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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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案之时,钦差大人就坐在公堂之上听审,这位大爷在大理寺的壮举可是传遍了江南,而且还顶了一个刘青天的名头,推官哪敢班门弄斧,只好按照大明律从重的判了曹颙:革除官身功名,流放三千里,赔偿花家纹银三百两。
曹颙知道大势已去,并不辩解什么,只是磕头请求放过自己的儿子曹沾,说强奸丫环袭人一案也是自己所为,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推官不敢马虎,立刻传曹沾并花家一干人等上堂对质。
“曹沾,本官问你,你可认识花家女儿花珍珠?”推官一拍惊堂木,喝问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的曹沾。
曹沾昨晚是在苏州府的大牢里睡得,头上还沾着草棒子呢,他面容憔悴心神不宁,远没有原来那种翩翩美少年的风采,听到惊堂木发出的声响吓得一激灵,慌忙答道:“认识,花珍珠就是我的大丫环花袭人,这个名字还是我给改的。”
“那你有没有和花珍珠行那苟且之事?”推官继续逼问,其实推官心里也明白,大丫环就是姨娘的后备队,哪有大丫环和少年清清白白的,这案子着实没什么好问的,只是父子俩人做了一回连襟有些少见。
曹沾扭扭捏捏的不想作答,被站班的衙役拿水火棍在地上一阵乱捣吓得赶紧坦白:说他和袭人早有了枕席之事。
虽然是很无聊的豪门家庭纠纷案子,但是有钦差大人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推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审理,再次详细讯问了曹颙,终于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这花珍珠本是曹府买来给老夫人做贴身丫环的,后来被曹颙看中,三番五次想染指,被曹颙的正房王夫人发觉,抢先一步将花珍珠要来给儿子做了大丫环,珍珠这丫头虽然和少爷同一天的生日,但是比曹沾成熟多了,心思又细,人又利索,照顾少爷起居最好不过了,于是珍珠姑娘就做了曹沾的贴身大丫环,被改名为袭人,本来袭人是个很本分的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曹沾就特别的亲切,没几天两人就初试云雨,小女孩变成了小女人,颜色更加娇媚,被曹颙看在眼里,馋在心头,终于有一天寻个机会将其推倒了。
这件事被王夫人发现以后,觉得很不成体统,不便对丈夫发火,便把气撒到袭人身上,将其责打一顿后赶回了花家,还宣扬她风骚淫荡,勾引小少爷什么的,花袭人,也就是花珍珠回家之后没两天就上吊自杀了。严格的说这件案子很难判罚,丫环就是主人家的奴才,睡了也就睡了,就是大明律上也没规定主子不能睡丫鬟,至于回家以后自杀,那跟曹家就没什么责任了。
推官觉得这案子不好处理,硬要判曹家有罪,恐怕自己以后要沦为官场笑柄了,可镇武伯那尊大神坐在那里又不好公然宣判曹颙无罪,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这个皮球踢过去。
推官正想向刘青天讨教一下此案应当如何处置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巨变,花家娘子,珍珠的亲生母亲忽然昏倒在当堂。
一番掐人中,灌清水之后,花家娘子终于缓缓苏醒,大放悲声:“冤孽啊,都是冤孽,我们娘俩都这么苦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十五年前死了利索啊。”
曹颙和曹沾跪在大堂的另一端,本不敢正眼瞧花炮一家,此刻听到悲声不免抬头看去,霎那间父子俩同时发出呼喊:“侍萍!”“袭人!”
花家娘子的年岁不大,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段面容和女儿珍珠非常相似,难怪曹沾误以为是袭人,不过曹颙喊出来的名字才是花家娘子的真名。
“对,我就是十五年前那个风雨夜被你赶出来的侍萍!珍珠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花家娘子咬牙切齿的要扑过来撕扯曹颙。
众人震惊,一时间居然没人上前阻止,直到花家娘子扑到曹颙面前,曹沾才挡到了父亲面前喝道:“你这个疯婆子要做什么?”
曹颙却扯住了儿子说道:“别拦着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啊,袭人是你的双胞胎姐姐,报应!都是报应!”
花家娘子听到这话也呆住了,簪子脱手而出,伸出双手捧住曹沾的脸痴痴的说:“你是宝玉?你真的是宝玉?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曹家不是说你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吗?让娘好好看看你。”
曹沾幼小的心灵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刺激,他现在已经晕头转向了,什么母亲,姐姐,双胞胎的,这都是哪跟哪啊,这个长得很像袭人姐姐的疯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居然知道自己的奶名,他被花家娘子捧着脸不敢乱动,不知所措的呼唤着曹颙:“爹爹救我。”
却听得后面一声响,回头看去,只见曹颙已经一头撞到公堂的柱子上,鲜血脑浆流了一地,显然是没救了。
“爹爹!”曹沾哭叫着扑到曹颙的尸首旁摇晃起来,希望能将父亲摇醒,那边花家娘子已然是疯了,痴痴傻傻的喊着:“儿子,女儿,宝玉,珍珠,一个都不能少,嘻嘻。”
在场之人目睹此惨剧都傻了眼,就连刘子光都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这案子是不能再审了,他起身对推官轻声说道:“老天已经给报应了,这事从轻发落吧。”说完带着手下径直去了。
此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如果有雷声就更好了,刘子光暗想。
※※※
宝玉,珍珠,是侍萍和曹颙生下的双胞胎儿女,属于不太象的那种双卵子型,至于曹颙为什么没认出来是自己女儿,这个属于情节需要,老色鬼既然喜欢母亲那样的,喜欢女儿也是情理之中。
第五卷 江南 第10章 市舶司
一场庭审,竟使得曹颙当场身死,花家娘子疯掉,这厢曹沾抱着父亲的尸首痛苦,那边花炮一家人扯着母亲急切的呼喊,两旁的衙役目睹这一出惨剧都心有不忍,推官得了钦差大人的命令,轻轻的将这案子断了:鉴于罪犯曹颙已死,此案不再追求任何人的刑事责任,曹家拿出七百两银子赔付花家,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加上砍断花老汉手臂的赔偿,一共是一千两纹银,也算一笔不小的数字了,花家遭此打击,也没心思再继续追究了,谢了大老爷的恩,搀着疯掉的女人回去找郎中去了。
曹家被整倒之后,刘子光却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大发慈悲的允许曹家妇孺老小回府居住,除了田庄地产等大额财物充官之外,家里的细软之物都予以保留,当然这些细软也是经过红衫团抄家队甄选之后剩下的了。
曹沾被无罪开释,茫然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奴仆十停去了七停,到处一片狼藉不堪,母亲,奶奶,还有姨娘们惶惶然不知所措,家里的男丁还都没开释,老头子就要押解进京,曹颙身死后,家里甚至没有人能操办起丧礼了。
眼下曹家的男丁就只有曹沾一个人了,没奈何只好强大精神操办起来,刚想把书童茗烟叫来帮忙,却听说小书童已经拐带了一个丫环跑路了,真是世态炎凉啊,曹沾咬咬牙,带了银子一个人出门找寻棺材店,香烛纸马铺子去了。
织造署是个专业性比较强的衙门,原来只是为了宫廷采买绸缎布匹设置的衙门,到现在已经逐步发展成官办巨型垄断企业了,苏杭一带的民营织户被江南织造压榨的非常严重,这种畸形的生产制度非常的不科学,别看每年卖到大江南北乃至海外的绸缎布匹量大的惊人,其实利润并不能达到最大化,因为产销环节都把持在一些庸才手里,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大批绸缎发到外国去,硬生生把原先作为奢侈品的中国丝绸卖成了萝卜白菜价,造成产量越高利润越低的现状,当官的拿着回扣才不管那些呢,就知道一个劲的压任务给下面的工匠和民户,还不足额发放口粮和补贴,致使十万江南织造所属的工匠们长期处于贫困状态。
刘子光虽然带着一帮户部和工部的技术官员,但是隔行如隔山,让他们去管理江南织造显然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于是刘子光不得不重新起用原先那些织造署官员,搞技术的留下,搞行政的赶走,尽快使停工的织染局,总织局两个大厂子重新开动起来,花炮作为南厂驻扎织造署的秘密番子重新进厂工作,(W//RS/HU)花老汉也被返聘作了技术人员,他们父子二人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监视着织造署的官员们。
刘子光并不担心有人和他磨洋工玩对抗,曹寅他不能随便杀,可是下面这些小工头就没那么好运了,没有两天下来就有几个管工因为破坏生产,造谣生事而被南厂番子当众砍了,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旗杆上谁能不怕啊,以往都是杀工人,现在改成杀管工了,再加上足额发放的口粮和钦差大人独创的超额奖金,工人们的干劲很足,产量提升的极快,一天的产量都能赶上以前三天的。
苏州织造局年产三万匹绸缎,松江织造局年产三千万匹棉布,这些绸缎布匹除了上供朝廷,行销全国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从上海出口,行销到海外诸国。
上海原来是隶属于松江府的一个县,后来因为有吴淞深水良港,海外的货船都在这里装卸货物,登岸消费,逐步发展成江南最大最富庶的城市,行政级别也从县改成了道,道本不是行政区而是监察区的名称,但上海只是一个巨大的港口城市,并不下辖府县,鉴于这座城市的独特性,朝廷专门给了上海一个直隶道的级别,道的长官叫总督,品级和其他省的总督一样都是二品大员。
上海有全国最大的市舶提举司,市舶司是朝廷管理海外贸易的专门机构,从洪武三年就开始在广东的广州,福建的泉州,浙江的宁波开设。在广东的是专为安南(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的是专为日本朝贡而设。在福建的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
而上海市舶提举司是最新的一个,于二十年前设立,面向的是世界各国的商船,不管是红毛还是金发,不管是蛮夷还是罗刹,只要带着金银,带着货物,就都是上海市舶司欢迎的客人。
市舶司的职责主要包括:①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出海许可证;②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女口、逃亡军人等;③“阅实”回港船舶;④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这实际上是一种实物形式的市舶税;所抽货物要解赴都城(抽解);⑤按规定价格收买船舶运来的某些货物(博买);⑥经过抽分、抽解、博买后所剩的货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标准,发给公凭,才许运销他处。
也就是说市舶司相当于海关的作用,除了收取进口货物的关税之外,对出口的货物也要收取一定税金,另外还肩负着缉私的职责,作用相当重大,上海市舶司由上海道总督领导,一名从五品的提举直接管理,下面有副提举和吏目若干,光凭这些人管理偌大一个市舶司显然不够,所以另外招收了大量的编外人员,甚至市舶司下面还有一支中型的海军缉私舰队。
苏州织造局刚好有三千匹绸缎出口的大单子,契约是早就签订了的,眼下出了曹寅那桩案子,一时延误了,上海方面接连发了几个六百里加急快马过来催,苏州上海之间的距离很近,工匠们正在连夜赶工,准备一赶出来就装车发往上海。
计划随着这批绸缎一起赶往上海的还有钦差大人刘子光的专列,上海市舶提举司也是他要审查的对象之一,这个衙门虽然没有江南织造那么多人,但是每年收缴的税银高达千万两之巨,在南明朝廷国家财政收入里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此重要的机构当然要严加监督,稍稍松一松手指缝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根据南厂的情报显示,上海市舶司的一个低等小吏都能在城里盖上三进的院子,在苏州买上雅致的园子,家里的小妾没有三个以上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其中还得有一个倭国来的温婉女子才能算得上体面。根据统计,每年入港的外国货船都要增加两三成,货物更是大量激增,可是市舶司上缴户部的银子却一天比一天少,这可很不正常。
市舶司收取外洋货船那些银子究竟都跑到哪里去了?刘子光很想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想知道,这个人现在正坐在刘子光的马车里,她就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
户部里没有银子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胡懿敏恰恰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就连今年北伐满清的军饷都是户部从日升昌票号筹借的呢,朝廷借银子也不能空口无凭,当初是太后拍的板,以上海市舶司的关税银子作为担保。可是肥得流油的市舶司居然上缴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这可让胡大掌柜极为光火,所以趁着刘子光巡查江南的机会一起去上海调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