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时-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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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也不能勒令我横穿上京,却只是为你买一杯咖啡。木野狐三个字带给的是荣耀,又能带给你什么?”
“确实不能带给我什么,”程暮雪挑眉轻轻一笑,如同盛开的罂粟花,妖艳美丽到极致,确是致命的毒药,嘴唇开合,直击要害,“可是能让人知道漫画界那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现在变成了一个残废,连笔都握不住的残废。”
残废!
区区两个字,却化成世上最锋利的刀,直击她的心脏——那一刻,疼的几乎无法呼吸,剧痛中,她闭上眼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撕裂的声音。
许久,剧痛缓缓退去,福慧缓缓睁开眼,那样深刻的悲哀,令见者动容。
她望着程暮雪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的话,沈迟也会知道。而他,”她顿了顿,盯住对面的女子,缓缓道,“而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来找我,你就将再也没有一点机会。”
“不可能!”程暮雪惊呼。
“你可以赌一赌,看自己会不会输,看看我会不会赢?”
那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被她用一种平静却坚定的声音说出来,居然像在陈述意见事实,而不是毫无根据的推测。
江福慧——对面那个面容苍白的女子,那个神情平静,话语更平静的女子,居然又一次反败为胜——再一次威胁她。
“江福慧,你简直不是人,你是魔鬼!”
程暮雪咬牙切齿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包厢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许久。
望着已然凉去的碧水茶水,福慧突然低低轻笑起来,“这次你说对了,现在的江福慧心里确实住着一个魔鬼啊!”
原来的那个女子,即使在命运的迫使下不得不离开上京,离开那个人身边时,她也未曾绝望,挣扎在异国他乡,身上散发着微微向上的张力。
可是现在,那个住在心里的魔鬼一点点将她吞噬——如今的她,早已面目全非。
离开前,她将残余的冷茶一饮而尽,那样的冷,激的她一抖——程暮雪那个人看着嚣张跋扈,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那样的漏洞百出的谎言能够击败她,可是又如何击败心里那个魔鬼,说服自己呢?
她微微一笑,转身没入茫茫人海。
沈迟将画翻过来,重新挂好,迅速走到办公桌前,拨了一个一个电话,“她的日语名字——木野狐。你去查木野狐在日本的所有事情,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所有的事情。尤其是她的手,我要知道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木野狐吗?我记下了。”对方顿了顿,话语一转,“所有事情的话,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调查到的情况要随时通知我。钱方面不是问题,只要你们的办事能力令我满意。”
“好的,我们会全力以赴,尽早通知您消息。”
沈迟放下电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低垂,染红了半边天,薄薄的光线透过深蓝色的玻璃投射他的脸上,五官的轮廓线上度上了层微微的光晕。
上京的冬天,夜来的很快,转瞬间那最后的一丝光线也消失,上京霎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他站在落地窗前,长久地俯瞰着那万家灯火,无端觉得失落起来,他沈迟——竟无处可去。
55、第 55 章
部里就福慧和小何俩人资历最浅,两人经常搭伙干活,在录音棚进进出出的,小何活泼,跟以前的福慧似的,话多。
小何跟她交头接耳,“真奇了怪了,一上午愣是没整什么幺蛾子,嗓子也不干了,头也不晕了,连记忆力都变好了。录音录了几个小时,竟然就卡过一次。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样不好吗?”
“好,简直太好了,可是你不觉得很怪异吗?你说她突然表现这么好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福慧心不在焉,随口问。
小何戳了她一下,“肯定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睡得不好,脸色奇差,黑眼圈跟国宝大熊猫一样。”
“去你的。”福慧佯怒,作势要踹她。
小何起哄,亦作势要踹回来,两人嬉闹间郭品言走进来,冷冷道,“江福慧,有时间玩闹,我让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出来吗?今天下班之前必须整理出来,明天录音要用。”
“哦。”福慧返回自己的工作间,再不说话开始工作。
所谓的资料,其实就是录音要用的背景介绍,以及部分角色的台词的梳理。网上流传的《围棋少女》的翻译版本颇多,各有千秋,公司虽然请了精通日语的专家翻译,但是仍难免有不足之处,网上流传的版本虽然不够专业,但亦不乏精彩之处。早上刚到公司就被郭品言分派了这么个任务。
福慧想起早上郭品言漠然的态度,跟平时那个待他亲切和顺宛如兄长的师兄大不相同,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想破了脑袋也没闹明白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对别人而言,这可能是件繁琐的巨大工程,但对作为《围棋少女》主创人员之一的福慧,显然不同。她默默将几个版本过了一遍,都不满意,于是循着记忆试图将那些台词默写出来。
打字是个大问题,右手几乎不能动。她将双手放在键盘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单手跳跃着——虽然有些笨拙,但是越来越快,应该能在下班之前完成。
天色迅速黑去,须臾之间,办公室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小何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时,看了看忙的浑然忘我的福慧,不忍道,“慧慧,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福慧抬头冲她笑笑,“不用,我马上就好了,快走吧,不然你男朋友该等急了。”
小何探头探脑打量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问:“慧慧啊,你怎么招惹郭大帅哥了,阴阳怪气的,还‘江福慧,有时间玩闹,我让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出来吗?’,小何拿腔作调地学郭品言说话,逗得福慧呵呵直笑,揶揄她,“赶紧走吧,不然又该有人叫你背后说人坏话小声点了。”
小何想起程暮雪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狠狠啐了口,才踩着小碎步走了。
福慧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季从风脑袋抽筋了,以前偶尔才会接她一次,这几天竟是日日必到。
看样子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弄完,福慧琢磨着挂个电话给他,结果刚从手袋里摸出电话,他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又不能直接叫他回去。福慧想了想,决定找郭品言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活拿回家去做,明天早上再交给他。
郭品言斜靠在沙发上,正揣摩明天录音的感情语气,见福慧进来,放下手上的资料,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什么事?”
福慧将大概意思表达了下,然后等郭品言点头。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郭品言却看着她沉默良久,最后冷冷一笑,讥讽道,“配音部本来好好的,你一来就鸡飞狗跳的;程暮雪虽然大牌,我以前也合作过,也没这么难说话,一遇见你就什么都是不对劲儿,对什么都不满意,谁都不为难,就专为难你,咖啡谁都不泼就泼你;在配音部,大家都是说加班就加班,布置的任务也都是按时完成,你倒好,昨天请假,今天让你办这么大点儿事,拖到现在不说,竟还要拿回去做。江福慧,你凭什么这么特殊呢?”
微微诧异,福慧想要辩驳,却也觉得理亏,嗫喃,“我没有,只是……”
郭品言粗暴打断她,“只是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待你和别人有些不一样,自以为我郭品言喜欢你,所以才处处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都要搞特殊!”
福慧微微怔忪,原本就不好的脸色霎时雪白,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是吗?”郭品言死死盯着她,冷冷反问。
福慧微微启唇,想要争辩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开口,默默梳理思绪。
片刻之后,她才缓缓道,“我以前就跟师兄说过,我这个人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说话直,性子又刚烈,碰见脾胃相投的人,有时候会忘乎所以,遇到不喜欢的人,控制不住脾气又会冒犯人家。如果在跟师兄相处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师兄告诉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但自以为师兄喜欢我这种事,是我万万没想过的。现在我江福慧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自知之明。”,说道此处她顿了顿,笑笑,有些凉凉的弧度,缓缓道,“我现在这种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烦,哪里配的上郭师兄。”
郭品言微微动容,福慧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季从风,福慧想了想按下接听键,“季先生,你再等一会儿,我还有些事情。”
第二次相亲后,他第一次约她的时候,那个女子低着头,神情怯怯的,有些别扭,好像对自己将要讲到话感到很不好意思似的。
“我……真的不知道丁琪那天叫我过去竟然又是相亲。”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丁琪不知道我们认识。”
“我知道上次你已经很不舒服了,那天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会跟丁琪说的,不会让你为难。”
“郭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冯老师让我多多向你学习。但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郭先生要是觉得被冒犯了,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吧。我这个人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以前曾经因为这种事情得罪朋友,所以才想着说清楚。”
“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相亲结婚什么的,那种事情离我太遥远了。冯老师关心我,我也不好推脱,丁琪吧,就是那个样子,从小管我都管成习惯了。”
她罗里啰嗦的一大串,无非就是想表达对自己没意思,看着对面垂着头不知所措的女子,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可是那个女子垂着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相亲结婚什么的,那种事情离我太遥远了”的神情却不像假的,不禁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会有人女孩子从没想过结婚呢,你的年纪……”他耍了个小心眼,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那个女子的神情有些恍惚,许久才淡淡道,“我跟她们不一样。”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会出现一个我不能拒绝的人。”
“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当初离开上京的时候,我发誓绝对不再碰会计这个行业;离开日本时,我发誓绝对不再踏上日本半步。可是你看,我进的是申江的会计部,如果有需要,只要我们部长,甚至组长一句话,我就得立马飞日本”
“世事无绝对,这个世界不是我想怎样就怎么样的。最可怕的是时间。”
她侧着头语气凉薄地轻声叙述的摸样那样清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可是——不能拒绝的人吗?
郭品言蓦地恼怒,“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不能拒绝的人吗?那个开着大奔来接你的中年男人就是你所谓的不能拒绝的人吗?我原本以为你跟那些人,跟娱乐圈的那些人是有些不一样的!”,最后一句被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蹦出来,竟是恨极!
他一口气蹦出数问,语气越来越急,尤其最后一句,狠厉至极。
福慧微微一怔,默了许久,最终只淡淡道,“有些事,你不明白。”
郭品言冷嗤:“你不说我自然不会明白。”。
福慧沉默良久,微微启唇想要解释,电话再次不合适宜地响起来,她看也不看,掐断。
“师兄,你会下围棋吗?一个优秀的棋手要懂得审时度势,越是棋力卓绝的人越能尽早地看清形势。围棋对局一般分为三个阶段:布局、中盘、收官。有的棋力底下的人要等到收官时才能辨别输赢,可是棋力卓绝的人,却能在中盘,甚至布局阶段就能看清形势,然后认输,而不是等待终局时的惨败。”她看了看郭品言,笑了笑,“而我,只不过是看清了自己的所处的境地,提前认输了而已。他原本有一千种方法迫使我屈服,可是他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
郭品言沉声,“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样消极,你欠他钱吗?如果是,我替你还。”
“不止是钱!”福慧淡淡一笑,“那是我无论如何都还不了的恩情,而且有些东西,也不是我说还就能还的。”
“无论是怎样的恩情,都不值得你呆在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边。”
“你不明白!”福慧低低喟叹,怅然道,“如果不是他,也许今天你根本就看不到我,是他强迫我活了下来。”顿了顿,她说,“我曾经试图自杀,而且不止一次。”
她那一句话之后,两人陷入沉默,郭品言看着她,惊诧莫名!
电话再度响起的时候,福慧按了接听键,朝郭品言点点头,低声,“我这就下去。”
那个女孩子,看第一眼时他没有瞧上她;看第二眼时觉得有点意思;看第三眼时她对他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久违的惆怅情绪涌上心头,郭品言莫名地失落,他走到窗前,俯瞰——包裹的严实的女子穿过马路,来到斜靠在的车身上的男子面前,纯黑色的车体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女子笑了笑钻进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