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秦楚-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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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杀得正酣,那边阿房宫前殿前的战斗亦进行得无比惨烈。项羽的楚军架云梯,推楼车,并将一支支燃烧的箭矢射入,阿房宫被点着了。火舌舔着宫闱,渐渐地燃烧起来,越烧越旺。正象一支巨大的火柱,呼应着那边咸阳城的大火,争相竟比着谁比谁烧得更猛烈。阿房宫到处都是烈火浓烟,杀声四起。前殿前的战斗一直进行到中午,楚军才退去。战斗间隙间,单膺白得以走下宫墙,正好接到败退入宫室内的青城大长公主和徐延龄老将军。阿房宫开始倒蹋,火海绵延至几十里的上林苑处处点点。到处都是单兵格杀、各自为战的人,到处都有势死如归的悲壮身影。
青城退进宫内,命令用强弩抵挡住龙应奎、黄均的军队。她叫了一声“老将军”,跳下马来,疾步走来看视徐延龄。这时,徐延龄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头栽下马来,被军士扶住。
徐老将军已不行了,他身中数枪,至命的一剑却在腹隔部,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青城一膝跪地,一手抓住他的手,焦急地叫道:“老将军,老将军……”!她已感到自己握住的手,是那么的凉。想到刚才,徐老将军置个人生死于不顾,为她敌住代勇十,不禁泪如泉下。
听见呼唤,徐延龄睁开他那被血糊满的肿涨的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他那目光中似乎充满了一种欠意,他微笑了一下,突然猛地皱紧眉头,咬紧牙关,一身挺起。青城便看见那军中医工捂住他腹隔部伤口的布和絮,怎么也按不住了,那里迅速被湿透,变黑。又过了一会,徐延龄因创痛而皱紧的脸就舒缓了,仿佛静静地睡去了一般,并大张着嘴。
“老将军,老将军!”青城不相信这是真的。
“老将军已去了,”单膺白拉着青城,“望大长公主节哀”。到这时,他们才知道中郎将且蔑也已以身殉国,不免又嗟叹了一番,但并不怎么哀伤。
青城站了起来,燃烧的箭矢又在她头顶上飞来,宫门前的鼓声在滚动,夺人心魄,她的周遭到处都是燃烧的火。她握住剑,把微散的头发甩向一边,她的目光中闪出一股杀气,切齿道:“凌锋老贼,我青城——势不两立了!”
她命军士将徐老将军的遗体火化了,遂和单膺白转向阿房宫前殿,登上宫墙。
只见楚军如潮水一般,向阿房宫涌来。尤其是远处一匹乌骓马上,坐着一个铁石一般的统帅,虎须喷张,豹眼重仁,手持一柄利剑,正在指挥攻城,真乃人中豪杰。
“那就是项羽。”单膺白指向那人,对青城大长公主说。他认识项羽,因为他在章邯军中,多次见过项羽。尤其是在钜鹿,“大长公主,此人不可小觑,简直是蚩尤再世。”
青城久闻其名,只是从未见过。项羽在剑坛上,也早已是名声在外。他的剑别具一格,无所师从,由于此人力大无穷,因而他的剑下来,无人能架得住,也无人能躲得开,有些象狼居胥。青城早就想会一会他,只是无缘,如今却在这阿房宫前相遇,她知道自己必将与其有一场恶战。只是项羽并不是为她而来,项羽是何等骄矜之人,虽素闻青城,但从不把她放在眼里。他是王者,无须用青城来为自己作铺垫。他到阿房宫来,只是要击溃秦皇朝的一切抵抗。闻刘邦军久攻上林苑阿房宫不下,自持力能盖世,遂与刘邦约,率军前来。
无数抛石机将巨石砸向阿房宫,阿房宫的宫墙在瘫蹋。
西面是龙应奎、黄均的沛公军。正面是项羽的楚军。阿房宫的正面“轰”地一声倒蹋下去,随着那宫墙的倒蹋,楚军一拥而入。青城和单膺白被冲开,所有的秦军都被分割开了。这时,阿房宫因正面的危机,被龙应奎乘机从西面攻了进来,黄均一骑当先。青城正看见那铁石般的项羽。项羽正率着恒楚、蒲将军、季布、虞子期从北而来。青城立即向项羽杀去,她只想杀了此人,来挽回这不可挽回的颓势。
项羽只见一团青衣青甲青马滚来,定睛一看,是一青年女子。
只见这女子血染战袍,俊俏的颜面透出一股绝杀之气,悲而不乱。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他是一个不大能欣赏别人的人。但青城公主的英姿不容他不敬佩:“真不愧为青城,吾曾不信,今日见之,传言尚不及其一二。”但他并不发话,他不喜欢多言,他只相信剑。他正要驱马来战青城,却被那云中牧黄均带着数将杀出,占了先机。
恒楚和蒲将军也要杀出,被项羽止住了。他要看看青城之剑和黄均之剑,两个都是名噪一时的人物,正是这样,才使青城得此从容。青城与黄均数将激战,左冲右突,黄均的偏将都不是等闲之辈,兵器又杂。青城虽斩杀数将,自己也身负数创,且还要对付特别凶狠的黄均。
又是一个刺杀,青城将那有些幻变无形的黄均剑挑开,返身一剑,又力斩一将。项羽对这厮杀,剑剑都看得清楚,每一剑他都明白它所含的涵义。他才明白,这小女子的剑在自己之上,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令他想不通的是,这么年青,剑艺从何而来?难怪,始皇帝这么看重她,这样的剑士,如不归降,那就只有一句话,“杀无赦!”决不能让她脱逃。他握住剑柄,准备一旦黄均失手,就要会会这个奇异的秦国公主。
但季布却命令弓弩手蹬开了弓弩。
“干什么?”项羽喝道。
“为王者,不必顾及此等末技,大王乃万乘之躯,何必与此等穷寇计较!”
蒲将军、恒楚亦一起力劝。
弓弩手全部举起了弓弩。
青城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剑锋上的事,虽然已致随神思而应,但她此时也确实是已进入剑中。就在她与黄均战罢一合,驱马拉开距离的时候,才发现单膺白被数十黄均部众围困住。单膺白剑术平平,早已浑身是伤。头盔也掉了,发髻也散了,一道鲜血从额角淌下,染红了半边脸。此时,他又中了一戟,从马上被搠下来。他大叫了一声:“公主!”,却未说完,就已倒在地上。他再也站不起来了,依然用剑格挡着,又中了数创。自知再也无法来助公主一臂之力了,又不想被擒受辱。遂横剑一掣,伏地而亡。
不是忠贞之士不会离开人间。
不是忠贞之士如何会战死?
单膺白一生坎坷,并受宫刑,均不改其度。只可惜不遇时势,徒使人世间少了一个铮铮汉子,又使天地间长存了一股浩然正气。“人不人,败不败,华不注,天东南。”这方巾的判辞,正是他一生的写照,也是他最后归命的注脚。
单膺白之死,使青城的精神受了至命的一击,她悲愤已极。一个不留神,她的坐骑被一负伤坠地的骑将砍中前腿,一下跪了下去,青城如何提防?这时,黄均剑已到,青城躲避不及,眼看就要中剑。但只有在这样危急的时候,才能显示出一个二分仪剑士的本色。只见青城向后一闪,就象是被黄均的剑刺中了一样,顺着剑势,早已跃出马背。她的坐骑青骢马发出了一声悲鸣,“轰”地一声倒了下去。青城一落地,只见她用手轻轻一点,迅疾而起。这突然的变故,反使她徒生激变,使她从极度的哀伤之中,一下子醒悟过来进入剑中。只见她迅疾而起,一剑刺进黄均的马颈。那马扑倒,青城的剑立即象闪电般地刺入了黄均的胸膛。这时,青城心狠已极,再一绞,倒不象是在人的胸膛里,倒象是在搅一锅粥一样,黄均的颜面立即定格在一种奇异的惊愕当中。
所有的汉骑被这景象吓坏了,没人再敢上前。
鲜血顺着青城的剑腊一滴滴地滴下,这是剑士常有的举动。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青城大长公主此时疲惫已极,全身都象是虚脱了一样。她抬起头来,最后看了看那浓烟中昏暗的太阳,整个世界都要离她远去了,但她也看见了那一排弓弩手。她轻蔑地笑了笑,知道今天难逃一死,她坦然地接受了这生命的最后洗礼,并不为自己感到悲伤。
八、虞姬
八、虞姬
“大王住手!”就在项羽正要指挥他的弓弩手射杀青城时,只见一队人马急驰而来。为首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一把掣住了项羽的手,着急地叫道:“别射!”
何人如此大胆,项羽正待烦恼,定睛一看,却是虞姬。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项羽正不耐烦。
“她是敷纹啊!”虞姬叫道,一手指着正俯身痛悼单膺白的青城。青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什么敷纹?”项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我的敷纹妹妹啊!”
“敷纹妹妹?”项羽有些想起来了,虞姬是曾对他说起过,但他没把敷纹和眼前的这个女子联系起来。
这虞姬是谁?她就是当年的虞丘子贞——虞丘台的孙女。她又如何能在这紧要关头,出现在这里?其实是虞子期,也就是虞丘子期,他此刻正在项羽军中。他一来到阿房宫,看见了青城,虽然岁月浸染,已过了十几年了,当年尚年幼。但虞子期已早有耳闻,只是不存于心罢了。这次一看到青城出现在他面前,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他当年在兰陵双清楼的童年伙伴,是他和虞子贞结义的妹妹。但他尚不敢肯定,于是急匆匆地拨转马头去告知虞姬。正是虞姬的匆匆赶到,制止住了项羽的射杀。
“哪又怎样?”项羽尚不明白。
“让我来说她归降大王。”虞姬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她根本就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当年的敷纹,今日之青城,对她是多么陌生。更何况,她是否还记得有她这个姐姐?这其间充满了多少变数?但虞姬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一心只想救自己的这个妹妹。她说完这话,一骑早出,向青城急驰过去。
“虞姬!”项羽大吃一惊,可要制止已来不及了,大家都为虞姬捏了一把汗。
痛悼单膺白的青城,精神已游走在血与火之中的青城,忽听身后一阵銮铃声,回转头来。只见一个衣着娴淑,容貌端庄(日失)丽的绝色女子,向她而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女人怎会来到阵前”?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什么样的人都不可以轻视。”这是她的本能,一个剑士的本能。只见她马上站了起来,执剑在手,正准备和她……。只见那女子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向她走来。
“这不可能!”青城惊讶之极,她能感到她的善意,但她又不相信。
“什么样的人没有?”她早已不相信一切,这是在严酷社会中生存下来的人的普遍心态,何况又是在这样的时刻!
“你也敢来送死吗?”她大喝一声,挺剑而上。
“敷纹,我是子贞啊!”
“敷纹?”这是多么熟悉的名字,青城一时尚不明白,她依然用剑指着虞姬。
虞姬用手把她的剑推开,(真大胆),一把抱住,“我是你的姐姐呀!”虞姬抱着青城,早已泣不成声。
“姐姐?”青城不知所措。她突然想起授衣夫人对她说过的话(授衣夫人是从匡其那里了解了青城的一切,这当然也是来自北门晨风),也想起了单膺白对她讲的一切,才明白过来,她是有一个这样的结义姐姐,一时悲喜交织。
多少年的寂寞,她虽贵为公主,但孤寂一直是她命中的宿主。在咸阳宫,在郦山陵寝,她的确思念过这样一位姐姐。自从父皇死后,她孤身一人,受尽了多少人世间的悲凉。先前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前往过当年的兰陵双清楼,追忆早已不复存在的记忆,可一切均渺不可寻。经过授衣夫人和单膺白的描摹,一些零星的往事象断云片锦般地连缀起来,她那被巫蛊之术抹去的记忆,才一点点苏醒。似乎有过,却又寻觅不着,如今都来到她面前。
一阵旋晕,多少悲戚感伤的日子,她所渴慕的一切。
“子……!”她一下抓住虞姬,一阵激动涌上心头,身体就瘫软了,立即昏迷了过去。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项羽早已持剑上前。
虞姬紧紧地护住青城,“你想干什么?”她盯着项羽叫道。
“必须杀之。”
“你疯了?她是我妹妹啊!连她,你也不放过?你真的成了一个屠夫吗?”虞姬气极,不择言辞。
“可等她醒来,又要怎样才能制之?”
“可她是青城,她是哪样的人?凭你平素所说,这样的人,会是不顾信义的人吗?”
这一句话,说得项羽颇感惭愧。
“快,来人。”虞姬不理项羽,叫道,“将我妹妹,载到我的寝宫去。”
此时,项羽军驻扎在鸿门和章台宫广大的区域,虞姬用车驾将昏迷过去的青城载到自己的寝宫。她一看到青城,就认出了她,并且那么地爱她,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妹妹而欣喜不已。她亲自为她脱去血染的战袍,为她抹去身上的血迹,看着妹妹身上的数处创口,一滴眼泪,一声抽泣,她开始为她包扎。
“噢!”有时,一阵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