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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大风秦楚-第43章

小说: 大风秦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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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监所原是校场边的军营,高墙围绕着,四长排军舍。在军卒的监押下,孙致礼来到这里。他到时,高右人已得到命令,将他引至上古师处。上古师关在第一排军舍中,和她关在一起的有苦须归宾,玄月和采薇。这正是午后,上古师端坐着闭目养神,三个弟子百无聊赖地躺着。传来脚步声,上古师睁开眼,她看见了孙致礼和高右人,正朝她这监舍走来。她立即站了起来,玄月和采薇过来搀扶,她们走到监舍前。

孙致礼凄凄然,这样子令上古师有点惊讶:“孙大人,缘何这等模样?”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话处,不是说话处,”孙致礼仿佛才惊醒,他摇了摇手,看了看上古师身后的三个弟子和监舍,对上古师说“借一步和师尊说话”又对高右人说“开监,让师尊出来。”

“干什么!”苦须归宾立即叫了起来,这声音惊动了左右监舍。只见辛利、田悯、洗心玉以及至简堂的众弟子一起拥到他们各自的监门前,气氛立即有点紧张。

“师傅别去,有话这里说!”玄月拉着师傅“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别胡乱猜疑,这是孙大人。”上古师看定孙致礼的眼睛,她了解孙致礼,这是一个忠厚长者,她止住自己的众弟子。

“师尊别担心”孙致礼说“决不会为难师尊,只是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这里不可以说?”辛利从右边的监舍里诘问道。

孙致礼有点为难的看着上古师。

上古师从孙致礼那无神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哀求,于心不忍。她确定,孙致礼没有骗她,她也不想为难他,更不想造成对抗。她对辛利说:“这里交给你了。——你们也别胡来!”她对大家说。然后回转身,对玄月说“你给我看住她。”她指着苦须归宾。

“不,不,师尊想错了,决不会为难师尊的,只是借一步说话。”

这样,上古师出了监。高右人把监门锁上。上古师在监门外站了一会儿,看了看辛利和众弟子,然后随孙致礼朝监所治所走去。

到了监所治所,高右人走出去,只留下孙致礼和上古师。孙致礼见只剩下他们二人,朝着上古师翻身就拜:“师尊救我一家性命!”

上古师吃了一惊,一把扶住:“孙大人为何如此?不可,不可,……怎么救你一家性命?我不明白?”

孙致礼慢慢站了起来,心情依然不能平静,只听得他长叹一气,颓坐在案榻上,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

“是不是要我作一些让步?还是至简堂……”

“正是,赵成为这次发遣犯难,想把你们至简堂拆散。这是夏禄文的主意,叫我来劝说你。以我一家人为人质,想以此逼迫师尊就范,望师尊念在平素你我的情份上,救我一家。”

上古师不语,她心中很犯难。她可以苛求自己,却无法去苛求别人,孙致礼毕竟是孙致礼,她不能这样去要求他。再说,他也确实是救了至简堂和洗心玉,这是她刚刚才知道的。现在的不语,是她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必须要理清自己的思路,要考虑怎样做才能做得最好。夏禄文这一招也太险恶了,以孙致礼一家为质,逼迫自己就范。自己如果不同意,那就陷入不仁不义之中。可叹,这是孙致礼;可恨,自己连这也不能想。不仁不义之事,她千空照决不能去做,但如果答应下来,等待她和至简堂的就不知道是怎样的后果。

“师尊难道真的不念及我一家十几口人的性命?念在你我的情份上?师尊救我一把!”孙致礼这时也顾不得颜面了,“再说,师尊如果不答应,赵成也未必会放过,只会引起眼前的对抗,至简堂也未必能保全。与其那样,师尊还不如给我一个面子,过一时是一时。赵成也没别的意思,无非是担心不好管束。”

孙致礼这一席话,倒真的是说到点子上了。或许这正是赵成的恶毒,自己如不答应,就中了他的奸计。她看着又是焦急又带着一丝哀求目光的孙致礼,一时感到自己真是罪孽深重。此时如果不是想到小玉,这个爱徒,她会立即承应下来。她为什么会想到小玉?是那一天,夏禄文派人来提审小玉,她的监舍在监舍治所的对面,是第一排。那天,她看到有人来提人,隐约听到那上差的愤怒。玄月告诉她: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洗心玉”。当时,她就揪紧了心。但后来这事又不了了之,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高右人来到她监舍前。此人敬慕上古师,极力想在上古师面前表现自己,他掩饰不了自己救了她们的得意。他来到监舍,压抑不住这种心态,想获得上古师的好感或赞赏。表面上他不承认自己有这种心态,但潜意识中正是这样。这种心态,与上古师目前的状态不相关,不管上古师现在是获罪之人,还是上古师依然是原来的名闻遐迩的名士,在他的心目中,都是同样的,是高不可仰的。他以自己能真正的接近这样的人物而高兴。

“昨天是怎么回事?”上古师从来就是平易近人的,对待高右人,她当然更不会怠慢。“他们是来提小玉吗?”她问。这时,苦须、玄月、采薇都站在她身后。

洗心玉这时也站在自己的监舍前,只是上古师看不见,但她凭感觉知道。

“差一点出大事了!”高右人故作惊讶地说。他看着上古师监舍左边的洗心玉。看得洗心玉低下头去。

“高上吏。”上古师叫了他一声。

“哦,现在不碍事,不碍事了。”高右人醒悟过来,笑对上古师说“她长得真漂亮,都说是我们燕国的公主……”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

“上吏是燕国人?”

“正是!”

“愿上吏看顾我们小玉。”

“师尊说那里话,这个自然,就是看在她像我们太子妃,我也不会亏待她。”

“那多谢了,只是昨天是……?”

高右人似有不便的看着洗心玉不说。

“你们过去!”上古师对看不见的洗心玉和站在身后的三个弟子吩咐道。等她们离开后,她说:“你说。”

“是那夏禄文夏大人,”高右人放低了声音,“这人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实则是个淫贼,他想对洗姑娘非礼。”

“竟敢这样!”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上古师这时才明白,是北门晨风救了她们。这一整天,在监外、在这小小的博阳邑,进行了一场怎样的抗争,这里面还有孙致礼和就站在面前的高右人,他们都是至简堂的大恩人。如果不是他们,让这事发生……。她不由得扶着栒杖,对着高右人施了一礼:“上吏,”她尊称了一声“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我们至简堂的大恩人,受老妇一拜。”她这个动作,惊动了玄月她们。她们看见师傅要向一个狱吏行大礼,忙走了过来。

“师尊,别,别这样。别让别人看见,小人受受不起。”高右人忙摆手。

“高上吏说什么呀?”玄月问。

“昨天,是他救了我们。”

“是吗?”玄月不信。

“到底是怎么回事?”苦须归宾有点不耐烦。

“你们记住就是了,别忘了他,还有飘零子和孙大人。”

“我不明白,这又关飘零子什么事?”苦须归宾本来对徂徕山一事心有存疑。她就这样说。

“北门晨风昨天为我们跑了一天,……”上古师说这话时,高右人看着站在上古师右边的洗心玉,他看见洗心玉一脸绯红。上古师马上感觉到了小玉就站在一旁,就不再说下去。

本来,上古师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她从高右人处得知,至简堂的人将要发送到咸阳。现在,又出了这么个事,她本来担心的就是小玉,现在更担心了。又想到小玉长得像姜弋,虞丘台又告诉过她,那姜弋是秦王的所爱。那么,小玉被押解到咸阳,可能就是这一帮恶吏为取悦秦王特意所为。这是多么可怕,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对小玉,是祸还是福?如果嬴政龙颜大开,那对小玉倒不失是一个好的结局。上古师就是这么想的。但这事是无法断定的,再说,也不知小玉自己心下如何?其实这时,她倒巴不得小玉能驯从了那嬴政,这对她、对至简堂都好。只是如果那嬴政不满意呢?小玉毕竟不是姜弋,那不就触怒了嬴政?这样一想,上古师立即感到小玉处境危险。秦王如果恼怒起来,小玉必死无疑。就是小玉真的成了王妃,她在心中也拿不准,是希望还是不希望这样。但在心灵深处又有一些对自己这思想的鄙视,因为这对小玉不公平,“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上古师想。她为自己这软弱而恼恨起来。小玉是什么样的?她当然知道。这几天,她一直这样思来想去。到最后,才得出结论,无论如何,不能让小玉到咸阳去,那是死路。她暗暗下定决心,在这迁徙路上,要让小玉逃出去。不管结局如何。这种思想在她心中已然成形。

现在孙致礼来求她应允,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玉。她至所以犹豫,就是如果按照赵成这主意,小玉脱逃的可能就渺茫了。赵成这人真有点狠毒,她感到了他的思路的慎密。但如果不应允,至简堂一百多口人,在这里与赵成对抗起来?赵成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没有防范——那就是毁灭性的结果。正如孙致礼所说: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在西行路上,赵成不在。没有了赵成,那时虽然人单势薄,但只要看准机会,谁又能说不会出现奇迹?“……至简堂,唉,至简堂!”她想起了师傅桃氏妇,想起她们师姐妹三人跪在师傅的病榻前,师傅临终时的话语犹在耳边:“看好至简剑庭,桃氏剑……。”她辜负了师傅的嘱托,连小师妹都没有看好,如今,她也不知去了哪里?是的,在千姿花探视冷萍飘的几天后,在得到孙致礼关于博阳令夏禄文关注到了冷萍飘的踪迹之后,她赶忙让她离开了至简堂。为这,她感到庆幸,好在这个鸷熬不驯的小师妹不在,如果当时她在徂徕山,那真不敢想象,徂徕山将是一副什么样子?可如今,至简堂已毁,她和辛利也要分开,师傅的一手托付就毁在自己手中,对此,她还不能有所作为,她还必须隐忍。再说自己又怎能看着孙致礼,这个有恩于至简堂的人,一家十几口的性命不管吗?

似有不甘,她却答应了。但提出了一个要求,说自己年纪大了,需要有两三个弟子照应。田悯和小玉也体质较弱,似也要有人看顾。看到上古师终于答应,孙致礼一颗崩紧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师尊!”他一把抓住上古师的手摇了摇,眼中就流出了泪水,然后用两手握成拳,向上古师举了两举,一切均在不言之中。

三、那堪风雪中

 田悯坐在一辆辎车上。齐云是她的贴身侍婢,从未离开过尚平府,对王主忠心耿耿。国破家亡,田悯岂不知道,尊荣不再。她是知书达礼之人,叮嘱齐云道:“你的心意,不在称谓上,今后,你我只是姐妹。”齐云如何肯应。“那就称姑娘吧,何必自受其辱?”

“王主!”齐云一听此言,实在伤感。

“姑娘!”

“是,姑娘。”

同车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妾,叫桃金娘,带一个丫环,叫翠帘。翠帘叫桃金娘为小夫人。桃金娘这名字就是她的身世,她原是一个娼妓,年方二十,有七八分姿色。被这相好的大户看中,赎了身,成了小夫人,但却和大娘不合。这次发遣,大娘极力想把她卖了,但老爷不许。又在胡宪身上花了许多钱,才得以带上,不过不能和老爷同行,被按排在田悯车中。田悯的待遇自然不同于洗心玉和上古师,一个亡国的王主,又没什么能耐,没人把她放在眼里。章启这人虽莽撞,但也有心细的地方,看看赵成,也懂得分而治之的道理,他把上古师、洗心玉、田悯分在三辆车上。只因洗心玉、苦须归宾、玄月坚决不从,怕尚未出发,就惹出事端,只得依从了洗心玉她们。但田悯不是至简堂的人,他以这个为借口,再说,一辆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就把田悯和齐云分在了另一辆车上。这样,桃金娘和翠帘成了田悯的同车人。上古师师徒的车在行伍前面。田悯的车在行伍稍后,这也是章启刻意安排下的。

这条蜿蜒数里拖拖拉拉的行伍,行至大河边。不去说那活活拆散的生离死别,寒风中的辛利、采薇、辛琪,以及至简堂的众多弟子和佣户,千空照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切都消失在几天前的茫茫天地之中。如今,田悯、齐云和桃金娘、翠帘同舟共济,开始还相敬如宾,但田悯和齐云很快就发现,她们和桃金娘实在是没有共同语言,无论如何,她们和她们都无法融洽起来。

行伍行至大河边,沿着堤下正在修筑的驰道,逆向西行。大河还未封冻,卷着冰凌的浑厚浊水在流淌。大河两岸望不到边的云重天低,灰黄一片。时有低矮的茅舍、地窝子掩在一片灰色之中。大河边的风特别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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