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传-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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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纳急速地潜回凌霄殿,整个凌霄殿一片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凌霄殿外,妖魔与天兵天将同样混杀个你死我活,打斗的队伍一直蔓延到南天门外。四周上上下下全是妖魔和天兵天将,初龙高高端坐云端,他的黑色魔君服和身子底下雪白的云朵相形见绌,他的身边跟着紫鹃,空气中没有风,紫鹃的紫色裙袂却激荡得上下翻飞着。
“初龙,紫鹃……”婆婆纳峨眉若蹙。
我压低声音道:“现在他们是魔界的魔君和魔女。”
“怎么会这样?”婆婆纳匪夷所思,满脸担忧。
我摇头:“群仙宴时艾莽从西天来到东方天庭找我,他告诉我魔君突然出现在灵河。然后初龙和紫鹃就一起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变成魔界的魔君和魔女,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我懊恼到要死,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正猫在宫殿的墙垣小声对话着。初龙突然从空中伸出血红的舌头,像蛇吐出了信子,一眨眼功夫就捞起一个天兵囫囵吞进口里。獠牙一咬,殷红的血便从口里喷出来,落在紫鹃的紫色裙摆上,仿佛开了几朵诡异的桃花。我和阿纳瞬间张大了眼睛,错愕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当初我们不让初龙食肉就是害怕他会魔性大发。而紫鹃竟也效仿初龙的举动,从耳朵里掏出安魂定魄针伸向下面,就像牙签插起一块水果一样轻而易举就刺起一个天兵,同样是眨眼功夫就吃干抹净。她砸吧着嘴巴从嘴里吐出什么东西。只觉眼前白光一闪,那东西便咣的一声落在我和婆婆纳身边,是森森白骨。我们本能地惊跳起来,抱住了彼此。阿纳胸口起伏着,大口大口喘气。面纱在她面上抖动得像微风拂过的海面。
“姐姐,现在怎么办?”阿纳也六神无主。
我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云彩之中,魔君初龙已经盘腿打坐,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果不然,他双手分合几次,一个巨大的光球就从他双掌之间现了出来。随着两掌的距离越变越大,猛地一下,射向天兵天将,犹如火炮炸开,许多天兵天将的身子瞬间炸裂开来。一眨眼功夫,烟消云散。
紫鹃在初龙一侧。脸上是得意的神色,眼神邪魅挑逗,尽显魔性。
而初龙仿佛是为了讨好紫鹃似的又团起了一个巨大光球,我急迫地要冲上前去,婆婆纳一把拉住我:“姐姐不可啊!”
“这样下去还了得啊?他是魔君。法力无边,天兵天将岂是他的对手?”我急不可耐。
阿纳死死拽住我的手不放,“姐姐也知道他现在是魔君,他魔性大发,还肯认姐姐吗?他若连姐姐也伤害,那可如何是好?姐姐的命可是天君千辛万苦才救回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初龙已经将手中光球扔了出去,再一次如火炮般炸开,无数天兵天将被射成炮灰。初龙又团起一个光球,一旁的紫鹃竟也效仿,双掌合十,分开时引出一个巨大光球来,两个光球在空中闪闪烁烁,让人不寒而栗。我顾不得其他,挣脱紫鹃便朝空中飞去,我飞到半空,光球已经射出,我及时截住了光球,施展法力拼命抵挡,那光球就像倒塌的大山压在我身上,使保护我的结界被压得越来越小,我不得不艰难地伸手去抵挡。两股力量僵持间,我早已额汗涔涔,手腕上艾莽给的那串佛珠突然躁动,无数莲花和字符从佛珠间飞射出去,一下击碎了那光球。
地上,阿纳欢喜,长舒一口气。而空中,初龙和紫鹃却皱起了眉头。
“姐姐,难道你要与初龙和紫鹃为敌?”说话的是紫鹃。
我一颤,随即应道:“你们不是初龙和紫鹃,你们是魔君和魔女,我的初龙和紫鹃不会这样丧心病狂!”
“这么说,姐姐是要和天庭站在同一阵线,而舍弃紫鹃和初龙吗?”紫鹃质问我,目光中有了阴冷的杀气。
“啪”的一声脆响,我吓了一跳,竟是初龙赏了紫鹃一个耳刮子,紫鹃委屈地愤愤然地看着他,只听他阴鸷冷声道:“不得对姐姐无理!”声音里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紫鹃不服气,但没有辩解。
我脚踩云彩,心里抱着一丝希望,恳求初龙道:“初龙,你若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就赶紧让魔君离开你的身体,姐姐知道你一定不是心甘情愿入魔道的,你一定是被魔君利用了,初龙,听姐姐话!”
“绛珠,你还执迷不悟!”一个威严的声音自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是西王母。
转眼间,西王母已经来到跟前,她的身边跟着幻儿。二人彩衣飘荡,好不气派。只见西王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嘴里一声“天罗地网”,四扇金色栅栏自前后左右困住了初龙,西王母快速催动咒语,又一扇栅栏自头顶盖了下来,初龙就像笼子里的困兽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小小魔界,竟敢谋逆天庭,简直以卵击石,不自量力!”西王母眉目清冷,一股傲然,不怒自威。
“魔君!”紫鹃去拉扯那金色栅栏,施法妄图摧毁。这是西王母的绝世法器,岂是谁都能摧毁的。
幻儿已经施展法力,紫鹃没有防备就从空中摔落下去。西王母一张金色大网又将她囚了个十平八稳。
长街上妖魔见魔君被囚,纷纷停止打斗观望。西王母伸出手掌,无数金水缤纷落下,俨然金雨,摧枯拉朽般将妖魔的身子焚烧蚀化。
我错愕得连眼皮都忘了眨,体会到什么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西王母法力无边,天庭自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攻陷的。
西王母傲慢地瞪视着天罗地网中的初龙,轻慢一笑:“魔君,你是要自裁,还是要哀家动手?”
天罗地网之内的初龙仰天狂笑,“老婆婆,你太小瞧我了。”只见一道黑光自初龙身上飞出,穿过金色栅栏间的缝隙,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一阵黑烟便眨眼消失。
“干娘,魔君的元神逃了,要不要去追?”幻儿紧张。
西王母却胸有成竹:“无妨,他的元神出了我的天罗地网,逃不了多远就会魂飞魄散。”
“众仙家,降魔除妖辛苦了。”西王母低头对神仙们微微一笑,母仪天下,雍容尊贵,以施舍者的视角爱抚着大战告捷筋疲力竭的神仙们。
神仙们纷纷跪倒于地,三跪九叩,无比诚服。
“王母娘娘英明!王母娘娘威武!”
我无法从突然扭转的局面中回过神来,目光怔怔地投向云彩下面被天罗地网困住的紫鹃和初龙,离开魔君的控制,他们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在天罗地网的法力威慑中两个人都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十分痛苦。
我从云端降落到他们身边,又心疼又无奈,我的手一触摸到天罗地网的金色栅栏,便如被熔浆腐蚀一般灼痛。
西王母见我如触电一般抽回自己的手,在云端冷笑道:“困于哀家的天罗地网内,不消半个时辰即化为血水,湘妃如果你不想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就离那天罗地网远一点,但是你引魔君入天庭,让天庭损失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将,罪责难逃,哀家绝不会轻饶于你。”
我昏昏然如坠冰湖,呆在原地,连磕头都做不到了。我看着天罗地网中的紫鹃和初龙,心如刀割,可是我该如何拯救他们?
“王母娘娘,绛珠该罚,一切都是绛珠的错,可是初龙和紫鹃是无辜的,他们也是受了魔君的控制,他们是身不由己,他们也是受害者……”我语无伦次,舌头牙齿直打颤。
婆婆纳也从宫殿墙垣冲出来,慌张地磕头求饶:“王母娘娘,饶了初龙和紫鹃吧,他们不是有心的,和他们无关哪!”
“阿纳,哀家适才已经去过潇湘馆了,神瑛说你诊断过天君中了魔界最高魔咒百虫僵封咒,除非下咒之人死,否则天君无药可医,所以初龙和紫鹃必须死!”西王母的话如醍醐灌顶,令我和婆婆纳呆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ps:
写魔君和天庭的混战,有些紧张,自己驾驭得不太好,看文的亲你将就哈。
正文、第一百零四章 诛鳄
空荡荡的斩仙台上,初龙一个人孤单地被锁仙链锁在柱子上,棕褐色的盔甲被血水浸透。他下巴微抬,面带微笑,含着一丝不驯,骄傲而坦然地看着我。目光澄澈,没有怨怼,只这一眼,我便足以哭昏。
西王母下了杀无赦的令,为救天君,她别无选择。而我和婆婆纳尽全力也只能保住紫鹃。初龙,被所有人选择了放弃和牺牲。比起天下苍生,比起三界,初龙一己之身何足惜也?这宇宙十方能够没有初龙,却无论如何不能没有天君。
西王母的天罗地网困了初龙一时半刻,他便已一身血水,奄奄一息,斩仙台上他还要经历剔除仙骨的酷刑。
“姐姐,不要为我难过,初龙也不想让姐姐为难,为了姐姐,初龙死而无怨,只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守护姐姐,不能亲眼看着姐姐安然无恙,初龙死得不安心。”天罗地网之中,初龙哀哀地对我说。我的心犹如被无数无数的利剑戳插。初龙,你待我的情意叫我如何生受得起?天罗地网之中,初龙竟然没有化为血水,于是西王母下令将他推上了斩仙台。
斩仙台上,刽子手拿着明晃晃的钩子不耐烦地等在一侧,我和婆婆纳手把水酒为初龙饯行。泪水早就哭到干竭,我和婆婆纳的眼睛都肿成樱桃,此情此景,身心俱疲,疼痛已成麻木。
“姐姐们不哭……”初龙像最勇敢的弟弟,一句话却再次触发我和阿纳的泪点,泪水再一次滂沱。
“初龙,对不起,”阿纳喃喃道,“其实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我害死了你娘,我偷了紫鹃的安魂定魄针做实验,失手掉入鳄鱼洞,砸死了你的娘亲。我一直都很内疚,我害死了你娘亲,却得到你如亲人般的爱戴,我好惭愧。我好羞愧,我该死,现在我还没有能力救你,我必须眼睁睁看着你遭罪却无能为力,我拥有天下第一的医术又怎样?”阿纳泣不成声。
初龙摇头:“事到如今,阿纳你不要自责,一切都是命数,与人无尤。”
我心里充满怜惜与疼,初龙小小年纪却能看破机关迷障实在难得。
“姐姐,可以可以最后抱我一次?”初龙哀恳地看着我。
我没有迟疑走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我的初龙,我的弟弟,永别了。
我的肩头一阵阵湿凉,那是初龙的眼泪。那些眼泪一颗一颗陷进我的肌肤。
“初龙,你这是干什么?”我仰起头不解地看着初龙。
初龙的目光释然清亮。“鳄鱼的眼泪是世上难觅的良药,初龙已经在劫难逃,愿倾尽此生所有眼泪护姐姐贵体无恙……”初龙一边说一边将他的眼泪源源不断地输入我体内,我只觉一阵阵清凉,身子仿佛有了无比强大的抵抗力。
“湘妃娘娘,时辰已到,请离开斩仙台!”刽子手拿着明晃晃的钩子走上前来。
我一下着慌了。
“阿纳。带姐姐走,不要让她看见我这样狼狈的一幕!”初龙声嘶力竭喊起来。
阿纳来拉我,我如何舍得,双手紧紧抓住初龙的手臂,坚硬的铠甲刺破了我的双手。我的血和初龙的血混为一体。
“阿纳,我不在。保护姐姐就靠你了,如果你觉得你害死了我娘对我有愧,那就替我好好守护姐姐——”
我已被阿纳拉下了斩仙台,身后传来初龙一声嘶吼:“啊——”
我的心揪成一团,我知道那是刽子手的钩子刺穿了初龙的肩胛。
“初龙——”我要回过头去。耳边厢清晰地响起初龙的声音:“姐姐不要!不要回头!不要看!永远记得初龙好看的样子!”初龙的声音像雾像雨又像风。
阿纳哀哀地乞求着我:“他不让你看,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泪水源源不断从我眼眶里滑落。我一步步走下斩仙台,仿佛被人掏空了五脏六腑。身后刽子手正一刀一刀破开初龙的仙骨,我不用回头也能看见初龙咬碎牙关咬破嘴唇不发出呻yin声的样子。他不忍我听,不忍我看,我便不听不看,可是心脏像破开一个大口子,我却堵不住那汩汩外冒的血。
我走下斩仙台时瞥见阿纳盯着斩仙台的方向目光发直,我知道一切再也无法挽回。阿纳的脸上遮着面纱,却遮不住悲伤欲绝的哭容。
初龙,去了。
我将阿纳轻轻拥入怀中,所有的感官仿佛齐齐退化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像坠落真空,眼前耳畔脑海中全是空荡荡的混沌的白。
时光就此静止。
刽子手们一个一个从身旁经过,他们已完成任务回去向西王母复命去了,偌大的斩仙台就剩下我和阿纳二人。初龙的尖叫痛喊声再次回到耳畔,我转过身去寻找初龙的身影,可是除了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血腥气息,斩仙台上没有了初龙,只剩一件沾满血水的铠甲。
我回了魂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那件铠甲。阿纳也追了上来。我们趴在铠甲旁,嘤嘤哭泣。
“初龙,初龙……”我们着魔般喃喃唤着,可是千唤万唤再也唤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