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新传-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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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高强天外飞来的一刀已夺了魂魄,耳中又听得连珠价来报各处严禁盘查,心中早没了半点期望,被这一哼早吓得体如筛糠,连声道:“应奉大人饶命,应奉大人饶命!小人实无歹意,是朱老爷子命小人在这里观察应奉大人所为,随时禀告,决无加害之心!”
高强哼了一声,心说没加害之心你掏刀子干吗?要不是本衙内还练过几下子,这会不定刀架在谁的脖子上呢!
不过这句话倒让他有些疑惑:“朱老爷子?日前已知这朱缅三十不到年纪,称老爷子多半是指其父朱冲了,这胥吏本就是应奉局的老人,跟朱家暗中勾结毫不出奇,只是眼下朱缅已经是家主了,这人怎地是朱冲的指使?再者,此人昨天才与我回来,当时全无异样,今天就得了指令,这中间有什么文章?”
他思想一会不得要领,便看了看许贯忠,知道他心思细密,当可理出头绪来。许贯忠微微一笑,却不忙言,转身出去,不一会提了几个鸽笼进来,笑道:“朱清,这鸽子养的可不错哪?”
第四卷 东南 第二一章 诈病
那胥吏见许贯忠提了这几只鸽笼进来,便知机关看破,不待他人催问,一五一十的将其中原委都说了出来。原来这朱清是朱缅老爹朱冲的心腹,却不甚受朱缅的器重,去杭州赴任时竟将他和其余几个老臣子给撇下了,只是他多年为朱家效力,心中记挂着老主子朱冲,倒也没什么怨言。
等到朱冲与儿子在对待明教的问题上意见不和,他知道朱缅与明教勾结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高强,只是这位高衙内来头大的惊人,当朝宰相的孙女婿,殿前太尉的独生子,又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好在朱家盘踞两浙多年,杭州与苏州之间早有信鸽来往,赶紧一纸飞鸿传书老臣子,叫朱清密切注意高强动静。
那朱清随高强出访龙游,昨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此行报于朱冲知晓,次日清早便得了回音,有一个蜡丸随书附上,教务必亲手送于高强本人。朱清不敢怠慢,打听得高强正在书房会客,便赶紧揣了蜡丸来求见。
谁知到此一问,却知高强是在接见新任录曹参军、主掌本州刑狱的张随云,而且审的竟然是纪秋风一案!他是不明前后的,只知道自家老主人教他密切注意高强动向,现在这高衙内又在彻察纪案,想必是要对付朱家了,故主情殷之下,便悄然绕到西窗下来听壁角,此后便被惊破行踪,一刀成擒。
一切说完,他从怀中取出蜡丸双手奉上,许贯忠上来接过,看了看高强,见他并无异议,便一掌拍碎,从中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高强。
高强举手接过,见上面寥寥两行字:“恭请高应奉杭州一叙。”落款“老朽朱冲顿首上。”余外并无他言。高强将这字条反复看了,再递给许贯忠,一面听张随云在那里拍着桌子反复问话,那朱清却也反复就那么几句,什么“小人不敢加害应奉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等等。
见问不出什么新内容了,高强便教那两个衙役将这朱清带下去看着,将那字条给张随云看了,笑道:“之海兄,你如今主掌本州刑狱,这案子当如何处置?”
张随云虽然直性,却不是草包,见这情势自然明了其中关窍,朱家与这位高衙内如何纠缠他是不管的,只是现在一件纪秋风案搁在心头,又是职责所在,哪有不问的道理?
“妙长兄,小弟主掌苏州刑狱,这朱清对妙长兄冒犯之事乃是应奉局内务,妙长兄若要拿他治罪,只管一张帖子把人押了来录曹司便是,小弟自然依法办他。”话里有话,意思就是如何处置你决定,反正这家伙也没真个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是纪秋风一案,朱家仗势欺人,竟逼得一个好好上户人家家破人亡,唯一的根苗也不放过,此种行径人神共愤,这案子小弟必要一查到底!”张随云大眼瞪得溜圆,大有发上冲冠之势。
高强知他耿直,心下暗暗钦敬,只是这朱缅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若说你一个苏州府录参就能把他扳倒,恐怕也就没胆量敢做出这么大的事来了。何况现在朱缅又跟明教方腊搅在一起,他老子却又传了张条子来叫自己去杭州相见,这其中千头万绪,纪秋风的案子要如何“彻查”,倒要仔细参详。
他把这想法向张随云明言了,张随云虽然耿直,却不是笨人,听得内中牵涉如此之大,居然有人密谋造反,朱缅也参与其中,也吃了一惊,便问高强有何计较。
几人详细商议一番,书房里便传出话来,说道高应奉受了贼人惊吓,贵体有恙暂不视事,应奉局上下庶务由许贯忠代摄,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贼人身份不明主使不知,由张录参带回录曹司严审。
既然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一应胥吏便都圈到西园办公,送来参审的花石都堆放在那里,由各位经验丰富的应奉局老胥吏整理登记,吃住都在一处,待今年花石纲起运之日才可放出。实则这却是高强的封口之计,这班老吏之中难免有人与朱家还有联络,当此微妙时刻,情报上可是越严密越好,这借口光明正大,一个都推不掉。
此令一出各吏大惊,无奈此刻应奉局内外都是高强的人马,听到衙内受惊染恙都是惊怒交迸,如杨志这等忠心之人更是捶胸顿足恨不能以身代。上峰既然如此,下面的官兵当然会看风角,各个把刀枪擦得雪亮,只盼着有个机会表现一番,现在有了命令下来,那里还不雷厉风行的督办?
一众胥吏眼看白刃拥乎左右,甲冑耀于眼前,官兵的立功欲望更烧的眼睛都红了,哪敢牙崩半个不字?乖乖的都到西园寻处安身去了。
张随云带了那朱清回去,望大牢里一关,只说是应奉局里出了飞贼,正在传书各州县核查身份,又命人翻阅文书找些陈年积案出来比对,其实都是拖延时间,只教无人知道他下落便罢。这两件事一办,朱家的事就算暂时压下了,眼下的重头是如何将方天定赚出来,明教造反之事倘若不能分化瓦解,硬碰硬地打起来可就要出大乱子了。高强与许贯忠再对了一遍台词,由许贯忠出去再行应付石宝和邓元觉二人,至于高强现在已是病人身份,自然要教软轿抬进内宅去修养。
刚把高强扶上软轿,许贯忠忽道:“衙内,方才贯忠依计要明教派方天定来才愿相谈,那石宝已有应允之意,却要叫方金芝姑娘出去相见。贯忠想衙内有趁机扣下方姑娘的意思,正要砌词应付,那石宝已颇有相疑之意,贯忠正有些招架不来,恰好遇到这刺客之事,于是借机脱身。只是此番回去该当如何应对,还请衙内示下。”
高强眉头一皱,把眼睛望许贯忠一抬,心里很是纳闷:怎地到现在才来问这问题,难道不出刺客的话,你这就应付不了了?
却见许贯忠俊面上泰然不动,双眼明澈,眨也不眨地与自己对视,高强这心里就嘀咕开了:以许贯忠的才智,事事谋定而后动,决计不是这等无谋之辈,难道其中另有寓意?一时不得要领,当即将这皮球踢回去:“以贯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反正你许贯忠从头至尾参与了我要对付方腊的图谋,好歹算个军师的角色,衙内我把这皮球踢给你也不好不接吧?
许贯忠淡淡一笑:“衙内,此事不在贯忠而在衙内,贯忠言亦无用!”
高强一听有气,敢情你这皮球又踢回来了!不过这时候也听明白了,许贯忠大概是不主张自己扣下方金芝的,不过昨夜看自己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好拦阻,因此在这里留了个退步,利用石宝的名义来向自己进谏。
“贯忠啊,”高强干咳两声,笑道:“倘若你觉得方姑娘不该扣下,那就明言便是,何苦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你我识于微时,又相交莫逆,难道这点小事都不能摊开了说么?”
许贯忠双目一亮,扶着软轿边的手不由一紧:“衙内知我!贯忠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况且方姑娘兰心慧质,衙内对他心动也是常理。只是眼下衙内正筹谋化解明教起事之事,望轻了说这也是敌我未明,怎能在这小事上增加明教的戒心?即便方腊有心以美色诱衙内,现下并未明言,衙内当示之以宽,就此扣下却是不妥。这是公。”
长长一串说下来,高强听得老脸微红,却听得这才是公,赶紧追问一句:“那私又是什么?”
“这私么,衙内方图谋害其亲,勾心斗角则可,始乱终弃则非,方姑娘年纪尚幼,看情形也未知其父反谋,衙内今日图其美色,能定他日之鸳盟否?此岂大丈夫所为?!”
高强差点没找个地缝钻下去,难怪你许贯忠要拐这么大一个弯子来说这番话,这等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臭骂“感情骗子”了!实在自己也还没决定要如何对待方金芝,虽然美女当前心动难免,不过昨晚说出那话也是图个痛快而已,可没想到那么远。加上这几日状况迭出,高强脑子里塞满了事,要说是有心图谋方金芝的美色,可真是冤哉枉也!
“贯忠啊,此事前后你尽皆知晓,衙内我也无甚话好说,你只去请了方姑娘出去与石宝等人相见,任其来去自便,其中利害都由你斟酌便是,总要以东南大局为重才好。”高强无奈一笑,心说走了一个美女固然心痛,好歹江山为重,可别在心腹手下面前跌了身价,真正的人才哪里愿意跟随一个沉迷女色之人?
哪知许贯忠洒然一笑,又是一番言语:“衙内既然心中灵台澄明,贯忠也就放心了。方姑娘已差人去请了,至于此女的去留,贯忠敢说其必不去!之所以以此妄言进衙内,只是要提醒衙内一下,莫要把握不定做错了事才好。时候差不多了,贯忠去也!”
高强楞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许贯忠朗声一笑,挥着袍袖往前堂而去,忽地失笑:“臭小子,原来耍我!”
第四卷 东南 第二二章 房中
软轿抬到内宅,鲁智深正搬了张太师椅坐在当道,武行者抱了戒刀在他身后侍立,见到高强被抬了回来,都吃了一惊,抢上来道:“怎地伤了哪里?适才不是差人来报了平安么?”
高强对鲁智深挤了挤眼,假意呻吟两声道:“师父在上,徒弟身上未伤,受惊不小,此刻只觉心口烦闷四肢乏力,路也行不得,只得叫人抬了回来将息,余外却是不碍的。”说着又向鲁智深挤了挤眼。
鲁智深外粗内细,见他这两个眼色一递,虽然不知有什么花花肠子,不过见他眼中有神,语声洪亮,看来没什么大碍,低哼了一声道:“如此徒弟好生将养了,为师依旧为你守这内宅道口。”
高强吓了一跳,心说这可是罪过,又不是当真有什么刺客来,哪好劳动你老的金身大驾?忙咳嗽两声:“自古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怎好劳动师父?还请师父回转禅堂静室,武师弟代愚兄好生侍奉着。”
武行者连忙答应了,鲁智深望高强脸上瞪了一眼,也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嗨”了一声道:“罢了!”起身拖着禅杖便行,行者向高强施礼叫了声“师兄保重”,追着去了。
软轿进门,直抬进蔡颖房里,把这相府千金也吓了一跳,忙指派丫鬟使女点起南洋乳香,亲手服侍自家官人宽衣解带,抖开锦被将他全身捂个结实。待听得高强是受惊过度心口烦闷,经不得一些搅扰,登即将闲杂人等统统赶了出去,只留了百合、红藕两个心腹丫头在门口使唤。
蔡颖正要安排人去请大夫,高强一把将她拉住,抬眼看看房中无人,笑了笑道:“颖儿,少安毋躁,为夫这病是装出来的,看不得大夫。”
蔡颖先是一怔,既而一喜,嗔道:“好端端的装什么病,唬的奴家不轻!”假意伸手来打,高强躺在床上不好闪躲,手中一用力将蔡颖扯近身来,半边娇躯都压在他身上,那一下自然也打不成了。
俩人正在笑闹,门口红藕稍提声音道:“环二娘来看官人!”
蔡颖闻声即起,挣开了高强的手,急急把全身上下检视一番,用手抿了抿鬓角,方道:“请环二娘进来。”高强知她是大家千金的出身,虽然年纪不大,平素在府里众人面前是极有威严的,看着她板起一张俏脸来说话,倒觉得有趣,伸手出去在她腰上轻轻扭了一下。
蔡颖险些笑了出来,纤腰一摆挣脱了高强那作怪的手,回头狠狠盯了高强一眼,还没说话,门帘掀处小环急匆匆地小跑进来,云鬓微微散乱,小脸涨的通红,急道:“官人怎生了?”
蔡颖咳嗽一声,笑道:“环妹子,官人在此,你好生服侍着,姐姐去叫厨下整治些药膳补品与官人将养。”
小环楞了一下,才省起这位内宅之主正当面,忙向大娘福了福:“小环见过姐姐,姐姐万福。”身子还没起来,一阵环佩响处,蔡颖已飘然而过,留下一串娇笑:“姐姐且去,妹妹可有日子没见着官人了吧?这可要好生服侍着哦。”
小环还在愣怔,怎地官人遇刺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