以及由官方组织民夫运到筠州的实际成本,包括途中耗费、征用民夫所误工时,一笔一笔分列清楚。事后滕甫因为挪用军饷被有司论罪,宋主也因为这封札子,特旨下诏不问。后来这封札子被收入《六朝名臣奏议》一书,被人评论为:以宰执之才行商贾之术,事不足道,仁心可嘉。

程宗扬的身份只是昭南与筠州方面的引见人,昭南的使者与滕知州见上面,就没自己什么事了。紧接着他去见了云氏在筠州的暗桩孙益轩,商量已定,才与秦桧一道赶往王团练位于城南的大宅。

程宗扬亲自登门,王家的下人照样爱理不理,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出来一名管家,阴阳怪气地说道:“老爷不在。太太说了,程商人是自己来的就不用拜见了。一名贱婢在我们王家眼里如猪狗一样!却有人当了宝。一个不识时务的外乡人,小心后悔晚矣!”

程宗扬早知道有这一出,心平气和地听他骂完,然后递上一张折好的信笺,微笑道:“劳烦管家递给王团练,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管家不屑一顾地接过来,打开一看,胡须顿时抖了几下,然后飞快地跑进后宅。

程宗扬好整以暇地喝着白开水,不多时那管家又奔出来,“老爷有请!”

王团练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祥云茧袍,他屈指弹了弹那张信笺:“五千石?”

“正是。”

王团练冷哼一声,“程公子好生豪富。”

按现在的价格]五千石粮食合三千多金铢]无论如何也不算一笔小数目。

“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

程宗扬一脸阿谀地陪笑道:“还请王团练笑纳。”

王团练对这个外路商人愈发鄙夷,冷哼一声收起信笺,心里暗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倾家荡产滚出筠州,才见我的手段!

他不知道,对面的外乡商人也转着一模一样的心思:善恶到头终有报,让你身一败名裂、满门尽灭——见我的手段!

程宗扬本来不想和这个地头蛇多做纠缠,但荆溪村寨的惨剧让他下定决心。一个小小的团练也敢盘踞筠州作恶多端,撞上我算你恶贯满盈,既为荆溪的朋友雪恨,也为筠州人除此一害。

次日一场大雪覆盖筠州。担心突降大雪酿成灾祸,天未亮,滕甫便出门察看雪情。

浮凌江畔的粥棚人头涌动,大批民夫聚在此处,都盼着大冷天能喝上一口热粥。粥棚如期开门,成包粮食被倾倒出来,用石臼春好。粥棚前,数十口大锅一字排开,待热水烧滚,春好的粮食倾入其中,在沸水中滚动着,不多时便飘出粥香。

滕甫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在粥棚前驻足良久,今天他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浮凌江上。

江面上铺满筏子,每一条筏子都有一名昭南人在操篙而行,筠州急需的粮食堆在筏子上,正源源不断地驶到江畔,岸上有数十名来自筠州衙门的官吏正在点验粮食。由于常平仓被焚,库房来不及重建,只能在常平仓清理过的废墟上搭起棚子堆放粮食。

那些官吏前后奔忙,指挥充作仓丁的乡兵搬运。由于粮食太多,从清晨到现在,众人都累得人仰马翻。

一名吏员抹着汗道:“这些昭南蛮子!连蒲包都不知道用,还得一船一船的称量。”

“哪里还用称量?”

旁边的吏员悄声道:“一筏三百石,用三百条蒲包正好装完,我经手过了十余船,半点不错!”

“昭南人哪来这么多粮食?三十万石,好家伙!上等的良田亩产也不过两、三石,足足十几万亩的收成。”

“昭南的土地一年三熟,有粮食不奇怪。这几日前线催粮都催疯了,不光咱们筠州,周边州县粮价都一个劲的猛涨。”

“浮凌江下游什么时候能通航了?这么多茯子,怎么过来的?”

忽然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一众官吏望着由远处丛林中走出的庞然巨兽,一个个都张大嘴巴,一名书吏更是险些把笔杆拧断。

数十头庞大的长毛象出现在视野中,它们如粗蟒般的长鼻卷起拦路的大树,巨大的象蹄践开灌木,长而胁曲的巨牙扫开藤萝,从林中鱼贯而出。

它们的体形犹如一幢房屋,象头的高度足以令人眩晕。每头巨象硕大的颅顶上都坐着一个女子。她们的颈中挂着号角,肩后背着弓箭长矛,身上披着水牛皮制成的胸甲和膝甲,仿佛不惧严寒般的暴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她们的眼神充满敌视和戒备。如果平时看到这样一支战象队伍,筠州人会立刻关闭城门、敲响铜钟,防备蛮族的攻击。

然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巨象背上的物品吸引。那是一堆堆如小山般的粮食,每一头的负重都足有近百石之多。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泛起一个念头:难怪昭南人能把粮食运过来……

在昭南人的引领下,巨象一头头走近临时的粮棚。接着女武士吹响号角,长毛巨象扬起长鼻,将粮食一包包卸下,由昭南人交割清楚。

官吏们愈发忙碌,跑来清点象队运来的粮食。江边只留下四五、名小吏,木筏不可避免地越聚越多。

忙碌间,忽然有人道:“咦?那不是王团练吗?”

王团练主管乡兵,常平仓的仓丁说起来都是他手下。那些吏员虽然不是他的僚属,但和王团练早已熟稔,这会儿都迎上去与王团练寒暄。

不知双方说了些什么,能看到不少吏员都面露难色。接着王团练把手放到吏员袖中,再拿出来时,那些吏员都露出笑容。

滕甫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甚至对巨象也没有多加留意,他的眼中只盯着那些粮食。常平仓被烧、前线断粮,他这个筠州最高长官压力不可谓不大。昨日敲定这三十万石粮食的交易,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只是昭南人甚为固执,一口咬定要钱粮两迄。由于所需款项甚多,即使挪用军饷还有三万多金铢的亏空,他已经招集城中的商贾,希望他们能联名作保,先买下这批粮食。

膝甫巡视一圈便赶往衙门。城中的商贾早已等候多时,对于宫府摊派式的作保,商贾们都有些无精打彩。最后日昌行的周铭业提出,不如将余下的粮食由各家认购,一旦官府凑出钱来便原价卖给官府。

这样官府若是无钱购买,各家得了粮食也不吃亏;有钱购买,各家只当给官府保管几天,蚀些仓储的费用也是应该的。

一众商贾立刻打起算盘。粮食过手一趟看似不挣钱,其实里面有大把捞钱的机会。九百铜铢的价格比市面收购价要低出一成,眼看前线剿匪不顺,粮价还要再涨;如果官府无钱购买,粮食放在手中等于自家落得便宜。纵然官府拿出钱来,自己大可以偷梁换柱,以次充好,些许仓储费用一转手便挣出来。

滕甫哪知道这些商贾算盘的精明?他见各家商贾气氛踊跃,你一万石、我五千石地把粮食认购下来,心情也是大好,当即拍板与昭南的使者结清粮款。

程宗扬也应召而来。这些商贾虽然都是精明奸猾之辈,但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中,再精明十倍也不过是自己棋盘上的棋子布局。

借用滕甫的虎皮,把自己手头的三十万石粮食推销出去,程宗扬便离开衙门。

“王团练那边呢?”

“上钩了。”

“好!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程宗扬道:“我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官吏们点验的速度越来越慢,一直到夜色降临还有数百条木筏没有点验入库。

零乱的木筏铺满江面,那些官吏顾不上仔细盘查,只看一眼便将三百石粮食入帐。

一直忙到深夜,搬运粮食工作的才告一段落。没等那些官吏入睡,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再次席卷常平仓,火势蔓延,江畔来不及入库的木筏也被波及,一部分沉入江底、一部分被江水冲散。

入库的粮食多少抢救出一些,已经点清、还没有入库的粮食尽数化为乌有,算来损失比入库的部分还大。

一夜之间,滕甫两鬓已经生出白发,让闻讯赶来的程宗扬吃了一惊。

“老夫虑事不周,”

滕甫口气沉痛地说道:“焉知三令五申,常平仓还会失火。”

“大尹不必心忧,草民刚得到一个消息,赶来禀知大尹……”

“议和!”

闻言,滕甫惊呼一声。

“正是。据说江州刺史亲自入营,已经谈了数日。”

程宗扬讶道:“这样的大事,筠州竟然没有听到风声,真是……”

滕甫打断他。“军务非你所能谈论。”

“草民孟浪了,但是……”

滕甫的心头翻翻滚滚,无心细听。前线已然断粮数日,催粮的急报虽然一日数趟,却一直没有撤军,已经让他有所疑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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