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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诨轿遥
一把尖锐沙哑的异声在脑中响起,余音回荡,耻照神为之夺,几乎被岳宸风一掌劈中。
(尔为神主,彼岂能伤?快快醒来!
「你……你使什么妖法?」
耿照太阳穴隐隐刺痛,正欲按抚,才发现手中钢刀竟已不在,岳宸风双掌并至,只得以「白拂手」卸去。
岳宸风似精熟鬼手套路,右掌回作雀尾,半勾半缠,铁一般的胳膊竟化成金丝出尾,宛若蛇上青竹,缠着耿照的左臂一绞,「喀啦!」
将他的肘关卸脱,使的正是白拂手!
耿照肘间剧痛,咬牙轰出一记「跋折罗手」,勉强将受创的左臂抢回。又听脑中的怪声道:「虚境受创,一如实伤!你再不清醒过来,当心丢了性命!」
他听得「虚境」二字,心思又陷迷惘,迷迷糊糊想:「虚……虚境,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心念所至,眼前景象为之一颤,船头、流水、黄昏……俱都散摇,独独岳宸风清晰不坏,面上的狰狞卑鄙坚如铁鐫,既虚假又真实,黑氅卷风,宛若一头巨大的妖鸟般扑来!
耿照左臂动弹不得,右掌正欲挥出,忽觉锐风袭来,便如兽爪,明明岳宸风还在数尺之外,掌势不能发出如许风压,但恶招临门不及细想,举臂一格。刹那间岳宸风的形象与爪势叠合,眨眼便至;耿照单掌接应,虽仍左支右绌,眼前的「岳宸风」却开始崩解,臂上撞击、刮面劲风,乃至于眼观耳闻等,仿佛来自远处……
「很好!便是如此。」
脑中的刺耳异声再度响起,语气中微露赞许:「快醒过来罢。山岳伏形,青岛开道;灵丝满路,映现昆岗……著!」
耿照猛然睁眼,赫见穿室内夜翳未褪,晨光稀薄。身前一人发毛如戟,一股浓重兽臭袭来,五只利爪挟着劲风。叉喉掼至!
同样的招数难以在「薛荔鬼手」前二度奏功,耿照单臂一圈,青蛇般攀上来人臂膀,用的正是虚境中「岳宸风」卸断肘关的那手。
来人「咦」的一声,笑道:「来得好!」
虎臂连挣带甩,眨眼间竞连使七、八般手法,各见巧妙。却始终难以摆脱,反越绞越紧;再一施力,便要自己绞断了关节。
他不怒反笑,笑声宛若虎咆,血口中露出四根森森尖牙,点头道:「好小子。有一套!」
臂间肌肉一软,亦成游蛇,反向旋出,两人倏分。这「走影剑」的镜射之招耿照已非初见,正欲拱手谢罪,谁知左肩一动,肘关节却痛得虽以忍受,只得单膝跪地,垂首道:「弟子一时失神,多有得罪,请二师父莫见怪。」
—文;—来人正是那「虎尸」白额煞。
—人;—他一个箭步将耿照拦住,抓小鸡似的提将起来,伸手一捏左肘:「疼么?」
—书;—耿照面色煞白,咬牙不哼出声来,微颤着点头。「疼。」
—屋;—白额煞微皱浓眉,喃喃道:「怪了。」
卷起他的袖管,见肘关节处既未浮肿,也无瘀红,蹙眉低道:「你且动一动试试。耿照见手肘并无异状。也觉奇怪,欲活动左臂却又疼痛不已,分明是骨节脱臼的模样。
正自惊疑,脑海中忽掠过一把磨砂也似的怪异童声:「带他过来。」
正是虚境中不断侵入神识、提点自己的声音。
耿照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师父救我。」
神识也者,本是玄奥难言,自知世上有夺舍大法、赤血神针以来,耿照已见怪不怪。只觉大师父功力之深。竟能凭空侵入脑识,比之江湖盛傅的「傅音入密」不知高了几筹。
白额煞尖耳一动,显然也收到指示,随手将他放落,咧嘴道「走罢,你大师父要见你。」
两人一前一后,又来到了后进的枣花小院中。西厢紫灵眼的闺房窗纸上片幽蓝,并未点光,似还没起身。
白额煞领着他推门而人,青面神房中仅一盏豆焰,被晨风吹得明明灭灭,倍显森幽。床铺一角仍是光照不透,视线无论如何望之不进,一凝目便觉头疼,顱内如有万针攒刺。教人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开。
耿照心中雪亮:「非是灯光不及,定是大师父用了什么宰制心神的法子,教人视而不见,以藏其形。」
却听青面神道:「坐。老二,你先出去。」
末二句却是对白额煞说的。
虎形的魁伟男子耸了耸肩,却未移步,呲牙笑道:「老大,不是我信他不过,这小子盲拳打得不坏。比醒时厉害,方才我险险招架不住,吃了闷亏。」
青面神哼的一声,淡淡还口:「你是怕他暴起伤人,还是我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他?」
白额煞闻言一怔,点头道:「也是。我出去啦,自己留神。」
青面神道。「给我护法,谁都不许进。老三和女徒也一样。」
「知道了。」
门扉闭起,狄招依言坐定,忽听青面神淡然道:「你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耿照的思绪略一恢复,便知是「入虚静」与「思见身中」合用时出了什么差错。
但这并非是他初次合用,在觉寺他日日以此法在漱玉节的眼皮子底下用功,或于虚境中与薛百螣较量拳脚,或与胡彦之琢磨刀术,内外武功大进,如有神助,而外人却看不出端倪。此番失控,兴许与岳宸风有关,其中因由却无从知悉。
他摇了摇顽。
「我……我像做了个梦,在梦里被敌人折了臂膀,醒来只觉疼痛不堪。却不见有什么伤痕。」
青面神淡淡一笑。苍老的童聋虽然剌耳,语气却十分悠然。
「有人被砍断臂膀之后,即使创口癒合,肢断处甚至已生出新皮包覆。依旧时时感觉疼痛,一如断臂之初,称为「幻肢痛」——受创的非是实体,而是虚无飘渺的神识。因此永远无法痊癒,一生将被可怕的断臂痛楚折磨。至死方休。」
青面神怡然道:「你身兼的两门奇术。一者肋你遁入虚空,观视内外,一一历遍所记所闻,如临现场;道者毕生所求,不外如是。另一个则是武者梦寐以求的「思见身中」,凭冥想便能锻炼内外武功,不受时空限制,进境如飞,更胜常人。
「但你莫忘了,无论道者武者,都不是凭空掌握,或道心通悟,得观至真,或由武入道,一合天人。你的奇遇赋予你这两门稀世奇能,却跳过了相应的心性修持。在我看来,是祸非福,须得更谨慎应对,方能转危为安。」
耿照闻言一凛,若有所得,垂臂起身揖道:「多谢大师父提点!」
青面神道:「坐下罢。虚境中受的伤。须在虚境之中方能有治。我的「青乌伏形大法」若用于寻常人身上,必先夺其神而役其驱。此举与杀人无异,用以杀人亦无不可。但你似练有一路玄门正宗的高明内功,已至「凝神入虚」之境,受得我这一路大法,这个忙我还帮得上。」
「我……该怎么做?」
「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青面神笑道:「梦醒之时,你的臂膀便能好啦。」
耿照出了房门,屋外已无白额煞的踪影。但见晨曦洒落簷瓦,灿烂如金,沁凉的微飕穿花绕树,说不出的清爽宜人。他一边活动臂膀,穿过洞门回廊回到厢房,唯恐惊扰了屋里那朵春睡海棠,正要轻轻推门,忽听门后「哼」的一声。傅来一把清冷娇喉:「进屋也不先敲门,老爷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正是宝宝锦儿。
耿照忍不住微笑,乖乖叩了几下,低声道:「娘子,为夫来啦。」
「不许进!」
符赤锦一声娇叱,几能想见她柳眉倒竖、凶霸霸的狠媚模样:「一大清早的便不见人,你跑到那儿去啦?」
耿照被骂得不无冤枉。他可是将她哄睡之后才出的门,谁知她睡醒便忘了,全不当有过这么回事,低声道:「我……我就在院里打了趟拳,练练内功,也没去哪儿。宝宝锦儿,你让我进去罢。」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耿照就当她是默许了,推门而入,却见桌上摆了几色小菜,一盅白粥。
那粥熬得细润亮滑,米粒颗颗晶莹分明,又无不通透,脂甜梗香,却是与肉末一起煮的。粥盅之上犹有热气,小菜却已放凉,符赤锦换过一身袒领小袖的束腰裙,锦兜裹着她雪酥酥的丰腴奶脯,当真是比新鲜的脂酪更加嫩滑喷香,令人垂涎。
她凭桌斜倚。浸了香草的红纱裙下翘起一只饱满如肉菱的凤头丝履,若非寒着一张娇靥,直是一幅最美丽的新妇图画。耿照心想:「她专程替我煮了早膳,我却生生捱到菜凉了才回来。也难怪她不高兴。」
微笑道:「你看看,都是我不好,差点错过了这一桌的好菜。」
挨着宝宝锦儿坐下。她却挪过身子坐上另一只姑墩,冷冷道:「谁说是给你吃的?我摆桌子哩。」
耽照差点笑出来,忙咬牙憋住,夹起一筷鱼脍入口,只觉鱼鲜肉嫩,自不待言,先浸过醋使鱼肉半熟,取乾布将水分漉尽后再拌以芹泥芫荽,不水不柴,十分的清爽可口,显示用心烹调,赞道:「宝宝绵儿,你真是煮得一手好菜!」
符赤锦心中大喜,差点噗哧出声,赶紧板起俏脸。
「我随便弄的,小心毒死你!」
「忒好的菜,毒死我也认了。」
耿照被勾起食慾,自己动手盛粥,也给她添了一碗。符赤锦见他吃得美滋滋的,险些将舌头也吞了去,不由绽开娇颜,掩口笑道:「瞧你吃的,饿鬼上身!」
举筷与他并肩而食,不时往他碗里夹菜。
两人并头喁喁,像极了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小夫妻。
原来符赤锦一觉睡醒。稍作打扮便去了趟早市,采买菜肉白米,为爱郎洗手做羹汤,谁知耿照却迟迟未回,她端了一份与小师父同吃,吃完回来仍不见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一个人怔怔生起闷气来。
「我以为宝宝锦儿是不洗衣煮饭的。」
眼见玉人重拾欢容,耿照故意与她调笑。
符赤锦娇娇地瞪他一眼,睁眼狠笑:「姑奶奶不做烧饭洗衣的老婆子,可没说我不会。老爷下回再夜不归营,我劈了你当柴烧。」
两人相视而笑。吃得片刻,她又正色道:「今儿少不得要走趟驿馆,你怎么打算?」
他举箸沉吟,旋即夹起一片被醋汁濡得雪白晶莹的软糯鱼脍,展颜笑道:「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找帮手。既然非走一趟不可,便到驿馆里找帮手去。」
符赤锦哼的一声,笑啐:「说得轻巧!镇东将军能帮你杀岳宸风么?」
「虽不中。亦不远矣!夫人真是好生聪明。」
狄照神神秘秘地一笑,又夹了满筷好菜,西里呼噜的扒粥入口。「将军身边,不定便有我们的好帮手。」
用完早饭洗净食具,符赤锦又与紫灵眼说了会儿话,耿照便在小院中闲坐发呆。槐荫下十分凉爽,街市的熙攘吵杂仿佛都被隔绝在院外,充耳俱是鸟啾虫鸣,啁囀细细,倒也舒心。
白额煞似习惯夜行,日出后便不见人影。
耿照有意无意往青面神的厢房一瞥,只觉内外浑无动静,仿佛无有生机。
未几,符赤锦笑吟吟推门而出,撒娇似的平伸藕臂,娇唤道:「走罢,老爷。」
门缝里仍不见紫霞眼的身影。看来这位小师父怕生得紧,如无必要,竞连一瞥也不给见。
耿照非是对她有什历遐想。只觉既奇怪又有趣。出了小院之后,符赤锦抱着他的臂弯,绵软已极的大酥胸紧挨着他,隔着衣布犹觉温腻,如敷珠粉,抬头笑道:「没见着小师父,你很失望么?」
耿照吓了一跳,忙摇头撇清:「不……我……不是……唉!宝宝锦儿,你怎地老爱捉弄我?」
符赤锦咯咯一笑,眨眼道:「在这世上,我最喜欢小师父啦。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绝不饶你。」
耿照不觉失笑,摇头:「这也'〃文〃'太冤'〃人〃'枉啦。她既'〃书〃'是你'〃屋〃'师父,便也是我的师父,我敬爱她都来不及,怎会……唉。只是你与她便像是一对姊妹花儿,你像姊姊多些,小师父倒像你妹妹,真是有趣得很。」
符赤锦扑哧一声,娇娇白他一眼,佯嗔道:「老爷这是嫌奴奴老了?」
耿照赶紧陪笑:「夫人说得哪里话?观夫人姿容样貌,不过十五、六人许,谁敢说老,我抄扫帚打他。」
符赤锦轻拧他一把,笑道:「嘴贫!瞎扯淡。」
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低声说道:「我小师父少年时目睹门派惨变,失去父母至亲,从此不爱与生人说话。其实她性子好的很。既温顺又可爱。我若想有个妹妹,也要像她这样的。她不嫁人也好,没遇上疼她的,我宁可她不嫁。」
「反正小师父不嫁,我宝宝锦儿便奉养她终老,当作亲人一般,不也挺好?」
「喂,这话怎听着像便宜了某人?」
两人未雇马车,相唯着信步而行,一路逛到了驿馆前方才收敛。负实门禁的仍是适君喻带来的穿云直卫,恰巧程万里正巡至前门,一阵寒暄,程万里便将二人引入馆内。
大厅之内,慕容柔夫妇仍坐于阶上主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