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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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奸细,你又怎样?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泼妇?毫无道理!你要知道,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为了你,我什么都做下了。我图个什么?早知是这样……。洗姐姐,你也别劝我,我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真犯不着,你更犯不着。你看看,她对你都这样……”
“我杀了你,”美丽居伤心欲绝地叫道,但被安仪师辛利母女和天中剑曲云芳拉住。美丽居依然不依,叫道,“滚,滚出去,别让我见到你,你这个该死的!”但她立即被大家拥进了内室。
依梅庭默默无语,真感到有些悲愤,这种无端的指责深深地伤害了他,也使洗心玉很尴尬。洗心玉此时的痛苦其实并不比美丽居少,美丽居还可直截了当的发泄,她只能将痛苦默默地掩藏在心里。
依梅庭那睿智高贵生动的面容,使得人们容易倾向于他。何况又是这样义薄云天的侠行,更容易搏得人们的同情。黄公虔扶着他,对他摇了摇手,说:“她是气极了,你别往心里去。”
“老伯多虑了,我怎会和她计较。不过,我还是要走的,——不,不,不是为了这,是我本来就要走。”
“怕连累了我们?”西施罗刺了一句。
“不全是。是这样,我无法在咸阳立足。陛下一向待我不薄,我只是被御史府那一班阴司逼的。现在到处都在缉捕我,我可不在赦免之列。在这里,太危险了,终非长久。”
“梅庭,你打算到哪里去?”洗心玉心怀内疚,知道是自己害了他。
“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师傅在会稽。”
“只怕你师傅也会来咸阳。”
“那也不打紧,我是钱唐人,如找不到师傅,我就去钱唐。”
“都是为姐的害了你。”
“不说这个,你是知道我的。”
千空照上前来,对依梅庭说:“老妇代小徒向你致欠了。”
“师傅,这如何使得,”洗心玉叫了起来,“你不要折杀了他。”
“好了,好了,他要走便走,他要做便做,老虔婆,你和你的弟子怎么都这样婆婆妈妈的?倒是千姿花还有些脾气。”
“你看她,老夫子,又来了,又来了。”上古师显然拿哈婆婆没办法。
“你理她作甚?我看这样吧,小梅君,你还是明日一早走,老夫还有些事想问你,无大碍吧?”黄公虔说。
“又在故作高明、装神弄鬼了。”哈婆婆哂笑道。
晚上,洗心玉陪着依梅庭,帮他准备行装,不一会儿,黄公虔派人来请。二人来到前堂,除了辛琪在陪美丽居外,其余人都在,大家正在商议那即将到来的望夷宫祭剑、大比之事。自从上古师和哈婆婆决定要去参加这一盛典,黄公虔心里就一直不安,他总放心不下,隐隐约约觉得此事肯定不象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简单。现在来了个依梅庭,也算是朝廷的心腹干臣,因此他决定来问个清楚。
待依梅庭坐定,黄公虔就问他:对这次起剑、祭剑、大比有何见教?
听到这样的发问,依梅庭沉吟不语,不知该怎样回答。对这件事,他心中自然也存疑,只是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吧,仿佛不是一个剑士的所为,因为这样,更对不起皇上。再说他也仅仅是存疑,这毕竟是国家……。不答吧,看着众人鄙夷的目光,这本身就是不小的压力。
“壮士为难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郎官,不可能知道核心机密,所以很难回答。如果你是问我的猜度,可能和老伯一样,也仅仅是存疑。”面对这样的发问,依梅庭只能据实回答。
“那你总知道,哪些人是这次盛典的主司?”
“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皇子扶苏、胡亥,还有廷尉李斯、侍御史赵成、国手剑士龙应奎,另外就是那个夏禄文,他们经常在雍门宫。但赵成好象特别忙,事无巨细,进进出出也是他。”
“赵成?”黄公虔一听赵成,就警觉起来。
“老伯知道赵成?”
“自然,打过多次交道。”
“赵成这人……?”上古师对赵成这人很难下断语,既感到他是一个忠直之士,又感到他是一个特别难对付的对手。所以她说,“我看是一个非常精明强悍的人。”
“对,这是一个极其狠毒,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手。”黄公虔对此人知之甚深。如今知道可能是他在主持这祭剑、大比之事,更添了一份担忧。他又问道,“难道你就没感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
“老夫子又突发奇想了。”哈婆婆又奚落起黄公虔来。
“你就别再疯疯癫癫的了,这是大事。”
“什么大事?你无非是说,这是一个阴谋。阴谋也好,阳谋也好,对我来说,全一样。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总不能让天下人笑话!”哈婆婆意思很明白,对于这样王剑工布出世的大事,象她这样的剑坛宗师是不能不去的。那怕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奔赴一次,方能显得出她那大海般的浩然本色来。
“你哈婆婆是死是活我不管,我只想事先多了解一点,多准备一点,有备总比无备好。”
“那倒没有,”依梅庭接过前话说,“不过,有件事,很是奇怪,就是中尉中司马徐延龄在望夷宫,卫尉令丞黄均在兰池宫,他们在那一带训练兵马,有数千人之多。据传闻,这仅仅只是为了防范、维持……”
“这就来了,是不是?”黄公虔觉得这就是事实。
“那徐延龄、黄均是什么样的人?”上古师问。
“二位老将军,人品、剑艺、治兵、带兵都是无可厚非的。”
“我说呢,老夫子是否多虑了,”上古师说,“这可是朝廷,岂会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
“你看看,是不是又来了,她就信了,你这个愚腐之极的老虔婆。”上古师说了反话,想宽慰大家的心,因为她也是不能不去的。哈婆婆一看上古师改变了立场,也立即就改变了自己的立场来驳斥上古师。
“你们朝廷中有些什么人?这次大比,自然是誓在必得。”哈婆婆轻篾地问。
“这一点,万不可小觑,有龙应奎、芒显,还有,对,还有青城公主。”
“龙应奎算个什么东西?”曲云芳鄙视道。
“不能这样说,”上古师立即止住她,说,“我见识过他的剑,决不在我之下。”
“我已听小玉说过了,只是不信。”曲云芳很难想象。
“他的内力极深,我与他一接剑,就感到了。”
“青城公主是怎么回事?”哈婆婆虽然知道青城公主,却知之不深。
“大荒散(嫠,女改水)之猿公是她的师傅。对了,洗姐姐,她可长得象你呢,说话、走路、姿式都象,个子也差不多”。依梅庭看着洗心玉,想到青城公主,心中有丝留恋。他感到很奇怪。
“怎么会这样?”哈婆婆不解。
“那青城是燕太子丹的女儿,”黄公虔说,“小玉又长得象燕姜夫人……”
“越说越奇了。”
黄公虔就把青城公主的身世说了一遍,又把北门晨风所说小玉长得象燕姜夫人的话也说了一遍。最后他说,所以那公主长得象小玉,是自然的。
依梅庭这时在说公主的剑艺,当哈婆婆听到青城公主的剑艺已臻一流时,她尚且不信。但依梅庭说,一流也无法来说定她。这就不得不引起她的关注了。
“这次大比,我想,就当它是一个阴谋来准备,万万不可大意。”黄公虔说。
“但愿这不是真的。”上古师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怕了?不敢去了?”哈婆婆讥刺道。
上古师不去理她。
“你这是干什么?”黄公虔见哈婆婆如此狠毒,不觉也深表不满。
“不就是死个田悯吗!”哈婆婆立即来了个回马枪。
“田悯”二字一出,黄公虔就象打了个寒噤,他恶狠狠地盯了哈婆婆一眼,不说话了。
上古师和安仪师回房间的路上,洗心玉问师傅对这事的看法。上古师说:“这自然是很可疑的,本待不去……”
“是不是哈婆婆激了你一下?”二姑娘辛琪快人快语。
“为师岂是激得起来的?但为师的自然得去,这是剑坛大事,我岂能不去?尸后的意思也是这样。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那怕就是刀山火海,我和她都不能不去。再说,田悯和飘零子也只有这最后一个机会了,我又怎能放着不管?只是,你们……”
“师姐不要说了,”安仪师辛利当即打断了千空照的话,她明白千空照的意思。她说“我们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去,那至简堂还成什么?大家不都是赴一个‘义’字吗?她们也是这个意思,”她指了指众弟子,“我和弟子们都责无旁贷,到时才好救得出田悯和北门晨风,她们也正是这样来求我的……”。对于这次祭剑大比,辛利其实比千空照要清醒得多。正是,情为情所伤,义为义所困,辛利也是无可奈何。
千空照知道无法阻止她们。
“师傅,”采薇说,“今天,弟子见黄师伯态度好象有点暧昧……”
“是吗?”上古师一时没反映过来。
“没什么暧昧的,”安仪师立即代上古师回答道,“他的想法和我们一样,所以他是反对我们去的。但这事又牵涉到田悯,田悯是他对尚平君的承担,这又是田悯的唯一机会,他自然不能放弃,所以他的心理很矛盾。再说,他也知道阻止不了我们,所以只好不响作罢。”
辛利看问题看得透彻,看这次起剑、大比,象看一池清水一样。千空照就没有去想那么多,她只是凭直觉去做事,这是秦汉的时风之一。那时的人显得有些率直、朴质、愚鲁,全不屑机变权衡。后来的项羽也是这样,他不是不懂这些,而是不屑。
过了几天,依梅庭就辞别了众人,离开了季子庐。洗心玉送了很长一段路,一直到山路渐尽,转入大道,洗心玉才看着他上了马。千叮咛,万嘱咐,依梅庭驱马而去。这一去,先是往蓝田,然后走武关、南阳,一直到会稽吴地,这又令洗心玉不胜伤感。
三、廷争、焚书
这一年,秦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年,真实历史是公元前213年),在朝廷正在紧张地准备起剑、大比的时候,朝廷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始皇帝在咸阳宫中晏饮群臣时,因不几日就要举行起剑、祭剑、大比,一切均进行得比较顺利,始皇帝心中畅快。
群臣分坐在咸阳宫大殿两旁,宫廷乐师奏《大章》、《咸池》、《承云》、《九韶》,一阙又一阙,气势宏大。有男舞者近百人跳《万舞》,赤膊,气宇轩昂,持干戚,作刑天舞,乐队奏《大武》,铁马金戈,充满了阳刚之气。继而是红粉舞女,挥舞长袖,宛若恒娥广寒,不尽幽怨。乐队奏艳俗的《北鄙》,极得郑卫柔弱之妙。然后是百戏。再后来出来男女二人,女持雉羽,男吹龠,男女对跳。始皇帝兴致勃勃。看到皇上如此高兴,博士七十余人前来为皇上敬酒。博士仆射周青臣进颂言,他说:“大秦有今天,均因陛下圣明,端平法度,立万物之纪。文韬武略,宏仪非凡。黔首安宁,德及马牛。真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臣常想,昊天惠我大秦,特降陛下。使人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圣王;待见到陛下,臣等不仅暗自庆幸,大秦幸甚,黎庶幸甚。尤其是废封侯,立郡县,真是千秋万代之伟业。臣等躬逢圣主,才能得到一展平生之学的机会。尧舜算什么?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陛下……”
“哈哈哈!”始皇帝听了非常高兴。对于谀辞,他有时喜欢听,有时不喜欢听,全看他一时的情趣,所以君王难伺候。现在,随着年事已高,他的心态不同了,如今他对这谀辞越来越喜欢。谀辞听着就顺耳,听着就是舒服。再说,这也总比那些一天到晚攻击他的那些腐儒要好得多,“‘儒就是腐!’那些脑子不开窍的,自以为读了点百家诸子,便妄自尊大,不可一世的儒生。岂不知他们囿于一隅,所见不大,只有一得,便乱放厥辞,实在是可恨之极。”
“哈哈哈!”他开怀地大笑起来。
周青臣是个干瘦似竹竿的人,面目瘦鄙,薄唇尖颏耸肩,一摄鼠须,说起话来便得意忘形。见皇上高兴,他的颜面变得异常生动,眼睛放出光来。此刻,他把左手放在身后,用右手向着众就晏者一挥,说道:“是不是啊?陛下圣明,吾皇圣明!”
整个庙堂之上一片应和。
这时,坐在下首的博士淳于越微微翘了翘胡子,他看不惯这种阿谀奉承的样子,他对周青臣又有成见,对这样的人中狗屎,就是不齿。
淳于越是个长者,象所有的长者一样,平实得很难让人留下印象。一头白发,着逢掖之衣,对人非常谦和。当年周青臣还是一介布衣时,想走他的门路。淳于越见此人名声不好,孝至名是周的老师,说到周,他对淳于越说:“我不知有此人”。淳于越为人心地厚道,笃信“礼之以和为贵,忠信之美,优游之法。举贤而容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