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雾-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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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楼西面是西点厅。她手脚发软地挪到那边里,摸出手机来,想给家里打电话,找人来接她。
她拨了一半又取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太适合见人,于是她点了一杯冰的果汁,慢慢地啜着,希望自己尽快恢复正常,免得回家后被人问东问西。
她喝了两杯冰的果汁,觉得自己好一点了,力气一点点回到身上。她犹疑着,不知该立即逃回家中继续掩耳盗铃,还是等在这里寻求一个结果。或许尽快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她虽然喜欢梦幻的故事,但她知道现实生活距梦幻故事倒底相差很远,她已渐渐明白,只是不原承认。
但是这一年里,她早就与好运绝缘了,就当她起身去前台结帐时,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诱使她回头,然后她再一次见到了江离城。
他仍然与她记忆中的那个影像没有什么变化,干净整齐,淡漠的神情,走路时上身笔直,嘴唇微抿。咖啡厅这边光线昏暗,又在一处角落里,他步子很快地径直向前走着,'奇+书+网'或许他能发现别人的注视,但注视他的并不止她一个人,所以他完全没发现她。
陈子柚抓紧了吧台的边缘,她发现,理论与实际完全是两回事。她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才能处理得更好,但是她克制不住。收款员说:“小姐您是否不舒服?需要帮助吗?”
她摇头:“谢谢,一会儿就好了。”
她居然觉得有一点点欣慰。虽然她的自欺欺人已然破灭,但至少,他没有编一个假名字告诉她。
她又坐了一会儿,大家都在楼上餐厅或者K房里,西点厅里人极少,虽然多了些软装饰,但四周仍然是一处山洞的样子。她感到自己像被囚禁的人质,害怕又紧张。她拨家里的电话,正占着线,但是她不能再等待,所以她走出西点厅,游魂一般又上了楼,一种力量驱使她一直走到标着225门牌的那个房间的门口。
她听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一下下仿佛要穿破她的心口。
这里的隔音并不十分好,她隐约听到先前那女子的声音,似从风中飘来,但仍然清脆:“我知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所以可以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没有声音。或许他沉默,或许他回答的声音很低。
还是那女子的声音:“老老实实把你的书念完,后天就回学校去!读完研你给我滚到国外去!”
没有声音。
“你知道,我宁可毁掉我的一切,也不愿你来淌这一湾混水。”
“小城,我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好。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能再没有你。”
“我已经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不要拿前途开玩笑,你不要让我失望。”
她的语气越来越低,从最初爆豆子一般的劈哩叭啦,终于转成水一样柔,像哄孩子一般,已经完全不复刚才铁娘子般的架势,而那个男人的声音却始终听不到。陈子柚几乎忘记自己的处境,开始同情起那个女人来。
突然那女子的声音又高起来:“好,从现在起我若再管你的闲事,我就是王八蛋!”
江离城的声音终于悠悠地响起,尽管十分低,但她听得真切:“从我俩认识起,这话你说了至少一百遍了。”
陈子柚知道自己的举止不得体,早就想要离开,但听到这个声音后,她的脚就如钉到地上一样,难以移动。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江离城,依然是平静无波的面容,即使在看到她时也没有一丝起伏。但是随后有一只红酒杯摔到他的脚边,啪的一声脆响,酒液溅了一地,陈子柚甚至能感觉到那细小的玻璃碎片溅到她手上的痛感,而江离城离得那么近,却纹丝未动。
屋里女人哑声说:“你敢就这么走了,我以后再也不认识你!”
江离城终于回头,波澜不惊地说:“这话你也说过一百遍了。”
那女人的响应是再次砸过一个杯子。
这一回她已经离门口很近,而且她砸的方向不再是江离城的脚,而是他的背。尽管江离城已经背着她,但在她扔杯子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本能地闪了一下,于是这回那个杯子擦着江离城的身体砸到了陈子柚的心窝,力量很大,她后退一步,轻轻地叫了一声。
大概因为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屋里那女子很快地出来了。那时陈子柚正仰着头,直直望进江离城的眼睛。他的目光并不回避,坦然地让她看,不说话,也没任何表情。
那女子依然是一脸豪爽的英气,丝毫看不出就在几分钟前她也曾低声下气过。
她见到陈子柚,很关切地问了句:“刚才打到你了?伤着没?”口气很温和,不复先前讲电话时的飞扬。又看向江离城:“你朋友?”
江离城大约停了两秒钟,慢慢说:“很面熟。”
“那就是认识了?”
他突然轻笑了一下:“长相正常的人,我都觉得面熟。”
陈子柚的脚突然有了行动能力。她说:“对不起,我只是路过。”然后转身要走。
那女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咦,我见过你。刚才你不是已经下楼了吗?”
她的力气很大,将陈子柚的手捏得生疼,她挣脱了一下没挣开,几近哀求地低声说:“请让我走。”
江离城仿佛局外人一般看了几秒钟光景,然后很洒脱地向那女子行了个礼便打算离开,那女子身手敏捷地扯住他的袖子:“别走,这小姑娘好像有话要跟你讲。”
他懒洋洋地回身,用一种讥诮的神情看着那女子。那女子先发制人:“看什么看?我又管你闲事了?我就愿意当王八蛋,你能怎么着?”
尽管江离城对那女子的态度轻慢又有点任性,但到底还是很尊重。所以半分钟后,他已经重新回到那个房间,与陈子柚面对面。
他站在窗边,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上,悠然吸了一口后说:“真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陈子柚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望着他。
他把烟盒向她扬了扬:“来一支?”见她没反应,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还是已经忘记怎么吸了?”
陈子柚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慢慢说出几个字:“为什么?”
他神情冷然地看着指间的烟慢慢燃烧,并不回答。
陈子柚又执着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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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城将只吸了一半的烟慢慢地捻熄在窗台的烟灰缸里。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有空读一点有用的书,别总看没营养的风花雪月,你从那里面学不到任何生活常识,只会越来越笨。”
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逼出了陈子柚的眼泪。她任由泪水一串串滑下,一直流进嘴角,她继续执着地问:“为什么?”
“真是个蠢姑娘。难道给你一个理由,就会让你觉得好过一些?你不怕真相更加不堪吗?”江离城柔声说,口气却让人有点发寒……
陈子柚哭起来。理智告诉她每多说一句话都只会令她更难堪,但是她不甘心。思想交战的结果是,她除了哭,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江离城点上一支烟,坐在一边只是看着她哭。
当陈子柚意识到自己哭得越厉害,或许就令他越愉悦时,她渐渐停止了自己的哭泣,继续直直地瞪着他。
江离城的唇角又勾起一个淡淡的讥笑。他说:“好,我告诉你理由。像你这样含着金匙出身的公子小姐,明明一出世就拥有得比别人多,却总觉得全世界都欠了你,一点点的不如意都可以当作天崩地裂,依仗着家人的宠爱任性胡来。所以我很愿意帮你上一课,让你看看这个真实世界的样子。现在,你已经有体会了,对吗?”
她用力地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一丝鲜血的味道,而她脑中嗡嗡作响,有很多东西混乱一团,快速移动着,她抓不住。
江离城不再理她,从窗边离开后朝着门口走去。她脑中突然跳出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有句话没经大脑便脱口而出:“那天晚上……那两个人是你安排的吗?”
“你竟然学会思考问题了,有进步。”江离城轻笑了一下,“不过很遗憾,我还没闲到那个程度。还有第二次,也是你自己跑到我面前的。你还记得吗?我曾经提醒过你,不要随便信人,可惜你那时毫无危机意识。”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安静无声地哭泣。
江离城站在门边停了停,语气更缓和了一些:“如果你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坏,我不妨再多说几句。我遇见你的那天晚上,本来没打算管闲事。我向来认为在那种地方遇到危险,都是自找的,不值得可怜。但你运气不坏,那天是我妈妈的忌日,而你那天让我想起了她,所以我把你带回家,并且放过你。只是,你太不珍惜你的好运气,为什么又要第二次出现在我面前呢?”他的最后一句话变成一句轻叹,融化在嘴边。
陈子柚顾不上去咀嚼他话中的意思,她用了她可以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喊,其实听在别人耳中也不过是比正常声音稍大了一点点:“谁需要你的好心?你当时为什么不把我丢给那两个人?”
江离城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子耍无赖,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我也有一点后悔。如果有心要给你教训,那样会更深刻,落到他俩手里,至少你现在不会有力气在这儿对我大喊大叫。好的,如果还有下次,我会记得你的意愿。但是现在,我看你还是洗洗脸,早点回家睡觉吧。”然后他打开门,头也没回就出去了。
刚才那个女子倚在离房门几米远的栏杆上抽着烟,地上已经有几个烟头。
江离城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轻轻皱一皱眉说:“没公德。”
女子用挟烟伸手在他肩上使劲捶了一拳,骂了一句脏话:“我至多破坏了一点卫生而已,比起你做的事可有公德多了。”烟灰落了他一肩。
江离城一边拍掉身上的烟灰一边说:“别讲脏话。”他又取出一支烟含到口中,直接抓过那女子挟烟的那只手,就着自己的烟点着了。他吸了几下后说:“你在这儿偷听还是放风?”
“没大没小!强子发疯了,我搞不定。你去看看他吧。”
江离城嗯了一声就要走,那女子说:“喂,里面你搞定了没有?”
“没有。”
“你不怕她在里面寻短见?”
“关我什么事。”
女子又恨恨地骂了一声X,说:“你怎么就不学点好的。臭男人,德性都一样!”
江离城头也没回。
那女子把手里的烟在栏杆上捻灭,把烟头丢到地上,向那个房间走去。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把地上的几个烟头都捡起来,丢进旁边的垃圾筒里。
陈子柚停止了哭泣,只是怔怔地坐在那儿不说话。见她进来,象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颤了一下。
女子说:“别怕,我不跟他一伙。”
陈子柚低下头不说话。
女子说:“去洗把脸,我一会儿也走,可以送你回家。”
陈子柚摇摇头:“我可以自己走。请让我再坐一会儿。”
女子说:“我比你大许多。你可以叫我何姐。”
陈子柚抬头看她。
何姐打量了她几眼:“多漂亮的小姑娘。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把臭男人们记在心上。”
陈子柚又低下头。
那自称何姐的女子陪着陈子柚坐了一会儿,给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又吸了一支烟,絮絮叨叨没什么逻辑地给她讲了几个故事,不外乎女人不能靠男人活。
陈子柚想着自己的心事,不插话,也没听进去多少。
那女子的故事越讲年代越久远,说到她跟子柚这么大的年纪时,遇上一个负心汉,曾经把自己关在家里绝食。她说:“你看,当时觉得了无生趣,我的人生完了,现在不也一样过得好?”
陈子柚突然问:“你是怎么想通的?”
“我饿得只剩一口气,后来想吃也没力气弄了,打电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等死。还好城……有个朋友找不到我后怀疑我出了事,爬到四楼把窗砸碎把我救出来。我吃饱了饭以后体会到,这事上最悲惨的事不是被男人甩,而是吃不上饭。至于那个男人……现在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陈子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她说:“谢谢你。”
何姐说:“真不容易,你竟然说话了。”
门外有人探头探脑:“何姐,城哥说你喝了酒,让我来接你。”
刚才还慈爱温柔的女子突然又换了晚娘面孔:“今晚不许在我面前提那混球的名字。滚出去!”
最后还是那位何姐半拉半扯地把她拖到了自己的车上。陈子柚作了许多假设:她其实是江离城的什么亲密爱人,过一会儿要把她送到不好的地方去;她打算绑票,让她家人交赎金……
那女子虽然做事大大咧咧,但又无比心细,居然看出她的心思,递一部电话给她:“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在哪儿等着接你。”陈子柚又觉得自己太过小人之心,毕竟她真的好心陪了自己近半小时,又努力地劝导她。
车不是名牌,很普通。年轻司机一看就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