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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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事他不让赵成知晓,直接将此事通到御史丞后腾处。后腾本就感到赵成咄咄逼人的气势,只因皇上信任,无可奈何,但这终非是他的福音。便有点挟私倾轧的味道,命承乙将这举书转到廷尉府去,并叫他严密监察这一审讯的进程。
单膺白据理力争。
人人都把他看成是赵成的心腹,但赵成不是这样的人。他从不广结党羽,认为那是死路,(女戮,除戈)(士母,上下),吕不韦就是下场。他认为只有忠心耿耿的为陛下办事,才是做臣子的道理,所以他做事公正廉明。他又是侍御史,对什么人都下得了手,什么样的事他都不惧,在朝廷中,嬴得一片忠直之声。他不必去为任何人申辩,相信身正影不斜,一切都要遵重事实。但在内心深处,对事实、清廉之类,他又有着自己的独特看法。他故然看重这些,但决不沽名钓誉。事实是:事实并不重要,那只是遮遮面子的,重要的是权力构架,社稷的安危。他现在举重若轻,是因为还没有值得他为之付出的事情出现,只要不关乎国家,只要不到万不得已,他就不会表露出他内心深处的隐密。有些事情只能做一次!也只能做一次!因此,不到要紧处,他用不着去为别人说一句话。再者,应该相信朝廷,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正是因为这样,他没有为单膺白说一句话。
章启一案的主事人胡宪和单膺白的案卷被移交廷尉府,由廷尉右平张嫣负责全面审理。这天张嫣请示了廷尉右监后,至京师内史羊商属下京兆史丞朱孔阳处,把从博阳邑迁徙至京城的一班与章启案有关人员,如田悯、胥郑、桃金娘、翠帘一律押至廷尉府,一一进行讯问、笔录。结果对胡宪不利。张嫣认为,在监押齐郡、薛郡、琅琊郡故齐旧贵豪民遣送至京师途中,所引发的监押主官艾陵尉章启被杀一案中,博阳尉佐胡宪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同样,博阳县尉佐单膺白也负有一定的责任。他把这写成报书。
此案审理期间,亲朋故旧极力营救。单膺白在咸阳没有亲人,朋友自然是有的,都是象他一样认死理的,无权无势,发发义愤而已。胡宪的舅老爷宗丁现在是将作少府左中候,掌握着京城的土木营造,结交了不少权贵,且又有多少官员有求于他。胡宪一到咸阳,他就开始活动,这夜,他去见张嫣。张嫣与他本来就熟,张嫣与阎乐一样(阎乐现在是太仓令丞),都是皇上看重的俊彦,曾在郎中署任郎官,现在在廷尉府历练。他这人长得清秀俊美,说话时低垂着眼睑,双颊微红,一付腼腆的样子,令女人着迷,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宗丁对这样前程远大的郎官自然都是极力结交的,尤其是张嫣在建私宅上得到过他的帮助。宗丁带着上金两镒,求其通融。
大家都把单膺白看成是御史府的人,要知道,这廷尉府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御史府。两个衙署,同样的职能,一个管官,一个治民,他们办的事,往往相互错杂,皇上又有意打破其行政分工,使其职能交叉,抑此扶彼,使得两府结怨甚深。廷尉府的人恨御史府的人飞扬跋扈,逼迫百官。当年单膺白在御史府春风得意之时,看得起谁?现为高渐离一案外放,已是一个遭贬黜的官吏。宗丁把沉甸甸的封金放在案几一角,开始向张嫣叙述,说:胡宪告知他单膺白有和强人勾结的证据,希望大人能主持公道,还自己外甥一个清白。张嫣听这话,自然明白,他那长着微须的唇角微微翘了翘,泛红了脸说:“宗大人,我们廷尉府何曾冤枉过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大人过虑了。”
“这个自然,但我们作家属的,哪有不急的?我妹子又只有这一个孩儿,望大人一定要帮帮我。”
“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张嫣岂有不明白的?他不去说破。只见他说,“你外侄并不是没有责任,但经过这一次庭审,我已知晓,责任主要不在他……”
“是呀,这是一定的。”宗丁一听,自然明白,这趟没白来。立即恭唯道,“大人真是至察之人,果真不同凡响,察微睹渐,老夫实在佩服……”
“大人过誉了。”
于是两人密谈了起来。事后又谈了一会儿闲话。
宗丁说:“近闻太仓令丞阎乐日进斗金,发得不得了……”张嫣听宗丁这样说,其实也有点知晓,但想想,还是不便说,只对宗丁笑了笑。宗丁也笑了起来。宗丁临走时问:“大人如用得着我的地方……?”
“多谢了,宗大人。”
送走宗丁后,张嫣把案几上的封金打开,看了看,皱了皱眉,放过一边。他这人不大看重钱财,只是宗丁的人情难却,且人脉极广。他想起宗丁刚才说的话,知道阎乐在从商。官员从商,是国家法令所不容许的,阎乐也特大胆。但张嫣也知道,阎乐也不是直接经商,他只是将自己所在的治粟内史府的经济机密透露给一个与他相勾结的大行贾,使其获利,与自己四六分成。
“仅仅是为了钱,”张嫣想,摇了摇头,认为这太不值。“不过,人人都这样,这就算不得什么!”他自我解嘲般地笑了笑,这是指宗丁的封金。
想到鞠躬尽瘁,不负朝廷恩宠。他把本来要上呈的报书弃之一边,秉烛夜书,他写道:“博阳尉佐胡宪在章启一案中,犯有这样那样的过错,但这只是办事中的过错。他那一片对朝廷的忠心是了然可鉴的,他对那些亡齐之刁民故臣,在感情上是排斥的,这是本质。单膺白则不同,单膺白在感情上同情那些危害国家的强贼,和他们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mei关系。正是他的这种态度,才酿成了这次激变,这种态度才是国家的大害。这样的人,如果不及早从朝廷中剔除出去,将来必有损于国事……”
第二天,他把这简册案卷及报书呈了上去。这些简册案卷及报书到了廷尉右监手里,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来说,官场之中,下属办的案卷,只要不特别违背法理,不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微妙关系,上司没有不批复的。这案宗再转到廷尉李斯处,这更是例行公事,这种多如牛毛的案例,根本就到不了李斯的案前,只到他的书佐手中就转抄了。
赵成看到抄文,知道单膺白冤枉。官廷中的是是非非,白幕黑幕,岂有他不知道的。知道其中必有缘故,又不知那个刀笔吏得了好处,翻云覆雨地陷害了他。何况单膺白也向他申诉过,他了解单膺白的为人,相信他。他的职责本来就是监察各级职官,他完全可以出面,为单膺白查个明白。
但他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这很简单。因为这案宗中牵涉到一个极其微妙的事情,这微妙之事就是那个长得象燕姜的女子。这事,皇上还不知道,但迟早是会知道的。皇上知道后,皇上的态度才是这一案件中的关键,倘若龙颜震怒,总得有人去承担。万一皇上失却判断,追查下来,谁知会是什么结果?胡宪所说,当然纯属恶意陷构,这一点,他相信,可他相信未必皇上相信,又是这种事。万一皇上……?他一想到皇上,头皮就发紧,这是一个怎样严厉的皇上?再说,廷尉府既然这样做了,在皇上的追查下,怎会又放弃?也决不能去放弃!这自然又会关系到一批人的命运,他难道犯得着,为了一个小小的尉佐去与廷尉府抗争吗?竖那么多的对立面吗?成算又有多少?何况感情这事又没有是非(这才是最主要的),全看皇上一个人的态度。万一皇上震怒,这事又是自己督办的,现在廷尉府只以一个小小的单膺白就处理完了这件事,简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难道他还要无事揽祸不成!
这样,单膺白就被拘捕了,下了蚕室,受了宫刑,被发送到骊山去修皇陵。而胡宪则被洗刷了一切“冤屈”。
二、青城公主
这一天,始皇帝站在兰池宫的露台上。他是昨天从望夷宫沿泾水来到兰池宫的,一夜批阅奏章到四更,只是眨了眨眼,就起来了。兰池宫在泾水与渭水交汇处,向东望去,一片浩渺。这天,天空飘着大片大片的云朵,时而阳光透过云层,照着广阔的田野;时而太阳又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亮点。然而远近的物体,都显得非常明亮。
他默默地低垂着头,静了静有点昏涨的头脑。不知为什么,他常有一种紧迫感,也有一种焦虑感。赵成回来后,他曾召见过一次,询问了些齐鲁之地的风土民情,稼穑收成。赵成据实禀报,比如皇恩浩荡、百官敬业、齐地初治、百姓安康等等。末了,也透露了点“尚有六国亡佚之徒,藏匿山间,正在一一剿灭。”
天下一统后,他将秦国的清明政治带到了六国,由于没有了战争,经济迅速得到了恢复。但他仍不满足,作为一个君王,自有他君王的思想,那就不仅仅只是恢复经济,而是社稷的千秋万代的稳固(他把这两者割裂开来),这是高于一切的。
始皇帝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女子,稚气未脱,但却俏丽肃爽。她的腿很长,肌肤淡古铜色,闪着缎子一样的青春guang亮。她着一身青色紧身剑服,披一袭青袍,随侍在始皇帝身后,亦步亦趋,这是季姬。现在被始皇帝收为养女,封为青城公主,始皇帝叫她季嬴。
季姬不是因为“玄冰十三壬”毒发,加上赵成的远虑,早已陨殒了吗?她又怎能侍立在始皇帝的身后成为他的随身侍卫呢?其实,事实也正是如此,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不是这样。“玄冰十三壬”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结果的练功方法,人们知道的,也就是练到十一壬之后,就不甚了了。季姬当时在兰陵双清楼,被北门晨风和高渐离施以此法,已到十一壬的境界,本来正准备收功。没想到事出有因,她失去了北门晨风的扶持,差一点命赴黄泉。所有人都不知道,还以为这是蛊毒所致。季姬服了蛊毒后,就有了徐延龄、赵成、龙应奎的十七天的功力扶持,这一些恰恰都是“玄冰十三壬”中的重要环节。而赵成欲置其于死地的冲折,才是“玄冰十三壬”最为关键的一招,这竟使季姬迅速地完成了“玄冰十三壬”的全部砥砺,使她的功力达到了“玄冰十三壬”的最高境界。而又恰恰是在到达此功的顶点时,生命产生了一种突变,呈现出一种假死症状——脉息全无。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其实那时,正是她的身体在缓缓吸纳功力平息下去的时候。
有谁知道?
季姬已死。
有中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神秘不可解的东西,在这里我们是在以这种传统的观念来描述季姬现象的。季姬所受的砥砺、季姬的死而获生、季姬后来所达到的剑艺高峰,这些本来就带有离奇的色彩。使我们相信,有许多为凡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存在,这当然只是猜测,永远无法证实。或许这一切均属子虚乌有,只是牵强附会,在大千世界里,是纯属巧合的事。就象无数个偶然构成必然一样,也许季姬就是这样一个由无数偶然构成的奇迹,也许季姬她并不需要通过“玄冰十三壬”,也许她天生就具备习剑的素质,她就是这样一个神童。离奇的事件只是给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已,其实没有这些,她也是后来的季姬。
无数卓绝的少年,在我们无法理解他们在某一领域所达到的高度时,我们只能在心理上跪拜在他们的脚下。
始皇帝为她的死哀伤,这种哀伤,只有在闻知姜弋之死时才曾有过。那时,他就感到自己心中的天空都蹋陷了,季姬之死,也使他产生了这种感觉,以至饮食不思,三天都未上朝。丞相槐状和廷臣们极力劝谏,赵高见皇上如此伤悲,趋步上前跪奏道:“臣提议不如厚葬之,以假公主之仪。”听着赵高的这个奏请,看着季姬那虽死犹生的面容,始皇帝难以自禁,遂决定:视季姬为养女,谥青城,以公主之仪厚葬之。为什么会谥青城呢?也是一时的感念。当时始皇帝正好看见了凌锋剑主龙应奎,凌锋剑庭在郫江,始皇帝记不准,就记住了渎山。他曾听方士说过:“当地人称渎山为清城山。”又见季姬着一身青服,感念所至,遂这样决定了。当这一切都在这样准备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季姬的“尸体”一直不变。当时太医夏无且正在宫中,立即被招来看视,百思不得其解。但众臣看着这如生一般的季姬,知道皇上钟爱,谁也不敢入殓,只是小心地看视着,护理着。但是,事至十三日,那宫女媵看到季姬僵硬的面容有了些生气似的,就叫医官来。那医官是个老者,一把脉,感到了些微的脉动,真是喜不自禁,踉踉跄跄地奔到始皇帝面前,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皇上活过来了,皇上……”
这是什么话?大臣们侧目。
始皇帝虽然不去理会他的失态,但还是瞪了他一眼,有些威严但却嗤笑地说:“你说什么?”
“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