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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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只见那囚犯来到操场中央,他当然明白这游戏的规则。到了那里,立即拔腿就朝营门外奔去。
赵成问黄均:“将军意是……?”
黄均答:“只要这贼囚跑出了营门,就饶他不死。”
“如果他真的跑出去了呢?”
“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跑出了这营门,那这五名军卒按律则当斩。”
“是吗?怎么?——啊,真了不起!”夏禄文恍然大悟,这是他没想到的。
这时,那囚犯朝那营门跑去,当然只是徒劳。只见那五个轻骑瞬间便到,刹时将那贼囚围在中央,五把戟同时而下,刺得是那么潇洒,刺得是那么漂亮。那个囚徒“扑”地一下倒在尘土中,鲜血撒了一地。
两个轻骑用戟把他一钩,一条血迹的将这尸体拖了出去。
“黄大人果然训练有素。”夏禄文真诚地赞叹道。
看过南军的训练,赵成和夏禄文再去望夷宫,去了解中尉中司马徐延龄(他现在是卫尉)所作的准备。他们就站在南露台上,可以说,和真实的望夷策的实战没有什么区别。
操场上,一队徒步军卒出现。这队军卒,只带弩机,他们分成三列。只见第一列走向前去,对着东面那一长排箭靶,百弩齐发,一阵密雨似的。第一列放了箭,立即后退,第二列上前,又群箭齐发。这时第一列军卒退到后列,用腿蹬开弩弦,装箭。第二列放了箭,又退到第一列后。第三列就前进到前列。这样,一列一列,发箭、后退、装箭、前进,人在动,箭不停。
赵成和夏禄文很欣赏这种气势。赵成问:“徐大人是否进行过真实的演练?”他想起了刚才在黄均营地里所见到的那一幕,就这样问徐延龄。且把在黄均营地见到的说与徐延龄听。
徐延龄听了,也感到有兴趣。只是他没有这个准备,手中没有囚犯,只得遗憾地表示做不到。不过他说:“你们是可以放心的,这北军可以随时听从朝廷的调遣,护卫皇上。”
“好,好!”赵成非常满意,满朝文武,他独对这江左桐风徐有所敬畏。
这些天来,只见望夷宫上空阴云密布,可这阴云密布的穹庐并不低沉,而是亮而高远。水鸟在望夷宫的泾水上高飞,象银白色的锡铂片,在天空中翻卷着,翻卷着,特别灿亮。假如此刻,站在泾水北岸,来看这望夷宫,则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显得清晰、细致,轮廓清楚。
这是一种奇丽的景色,它本是美,不应该和血连在一起。
但人的欲求改变了它。
这个序幕将被拉开。
望夷宫遍布陷井,兰池宫西战马咴咴而鸣,那预示着不祥的箭云在望夷宫上空横呈着,仿佛要穿透这飘动着一片透明梦幻的天空,带着心灵的悸动,慢慢地透出一片猩红来。
六、圣驾出,锋镝现
初夏,咸阳宫在震天动地的鼙鼓声中,“哑哑”地打开了宫门。身着红色军服的缇骑从宫中走出。六骑一排,旄头斧钺,鼓车旌旗,一排一排,一方一方地进入御街。
咸阳城惊动了,人们争相拥挤着来一睹天子威仪。
御道两旁直至武胜大街,每隔数十步就有中尉府的军卒站立。他们目光坚毅,一动不动地警戒着,又有司官和军士在维持秩序,来来往往的郎中骑,匆忙地穿梭其间。
始皇帝坐在他的羽盖、金华爪、左纛、金(金乞)、方(金灭又,左,右上下)、繁缨、重毂、副牵的金根车上。此日他坐的金根车有羽盖无车(车啬),所以臣民们都可以看见始皇帝戴着通天冠,端坐在帝辇中。他那冠前十二旒随着车的颠簸而晃动,他的面容此刻略显消瘦安祥,青城公主侍立在他身后。御车后是三十六辆属车,坐着他的廷臣。这宠大的天子仪仗,从御道进入武胜大街,转向北,一直朝望夷宫而去。
今天,是天下大比的第一天,也是工布王剑起剑仪式的第一天。
这一天,对于天下百姓黔首是渴望和惊奇,是被激发的涌潮从天边奔涌至眼前的兴奋;是天下剑士、英雄豪杰能一睹圣器的莫大荣耀的日子;也是他们搏取英名、名扬天下生平难得一遇的盛典。天下剑宗属谁?谁才是当今天下第一剑?剑宗在朝?还是在野?如此种种悬念刺激着每一个人,使这人潮汹涌。
始皇帝摆驾望夷宫。
望夷宫宫墙外,挤满了人,军卒们正在把人往后推。
宫城城门已经放下,始皇帝的御驾仪仗进入。进入教场后,他下了车和他的重臣们从台阶登上露台。他站在露台上,向右望了望那空旷的教场,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然后,朝前殿走去。胡亥、李斯和赵成正在前露台后迎接他。过了前殿至后殿拜月台处,国手剑士龙应奎从法坛上走下来迎候圣驾。龙应奎披发仗剑(木剑),着青色八卦长袍,他已经过七天七夜的拜祭,将那工布王剑固住。现在他又在进行第二个六天六夜的拜祭起剑仪式,只有在这个仪式结束之后,才可以掘地起剑。所以今天是大比开始的日子。
七七四十九个半裸的妖娆女子象蛇一样地在扭动着身躯,她们象是要争脱无形的羁绊一样,被一种无形的意志控制着,进入一种无意识的妄谵之中。
始皇帝看了这场面一眼,皱了皱眉,似有疑问地用目光询问武成侯王翦和前丞相王绾,却不得要领。于是进入后殿,他要在那里休息一会,并召见一些外邦使臣。
皇帝一行人消失在露台之后,参加大比的剑士和前来观看大比的百姓黔首一拥而入,把若大的教场,挤得个水泄不通。一时间人头钻动,人声鼎沸。
上古师和至简堂的人站在教场西面一隅,哈婆婆看见她如此谦恭,很是不满,叫道:“老虔婆,前边去!”上古师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理她。哈婆婆就带着她的三个弟子挤向前去,在露台边,她遇见了北漠苍狼狼居胥等一批胡人,相互怀有敌意地打量了一番。又见一个青衣冷艳的中年剑女坐一石上,用嘲讽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她知道她是谁,她就是至简剑庭的冷艳女侠冷萍飘仓庚,两人不同门却同道,双方略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此刻,眼前的一切都管不着,奇异的人太多了。比如,出现了一个着黄色长袍的人,持一怪杖,头不留发,颈上挂着一串胡桃般大小的檀珠,不停地用手拨弄着,又以一个单掌向人施礼。她不知此人是谁?却猛地想起了自家剑庭那边的灵关道,“莫非此人是那身毒国的毗耶檀?”
这时,露台上响起了钟鼓声和弦乐声,仿佛世外仙乐一样,那么安祥而又轻漫。
主持这次大比的御史中丞赵成和胡亥,左丞相李斯在低语。过了一会儿,三人进入后殿,向始皇帝做了一个邀请手势(始皇帝要求尚简),始皇帝在这邀请手势下,站了起来,对王翦、王贲、赵亥、冯去疾、冯劫、蒙毅、王绾等以及各外邦使臣人等作了一个手势,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后殿走出。他们一边说笑着,走过龙应奎起剑法坛,登上望夷宫前露台。他们一在露台出现,便引起了狂热的情绪和喧哗。
赵成走上前来,向始皇帝作了一揖,禀奏道:“陛下,祭剑、大比的盛典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吧!”始皇帝回答。
赵成立即向回廊中的乐队作了个安静的手势,乐声便嘎然而止。乐声一止,整个教场也就显得空寂起来,只听得有一片嗡嗡的似蜂鸣的声音在响,挥之不去。
始皇帝站在露台正中,廷臣们在他的两边排开。赵成走向右边一首,向左看了看皇上和众大臣,才转向教场,作了一个要大家安静下去的手势,然后,大声宣布道:
“祭祀工布王剑暨天下大比的盛典现在开始。”
此言一出,教场上的百姓黔首和众剑士一片欢腾。
赵成还想继续说下去,但他的声音淹没在这嘈杂声中。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皇上,只得再等下去,让那声浪平复。
“……既要保证祭剑仪式的进行,又要确保大比的公平,”待得那喧嚣声平静下去之后,赵成用他那洪亮的声音宣布道,“朝廷立下如下规章,望众剑士和百姓黔首一一遵循。
一、前五天,是各门派、各地域的剑士比试的时候,决出其佼佼者。第六天、第七天是他们和天下各门派的宗师以及剑坛名宿一决雌雄的时候,最后决出第一名。这第一名将获得天下第一剑的称号,成为当代之剑宗。比试是不伤及性命的。但是,如果伤及了性命,那也只是比试者之间的事,朝廷概不负责。且天下恩怨甚多,朝廷考虑到这些人的愿望,在此露台前立下一张生死牌,凡有此意愿者,将此牌翻了。”赵成说到这里,指着露台前的一个高高竖起的黄牌,上书“生死牌”三字。“你们看到没有,凡有此意者,将此牌翻了,则任由比试者去厮杀……”
露台下依然是一片喧嚣。
“二、天下第一剑称号获得者,将获得工布王剑。王剑将在大比第六天晚上起出。我想,作为剑士没有比这更高的荣誉了,所以朝廷希望众多剑士能目睹这一盛况,并将此传颂天下。当然,为确保大比不受干扰,比赛的最后阶段,也就是第六、七天,不是剑士不得进入,以免闲杂人等喧哗,影响了剑士的正常发挥。
三、第七天——在起出工布王剑后——要举行祭剑仪式,为了防止奸佞乘机作乱,劫夺血食,(故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望各路剑士豪侠遵循武德,不要助了奸佞,以免造成误会……。”
下面是一片嘈杂声,使赵成的话更加听不清楚。
赵成还想再说点什么,又叫了几声,全淹没在这嘈杂的声浪中。他无可奈何地看了看皇上,始皇帝正在微笑着,好象对他非常欣赏。他走向皇上,向皇上单跪下一条腿,举起双手,作出一个请皇上示剑的动作。始皇帝摘下自己的泰阿剑,放在赵成的双手上。赵成双手托着剑,回到右首,将泰阿剑抽出。
露台下一片寂静。
只见那赵成将泰阿剑刺向天空。那剑在阳光中象寒泉一般,逼住所有人的眼睛,凛凛然。
赵成用此剑连举了三次。
当着这突然死寂了一般的教场,赵成不失时机地再一次大声说:“记住,不赌生死者,别翻那牌!”这话说得特别深刻、犀利,给人留下了残忍的感觉。赵成说完这话,将泰阿剑插入鞘中,奉还给皇上。然后请皇上和众大臣退至露台后的观武台上,那是在露台后的宽阔处搭起来的一片高台。始皇帝和众大臣、外邦使者在那里坐下。
鼓声仿佛从空旷无边的天际滚来,那么大气,磅礴,大地在微微颤动,热血在沸腾。露台凸现在教场北,仿佛被一种力量主宰着,突兀而又旷达。只有风吹着那栏干上的旌旗在呼啦啦的飘,好象在呼唤着阳刚之气的热血男儿和阴柔之至的冷艳剑女。
冷场。
始皇帝并没有感觉到冷场,他依然顾盼自如的对武成侯王翦、老臣王绾说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又一阵宏亮的大笑声。
露台上依然空荡荡的,时间拖得太久,他有点不适地看了看赵成。
赵成向坐在露台西侧朝廷中参加比试的剑手作了一个手势,朝廷中也有众多剑手参加大比。始皇帝就是不相信,这些在他决策下南征北战所向披糜的将士,还比不上这些草莽。一些高手,没有理睬赵成。赵成用一种狠毒的目光,盯了一个都尉一眼,督责他。那都尉站了起来。
但这时,已有一个彪形大汉进入了露台,这是一个军候,叫缑宁。他走到露台前沿,冲着露台下的纷纭剑士和看客,握剑一抱拳,算是行了个礼。这既是个礼,又更多的是挑战。接着,他舞了一套张牙舞爪的跳剑——螳螂剑。这剑式十分夸张,大跳跃、大动作,没有多少实质,带有表演性质,只是在此刻,用来表达他的气势和傲慢却是十分得体的。
这剑和他那魁武的身躯相得益彰。
看着缑宁如此嚣张,一独行剑客古泉民夏朴,血气方刚,如何忍耐得住。人还在教场中,就用剑指着缑宁叫道:“休得无礼,看古泉民来也!”说完,一个箭步,从台阶上跃上擂台,更不打话,二人便你来我往地厮杀起来。缑宁的剑艺并不全是花架子,自然十分了得,常恨生不逢时,没遇到七国征战。他哪里把天下剑士放在眼里?他和古泉民战了十几个回合,寻了个破绽,一剑将夏朴的剑挑飞了,再一脚将夏朴踢翻在地。一剑指着他,喝道:“这等剑术,也敢上台来,还不与我滚下去!”
夏朴羞愧难当,还欲拾剑,被那缑宁一个轻点,手腕便出了血。
“哈哈哈!”缑宁骄纵地大笑起来,紧接着,他又击败了几个剑士。
“军候少歇,待吾来也。”这时,方才被赵成“钦点”的那个都尉站了起来,他叫郭矫。浓眉豹眼,团花短衣,系了根黑色束腰,露出一团胸毛。他并不舞剑,只是向着教场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