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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雅骚-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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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不要,难得——实话说,建生祠咱家是欢喜的,自己嘛不好意思建,有人代建岂不是美事,建在石柱没意思,难不成咱家还要跑到那川东大山里去看建得如何了,建在西湖边最好,咱家喜欢西湖,方才也对那秦民屏说了,让他们出一千两银子即可,超出的钱咱家自己出,咱家要的就是这个名声。”

张原道:“公公是西湖功德主,已然美名远扬。”

钟太监大乐,声音转低,说道:“这次与你一起算计邱千乘,着实有趣,那邱千乘今日还送了我三千两银子,我若不收,他还不放心,只好笑纳,这银子等下你拿一千两去,不许推辞,不然咱家不认你这个朋友,还有,你明日赶去松江怕时间紧迫是吧,咱家借你驿递斟合牌,水路、陆路都有驿站可供歇息用餐,要车要马都方便,待你回程时再把斟合牌还咱家便是。”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半钟声到客船

洪武二十七年的《寰宇通衢书》记载明初道路纵为10900里,横为11750里,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以驿站为中心的驿路已经是四通八达,陆路一般四、五十里就有一座驿站,水路驿站相距稍远,七、八十里会有一座,陆驿有车马、驴骡、脚夫,水驿有舟船、水夫,可供使用,无论陆驿还是水驿都能提供食宿,而且这一切还都是免费的,但一般民众享受不能驿站的便利,这是供官员进京或者致仕、朝廷钦差和边镇飞报军情用的——

明初水马驿递符验还比较严格,嘉靖以后就滥了,王裔、官员有驿递大勘合牌,有权征调马二匹、民夫十人、舟两只,赴国子监的监生、外出公干的吏舍也有权使用驿递小勘合牌,搭乘车马舟船以及住宿免费,那些王裔高官出行,马二匹、民夫十人哪里够呢,所以往往超越规定,征马、民夫征用过倍,这样也就罢了,很多官员还把勘合牌送给亲朋好友使用,驿站送往迎来,疲不堪命,现在钟太监把织造衙门的小勘合牌送给张原使用就是这种情况,这在当今是很普遍的事,见怪不怪——

张原心道:“还是我内兄商周祚廉洁正直,接家眷进京都是用自家舟船。”

虽然如此,张原还是接受了钟太监借给他的驿递小勘合牌,嗯,借机考察一下驿站民情嘛,据说明朝灭亡的又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崇祯二年裁减天下驿站,李自成原是银川驿卒,驿站一裁减,李自成失业了,又逢灾荒,没饭吃,于是就反了——

张原道:“多谢公公借小勘合牌,但这一千两银子我如何受得!”

钟太监笑道:“你为邱千乘排忧解难,如何受不得?邱千乘说了,张公子的谢礼也全在我这里,所以咱家分你一千两,怎么,莫非你嫌少?”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邱千乘当然不会说给张原的谢礼全在钟太监这里,邱千乘根本就没把张原放在眼里,而钟太监给张原银子也并非钱多得不耐烦非要送出去,这在于一种利益联盟,张原若不收银子那绝对就有隔阂,收了则是沆瀣一气,大家交情就更进一步了,通过这次算计邱千乘,钟太监见识了张原的智谋,更重要的是,张原八股文作得好,通过科举入仕是必然的,所以钟太监认为有必要结交张原,识人于微贱时岂不是有眼光?

张原躬身道:“这是公公所赐,张原就腆颜领受了,希望日后能有报答公公之处。”

钟太监满意地点着头,端起茶盏道:“喝茶,喝茶,这是西湖龙井,张公子喜欢的话,咱家也送你两斤。”这不是端茶送客,是真正随意的交谈。

张原道:“公公督造杭州,真是让人羡慕啊,单这山水之美,日夜熏陶,几个人能享受到。”

钟太监呵呵而笑,忽然笑容一收,肃然道:“虽日日对湖山之美,但咱家还是忧心忡忡啊,张公子聪明过人,不知能否为咱家解惑?”

张原心道:“钟太监该不会是饱暖思淫欲想重新长出JJ来吧,这我可帮不了你。”说道:“不知公公有何忧虑,张原虽然年幼,或许也可帮公公参谋一二?”

钟太监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杭州咱家也待不久了,后年咱家就要回京,这在外面待久了,重新回宫当差还真是不适,张公子可有什么法子让咱家留在杭州?”

钟太监也是一时感慨,随口问问的,并不指望张原真能想出办法让他留在杭州,张原虽然聪明,毕竟年少,而且又不了解宫里复杂情况——

却听张原说道:“公公在外,任命掌握在皇帝和掌权太监手里,除了托人回去送礼打点没有别的办法,小子以为,公公才学过人,对皇帝忠心耿耿,就是做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是做得的,做到秉笔太监,自然扬眉吐气。”

钟太监摇头道:“咱家是内官监的,掌管宫室、陵墓营建和妆奁器用之事,虽在外面采办了几年,这回去呀还得在内官监,虽说内官监也不错,但与司礼监没法比。”

张原心想:“现在是万历四十一年,万历皇帝还有六、七年好活,一朝天子一朝臣,钟太监想要入主内廷中枢就要预先得到皇太子朱常洛的信任,不过朱常洛是个短命皇帝,红丸案会不会照常发生,我能起到什么作用?魏忠贤现在已经在皇长孙朱由校身边了吧?钟公公这人不错,我该怎么给他指点迷津?”

钟太监见张原蹙眉沉思的样子,笑道:“不难为你了,咱家只是随便说说。”

张原诚恳道:“钟公公,在下斗胆一言,宫廷竞争最主要的是跟对人,公公想要在众多内官中脱颖而出必须跟对人,而且眼光要放长远一些,那些目前当权太监不用过于攀交,因为巴结他们的人太多,你去争宠反而容易树敌,皇长子、皇长孙那边的内官,公公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多多亲近。”

钟太监神色一凝,张原这话可谓深谋远虑,这岂是一个十六岁少年想得到的,但显然是真心为他着想的,低声道:“万岁爷宠爱福王,至今不让福王就藩洛阳,对千岁爷不甚待见,只怕——”后面的话没明说。

张原道:“福王即将就藩,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这是大势所趋,钟公公看着好了。”

钟太监盯着张原,问:“你懂易卜星占?”

张原微笑道:“何须易占,钟公公在宫中多年,想必也知道皇帝与大臣们关于立储这国本之争争了二十多年,到底是谁胜了?”

钟太监恍然道:“你是说朝臣能逼迫福王出京就藩?”

张原含笑不言。

钟太监上上下下打量张原,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小小年纪为何识见这般老辣敏锐?”

张原道:“无他,好学深思而已。”

钟太监赞叹不已,却又道:“若明年福王果真出京就藩,咱家就服你,以后咱家对你言听计从。”

张原严肃道:“公公,这话是你我二人的密室私语,万万不能对他人说起,不然你我都是重罪。”

钟太监连连点头道:“这个咱家知道,咱家在宫中多年,若连这点利害都不知道的话也活不到现在。”

……

钟太监送张原出织造署已经是夜里亥时,钟太监依旧派马车送张原回运河埠口,十两一锭的银子共一百锭装在一个皮箱里一起搬上马车,还有两斤龙井茶和两坛宫廷御酒“寒潭春”——

钟太监与张原拱手道别,看着张原上车,直至马车驶远才转身回去,织造署的长随、仆役、门子见钟公公对这个少年书生这般礼遇都是惊奇不已,就是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这三司首脑钟公公都没有这么相送过!

……

到了运河埠口,张原下车,穆敬岩将那只皮箱搬取上船,七、八十斤的箱子对他这个黄须力士来说简直轻若鸿毛,武陵和陆大有也上岸来,帮着把两坛酒搬到船上去——

秦民屏从红头樟船上下来,正看到织造署的马车回去,向张原拱手道:“张公子,那钟公公可还有什么吩咐?”

张原道:“没什么事了,就是那生祠要抓紧,钟公公既然说了只让你们出银一千两,你们也不要多出,但一定要多向钟公公请示,不要擅作主张。”

秦民屏自是连连称是,当初邱太监勒索三千两,后来送去五千两邱太监不收,这次他们带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准备打点营救马千乘,不料在杭州遇到张原,只费了一千两银子就基本化解了这次危机,张原真乃他们石柱土民的福星!

与秦民屏在岸边相谈了一会,二人道别,张原上到三明瓦白篷船,将钟太监借给他的杭州织造署小勘合牌交给陆大有收好,路引也在陆大有那里,陆大有见多识广,喜道:“好这是勘合牌,好极,好极,我们的船可以畅通无阻了,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忧初七之前赶不到青浦了。”

这运河上颇多关卡,有税监关卡、有州县关卡,都要向过往客船、商船收税,往往一耽搁就是一个多时辰,有了这勘合牌,那就什么税都不用交,水路、陆路畅通无阻,这才是勘合牌最大的便利——

张原笑道:“明日一早就动身,争取初五日天黑前赶到,姐姐、姐夫想必都等得急了。”

张原让船娘备水沐浴,穆真真将少爷换下的衣物用一个竹篮装着到运河另一边的那条小溪去洗,说运河里的水不干净——

张原独自在舱室灯下看了几页《性理全书》,临摹了半篇祝枝山的《前赤壁赋》,忽听得极远处传来更鼓声,在静夜中显得空灵静妙,连响三声,停一会,再响三声——

已经是半夜三更了,张原闭起眼睛,享受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幽趣,却又猛地站起身来:

穆真真怎么还没回来,黑灯瞎火的她去洗衣不会掉到水里去了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袭胸

张原举着铁皮灯走出舱室,遥遥一照,四下里昏黑一片,流水沉沉,埠口河岸大大小小的船只静静如睡,只有岸上的酒家还有稀疏的灯火,张原心中着急,正要叫上穆敬岩一起去那边小溪察看,就听到不远处穆真真的声音欢喜道:“少爷,婢子回来了。”

张原松了口气,举着铁皮灯走到近岸船头,看着一个绰约的身影轻快地走过来,说道:“就两件衣服,怎么洗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到水里去了。”

“还有婢子自己的两件衣服——”穆真真感着少爷的关心,心里欢喜,挽着竹篮,轻盈走过踏板,跳上船头,带起的风把铁皮灯扑灭了,张原习惯了这一点灯火,灯一灭,眼前一黑,空着的右手下意识的就往前一伸,盲人探路嘛,就是这个姿势,张原眼睛盲了几个月,这动作很熟练——

穆真真眼疾手快,见少爷两眼茫然那手就直奔她胸部来了,若躲闪的话怕少爷踉跄跌跤,赶紧单手急缩,手掌竖起,护在胸前,少爷的手掌就与她的手掌撑贴在一起,好似高手拼掌力一般——

这堕民少女原本老茧粗糙的手掌因为泡久了水,也显得柔软起来,张原缩回手,笑道:“真真走路带风啊——这么黑的天你看得到洗衣服?”

穆真真籍着夜色掩盖羞容,答道:“还是有星光的,反正洗衣服不是认字,不用看得那么清楚——少爷,灯给婢子,婢子去接火。”放下竹篮,从少爷手里接过铁皮灯,走到船尾小篷舱,那里有养在炉子里的暗火。

穆真真点上灯,一手护着灯焰走到前舱,见少爷已经回舱里来了,便将铁皮灯放回舱壁,为少爷铺好被褥,冁然一笑,返身出去晾衣服,回来时见少爷已经睡下了,她便去吹熄了灯,坐到里铺,摸摸自己披垂的长发还有些湿,便用一方巾帕轻轻揉拭着,就听一边的少爷问道:“真真,你还到小溪去洗澡了?”

穆真真脸一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张原道:“以后就在舱室里洗,我和小武出去一下就行了,天还没热起来,你半夜跑到溪里洗浴,着凉生病了或者——怎么办?”

穆真真轻声道:“婢子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天气有些反常,去年冬天那么冷,而现在才是暮春三月的上旬,这夜里竟如初夏一般有些闷热。

……

三月初二早上,张原去秦良玉的红头樟船向秦氏姊弟道别,秦良玉惊讶道:“张公子现在就走吗?”

张原道:“即刻就走,再不动身就赶不到我姐夫的寿宴了。”

秦良玉道:“那小妇也不敢多叨扰,小妇也给张公子的姐夫备了一份寿诞贺礼,张公子万勿推却。”

张原知道拒绝不得,说道:“那就多谢了,不过在下有言在先,夫人的贺礼可不能超过我给家姐夫的贺礼,那样我就没面子了。”

秦良玉知道张原这是不肯收厚礼,只好问:“张公子给令姐夫备的是什么礼物?”

张原道:“就是纹银六两,还有绢布数匹。”

秦良玉道:“那小妇也这样备一份薄礼吧,还有一些土仪,无非果品、竹笋、蜂蜜。”又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再见张公子!”

张原微笑道:“为国效力,殊途同归,总还有相见之日,夫人保重。”

张原回到白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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