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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楼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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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庄严走过来,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也就是先天条件还凑合,一点儿不重视。你瞅人家这一个个的。明天正装,高跟鞋,化妆。”他随手指了一下展台前走过去的姑娘,“怎么也得这样吧。”

庄严看了看那个姑娘,哦了一声,又是一个制服控。本以为自己只是在有中国客户来的时候充当下翻译,没想到也是要站台的。

梁诚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捏起她挂在胸前的工作牌看了一眼,还是简历上那张照片,“就这看门的都没把你拦下?欠投诉。”身后是背板,面前是梁诚,退无可退。

他说完,扬长而去,把她瞬间的窒息也带走了。

下午,快闭馆的时候梁诚又过来了一趟,问了问Stefan是否一切顺利。庄严正在给一个高大的胖子发宣传册和赠品,梁诚听着,产品介绍详细,对答妥帖合理,措辞礼貌恰当。小徒弟,不错!

第二天。

梁诚依旧到得很早。

“知道贯彻领导意图了。”梁诚冷不丁俯身凑在庄严耳朵边上说了一句。她反射性地躲了一下,离开热源。

庄严化了妆,黑黑的一头短发,小巧的一张脸,白衬衫,黑色及膝裙、丝袜、高跟鞋,打扮得跟昨天梁诚随手指的那个姑娘几乎一样,只是裙子长了些。她刚化了妆不久,她唇上的颜色还饱和,就像水墨画上一枚小小的朱印。梁诚看着黑白分明的庄严,分明有种冲动,跟Tobias交待了几句,匆匆走了,一整天没再回来。

第三天。

课排得很满,一直上到六点一刻,庄严请假。

第四天。

情况同前,但是下课早,庄严想了想,还是在闭馆之前赶去了。梁诚刚好也在,孙自瑶正盯着他看。

“庄严,心烦。”瑶瑶小步踱过来,靠近她。

“烦谁呀?还是让谁给烦着了?”庄严说完,微笑着冲展台前经过的参观者点头。

“我看着小光还是喜欢,又不能对不起我们家Sebastian,真想无耻一回,跟小光鬼混两天。”

“你这女流氓就是思想上的,用不着学别人在作风上强求统一。”庄严揉了揉孙自瑶的头发。又说:“咱不能图一时之快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诚听见了,他看了她们俩一眼,眼神迷蒙倦怠。那眼神是先扫过人群才转到她们这边的,然后那道目光含义不明地在庄严脸上停了一下。他露出一个不太像笑的笑容就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众人一起离开展馆,梁诚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被触动,握紧车钥匙,转头问孙自瑶:“用不用我捎你们俩回去?”

“不用了,我买的天票,就早上坐了一趟,不再坐一趟就亏了。”庄严说着,抬头看看铅灰色的天空,光线晦暗。

“就是没赚,你早上坐到学校,又从学校坐过来,已经两趟了。”孙自瑶说。

“主任您送瑶瑶吧,她跟我俩方向。”

梁诚看了她一眼,腹诽,跟瑶瑶不是一个方向没错,可你跟我是一方向。一阵风扫过来,灌进领子,清醒多了,很多事没法解释,越描越黑,流氓没错,思想跟行动上高度统一。他朝着瑶瑶眨了下眼,说:“走,回家。”回家,这词好久没用过了,说完,梁诚自己都激灵一下,哪有家啊,最多是个宿舍。

第五天。

孙自瑶中午下了课跑过来凑热闹。梁诚是下午来的。

闭馆以前展场里人已经不多,庄严拿了本宣传册瞎翻。孙自瑶小猪似的拱了拱庄严,微微侧着头说:“我观察半天了,小光有事没事的老瞟你。”

庄严用余光看见那个高高的影子又逼近自己了,压迫感骤增。高大,精壮,宽肩,细腰,主任,你把西装穿得真好看。他今天穿了身灰色的,黑色衬衣,以前没见过,觉得出奇的撩拨。唉,自己也是制服控。庄严颓丧地翻了一页书,食指被书页割了个小口子,不由得“嘶……”了一声。

“怎么了?”有个哑哑的声音在问。

“没事儿。”庄严低头看手,明明是很小的伤口,血却好像止不住似的,用拇指把血抹下去,过一秒,又再涌出来。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光这么温柔呢?”孙自瑶跟庄严说,扭头又一脸坏笑地问梁诚:“小光,发情了吧?”

梁诚本要去拉庄严的手,在尚未触及她指尖的时候,看似不着痕迹地缩了回来,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他垂下眼睑,掩去几分尴尬,再抬头看向孙自瑶时已然神色如常,笑嘻嘻地吐了两个字,没发声音,看嘴型是“滚蛋”。

庄严低下头,正好看见梁诚胸前的工作牌,照片上的他,正望向自己,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勾人心神。那一刻,庄严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愣了一下,转身去了洗手间。

晚上是员工Party,庄严和几个同事整理完展位,坐上了Oksana的车。梁诚先送了孙自瑶回家,然后才去那间餐厅。

工作以外的梁诚和办公室里的他大相径庭,连眼神都从透彻变成了含糊。他的脸很瘦削,瘦削得有些冷峻,可就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扫了一眼在远处靠着墙的庄严,整个人罩在黄色的灯光里,纤细高挑。庄严没有美女的杀气,拆开五官看,哪件都不算珍品,按理说没什么存在感,可他就是做不到视而不见。她老实呆着的时候有点儿像水墨画,没什么出挑的颜色,安静淡薄,可开口说话又好像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个平衡得很好的矛盾体,很诱惑。梁诚恍惚了一下,奇怪自己用了“诱惑”这么个词。庄严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跟她无关的一句都不多问,让干嘛干嘛,怎么训都听着。说她内向,好像跟谁都能开两句玩笑,说她开朗,有时候宁可冷场也不言语,不知道是分跟谁还是分时段。应该只是好奇吧,因为看不透。梁诚认为自己不用太在意,可是当他仔细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不太一样了。

他要开车,没有喝酒,吃得也不多,和每个人调侃着,说着一些虚头八脑的话,脸上一直有笑容,却不是特意朝谁笑。庄严坐在角落和市场部的小实习生不算太热络地聊着,无话可说的时候就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玻璃杯,发出叮叮的响声。

这顿饭,庄严也吃出了不一般的味道。梁诚的眼光会扫过每个人,独独跳过她。偶尔四目相对,她就垂下眼睛,而梁诚则不怀好意地非要截获她闪避的目光。庄严逐渐相信了孙自瑶的话“也说不上哪儿长得好,可就是招人”,她感觉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心跳,她开始热衷于尾随众多女性的喜好了。莫名其妙出现的一个人,她当真了。一直都是是无所谓的状态,突然变得有所谓了,要是真的对一个人在意了,倾尽所有了,那自己就什么也剩不下了。遗憾的是,这种有所谓往往无法预知,又不可控制,有时候连征兆都没有,说来就来了,来了就不可收拾。

风没动,幡也没动,两个人心动了。

庄严想着对策,思路在梁诚的问话中被迫中断了。

“你也不想耗着了吧,送你回去。”梁诚说着,抿了抿嘴唇,权作微笑。

“不用了,这门口就是地铁。”庄严觉得自己的想法被他识破了。

“站一天了,你不累?这么晚了,还下雨,你也没伞,又没骑车,咱俩顺路。”好多理由。

“真不用,您走吧。”她一边拒绝,一边考虑着这个方案的不可行性,以及有可能产生的后果。

梁诚靠近了一些,轻声地,带点诱导地说:“我住Dianaplatz(地名),Kaufland(超市)那儿,近吧?”近,离她家不会超过两公里。“就咱俩住南边,走吧。”他随手划拉了一下,往前走了。

庄严在大家互道再见的瞬间抉择了两秒钟,还是跟上了,只是觉得迈出的的步子惊心动魄。

走过一辆黑色VW Golf,梁诚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看庄严,“丫装我车。”

“嗯,装得还挺像。”庄严记得他的车牌N—LC1111。如果猜得不错他是天蝎男,生日就在几天以后。

两人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而行。

有点儿冷,要进十一月了,秋天不像那么回事儿了,大半夜的,下着雨,庄严穿着裙子,只是脸颊有些发烫,把身上的寒意稍稍遮掩了一些。

梁诚突然问:“冷不冷?”

庄严一愣,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可能,他也冷。眼前的画面是男人脱了外套搭在女人的肩上。老实说,她接受不太了。

梁诚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说:“冷就快点儿走。”

上了车,有要遭雷劈的感觉,庄严觉得这场雨避得真不值。吃饭的时候她也没喝酒,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给这个晚上留一份清醒,有些事就是自己的错觉,他们是来自两个不同空间的人,至于怎么区隔这两个空间她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并不仅仅是上司和下属,师傅和徒弟那么简单。梁诚无非是碰巧了到她的世界里打了个照面而已,如果他停留的时间长了,自然会发现自己过界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梁诚脱了风衣,扔到后车座上,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然后,看着庄严。

她跟他对视,不知所措。

“刚才Oksana没让你系安全带?”梁诚声音哑哑的,混杂在车上广播节目主持人的絮絮叨叨里。

没,坐的后排。庄严扯了安全带,“咔嗒”一声扣住了。

“用开暖风吗?”那声音似乎特意放柔了。

庄严在想,没来得及答,微微的风声已经响起来了。她看着他的手从空调旋钮移到了方向盘上,手上的那道疤挺明显的。

开上快速路,梁诚把广播的声音拧到低不可闻,问道:是住Leibnizstraß;e(街名)吧?

“嗯。”庄严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得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真不是成心背你简历,你那条街口有一个特别大的洗衣房,我以前没买洗衣机的时候老去那儿洗衣服,老远就能看见SB(“自助”的缩写)俩字。”

“我都是礼拜六赶大早去,早上八点以前特价。”庄严说。

广播的声音低下去以后,沉默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尴尬。长路漫漫,总要说点儿什么。

“主任,我前边那个学生留德国了还是回去了?”庄严问。

“还挺八卦。”梁诚看了庄严一眼,视线很快又看回了正前方,“回国干销售去了,环保设备。他想走我这条路。我也是从销售干起来的。”

“哦。”庄严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我刚进HH的头两年大部分时间在国内,算空降兵,职位不上不下的,当时想审时度势,投靠一派,找棵大树乘凉,悲催的是,我太烫手了,没人敢接,毁就毁在我是德国派回去的,直接跟HH联系。这也是当时HH制约我的方式,外资么,刚到国内,对潜规则正在摸索中。不过,你前任能不能成还得看行业发展,不全是个人因素,现在不比我那会儿了,不好干了。而且,我也没觉得我这活儿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地方。”

“这话听着像时无英雄,竖子成名的路子。”庄严觉得梁诚谈起这些话题有点儿不同。

“不带这么骂人的,那说白了不就是奸人当道,小人得志么。”他把车窗稍微放低一些,“不吹你吧?”

“还行。”庄严看看梁诚,“您别老往恶毒里想我。”

梁诚点了根烟,说:“HH高层是两派,哥哥一派,弟弟一派,主管技术的Trierenberg要提前病退,副手一上位,哥哥说话就不那么管用了,弟弟一直想对Y市的合资公司有大动作。我也得提前想想退路了。”

“是因为合资公司跟HH在国内那俩代表处抢买卖,对着干?”代表处不具备法人资格,只能代表HH签合同,这就和合资公司形成了竞争的关系,庄严是这么理解的。

“主要是俩公司间的利益分配,销中国的设备是在Y市组装的,合资公司就出一金属外壳,那点儿技术都是HH的。九几年HH到中国谈合作的时候,合资是迫于无奈,要放现在肯定是全资子公司,但当时不可能。一方为了市场,一方为了技术,就这么凑合在一起了。现在HH市场拿下来了,技术死攥着不撒手,德国人不傻,技术要没了,就什么都没了。HH吃肉,合资公司喝汤,一点儿稠的都捞不着,不掐起来都有鬼。”

梁诚叼着烟,眯着眼睛,又说:“都在一较高下呐。”梁诚通过S市在N城的招商办拉了一部分广东省的项目,还有他亲自跟的北京几所大学的中水处理,虽然名义上他算总监,管理两个代表处的经理,但其实他们也在暗地里争斗。单单一个北京代表处也有派系,跟着梁诚的时常心虚山高皇帝远,毕竟,职场上站错队不是闹着玩的。

“我的意思是……现在说可能有点儿早,”梁诚抽了口烟,解释道:“你别做毕业以后留在HH的打算,特别是这个所谓的中国业务部,干销售,不适合你。我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赶上的是盛世,那时候不考虑市场有多大,只担心自己的生产规模。国内污水、淤泥净化根本没几家外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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