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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风暴眼-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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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揪住她额前的头发扯晃,秦森额角的青筋直跳,指关节用力得发白,好像要把她撕碎一般歇斯底里:“这又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理由插手?!”“但是我只有你了!”她徒劳地挣扎着抓划他的手,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要命地哭喊,“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啊哥哥!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坐牢啊!”
    那声“哥哥”让秦森动作一滞,“你不要胡说八道——”
    “嫂子她知道啊!”陶叶娜却哭得声嘶力竭,“她一早就知道我是秦林啊!”
    手中的力道一松,秦森触电似地抬头望向我,脖颈紧绷,紧抿双唇,额角青筋跳动,像是依然没有从刚才的暴怒中回过神来。我一言不发地站在车边,就这么任他将我的身影困在眼仁里,静默良久,才动了动冻得发紫的嘴唇:“我知道你当时是骗我。”
    他松开了陶叶娜的头发,仍旧定定地望着我,好似在借这短暂的对视来理解我这句话。
    陶叶娜跌坐下来,把脸埋进掌心,低低呜咽。
    “我不介意你不肯认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考虑……”她声声抽噎,摇着脑袋语无伦次,“一开始我不告诉你……也是因为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他们把我当做亲生女儿,过世的时候把一切都留给了我……我觉得我回到你身边就是对他们的背叛……所以我只想找到你……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很好、很平安……”细瘦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抖,她终于忍不住躲在掌心后头声泪俱下,“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一点一点存钱,想攒够路费去找你……后来移民到国外,我也每天写日记提醒自己……我要找到哥哥,我要回家……”
    挪动脚步朝我走来,秦森经过她身边,就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仅仅是神色冷硬地看着正前方,一步步走得沉稳。
    她弯下腰缩紧身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好像只能凭借这个动作承受喉中翻涌的哽咽,紧闭着双眼也阻挡不了泪水,每一个沙哑的字音都饱含痛苦:“已经十八年了……我以为你早就放弃了我……可是等我终于找到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小区的时候……我看到墙上贴的寻人启事……听别人说只要它被撕下来,没过几天又会有新的贴上去……我才知道你也一直在找我……一直在等我回家……”
    秦森停在了我面前。
    “够了。”他捉住我的手,用力攥进手心,隐忍着合上了眼睑,“够了,秦林。”
    我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哥哥……”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陶叶娜身子一颤,回过身爬到他脚边,几乎是抱着他的腿乞求,“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带着嫂子和小穗走……你们可以去国外……你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我求求你……”
    抓起她的胳膊把她提起来,秦森没有即刻答应:“我要先知道王复琛的情况。”
    “简岚和他在一起。”我握紧他的手,“应该已经送去了医院,你可以去找找。”
    稍作颔首,秦森认可了这个提议。
    “去把小穗带过来。”他拿衣袖胡乱给陶叶娜擦干了眼泪,下颚紧绷,动作和语气都略显生硬,“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再在这里会合。”
    陶叶娜憋着呼吸重重点头,匆匆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便抓紧时间上了车离开。
    等到目送她的车上了公路,秦森才拉着我走向那幢废弃的工厂。零下的空气仿佛随时都要结冰,我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渐渐消散在空中,感觉到他如常把我的手塞进了他暖和的衣兜,温暖的掌心裹住我的手背。
    “我一直欠你一句抱歉。”我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没有遇到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跟紧他的脚步,将喉中的哽咽咽回腹中:“不是你的错。”
    把我带到工厂门口,秦森将我拽到跟前,漆黑的眼睛望进我的眼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魏琳,”他说,“我们重新开始。真正的重新开始。”
    我忽然记起我头一次遇见他的那个冬天。他灰色的呢大衣上还沾着暖气房里的温度,几乎在我转身的瞬间就扑上了我的脸。我们之间只有半步的距离,我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松节油的气味。一切仿佛昨日重现,他还是八年前的秦森,我还是被抑郁症的阴影笼罩、试图摆脱困境的魏琳。
    那一刻我差点忍不住要落泪。
    “我等你回来。”握住他另一只手,我告诉他,“我们一起走。”
    他低下头,前额轻轻抵住我的额头。我们发丝相贴,就好像血脉相连。
    “在这里等我。”他在我耳旁嘱咐。
    我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
    如墨的夜色逐渐吞没他的身影,我垂下脑袋,也像刚才的陶叶娜那样,将脸埋进掌心的黑暗里,悄悄地哽咽:“我也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明明说过不会骗你……结果到了最后,还要对你撒谎。
    “抱歉。”我说。
    抱歉,秦森。
    我不等你了。

  ☆、第四十六章

火车站人头攒动,花坛边点亮的一圈灯光晃眼,人影绰绰中我的意识有些恍惚。
    候车厅不断响起报站的广播声,不少裹着厚棉袄的身影蜷缩在铺着报纸的墙脚,特警手持警棍在附近巡逻,偶尔望向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的路口,确认那里还站着交警指挥疏通拥堵的马路。周遭一片嘈杂,那些身穿制服的警察头一回让我神经敏感。
    我在便利店买了一把可以取出刀片的削笔刀,把身上剩余的钱都塞给街边乞讨的老人,然后打算步行离开。背过身走向人行道的时候,冷风扑面,夹在着零星的雪花打上我的脸颊,点点冰凉让我清醒了不少。
    得知自己怀上秦穗的那天,我就做好了决定要自杀。可笑的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并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件事。我没有计划过时间、地点、方式和工具,也没有想过要不要留下遗书给秦森和秦穗一个交代。但是我知道,等真正到了那一天,我没必要深思熟虑就可以了结自己的生命。
    可能是在某个早晨给秦穗喂完奶之后,也可能是在独自出门买菜的时候……我可以从阁楼的天窗跳下去,也可以在某辆车疾驰而过的瞬间向前跨一步。死亡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现在要我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自杀手法,其实并不容易。最开始我想过要制造一场意外——比如不小心从站台摔下去滚进火车车轮底下,或者跌倒在公路上任卡车碾过身体。这样一来,秦森在获知我的死讯以后就不会那么痛苦。至少我看上去是死于一场意外,而不是自己选择把他和秦穗丢下。
    结果走进售票厅后,我突然就改变这个主意。
    改签车票的队伍排成一条长龙,不少人拿着电话边抹眼泪边告诉电话那头的家人要迟几天回去。他们多是因为交通堵塞错过了火车,操着各地不同的口音讲话,神色焦急而懊恼。我突然意识到已经快到除夕,如果现在制造一场交通事故,只会让这些渴望回家的人多受一分折磨。
    因此短暂的思索过后,我决定放弃制造意外。
    现在我只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结束一切。明确这一点之后,我松了口气。
    冰雹似的小雪窸窸窣窣飘落,渐渐在地面铺上了一层雪屑,鞋底碾过时能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我拉紧领口从人行道穿过了马路,忽然察觉到有人正跟在我身后。
    一开始我不大确定,只能用秦森教过我的方法时而加快脚步,时而走得极慢。地面的薄雪让我可以清晰地捕捉到那个人的脚步声,他的步伐随我时快时慢,有时甚至会谨慎地停下来调转方向,直到确认我没有驻足回头才继续不远不近地跟上我。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是那个人。
    那个杀死那九名被害人的凶手。
    将手插/进衣兜里,我捏住了那根随身携带的防狼甩鞭。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背着行李的行人来往匆匆,这附近人烟阜盛,他应该暂时不会下手。
    怎么办?
    我瞥了眼不远处站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的交警,又看了眼街道口停着的那辆警车旁的特警。我没把握自己能对付他,最好的办法是把他引到警察那里。但等到特警把他抓住……我也不一定能在他们注意到之前逃走。如果和特警待在一起,一定会被带到公安局做笔录。到时候情势便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只有甩开他了。
    回忆一番附近的地形,我大致决定了逃走的线路,便猛然加快了脚步。
    那个脚步声一顿,而后很快跟上来。我飞快钻进一条巷子里,踩着垃圾箱爬上巷子中间那面两米高的水泥墙翻过去,听到墙顶的铁丝划破了我的棉袄。跳下墙的第一时间我就拔腿跑起来,绷紧神经注意听后头的那个脚步声——对方已经来到墙后,狠狠一跺脚,没有翻墙爬过来。
    放弃了?
    我没有停下脚步,想要趁此机会冲出巷子混入人群,却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迪士尼!”
    这三个字钻入耳中的瞬间,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是因为有人打了个响指。
    那声音响亮清脆,突如其来地在我脑中炸裂开来,让我忽而一惊,条件反射地张开双眼。昏黄的光线刺痛眼球,我低下头合了合眼,下意识想要挪动手脚,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绑在了硬邦邦的椅背后方,脚踝则被死死捆在椅腿前,根本无法动弹。眼睛在几秒钟的时间内逐渐适应了光线,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替换成了那条一个星期前被秦森扔掉的红裙。我抬起脸环顾一眼周围,最后看向站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
    这似乎是间地下室,孤零零的一盏顶灯没法照亮角落,汽油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浮动。他就直立在这样的空间里,身躯瘦长,干净的灰色套头毛衣领口露出白色衬衫的衣领,举在半空中维持着打响指姿势的左手五指修长,袖口微微卷起,老旧的银色手表反射头顶的灯光,几乎是他全身上下最刺眼的一点。
    他的脸庞白皙干净,五官清秀,微翘的嘴唇勾出一抹笑意,浅灰色眼仁目光从容地注视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反应。
    张了张嘴,我运转迟缓的大脑在几秒的空白过后,才终于想起他的名字:“曹晨……”
    不过一个瞬间的时间,那晚秦森根据已有线索推测出的凶手特征便闪过我的脑内:男性,有医学背景,住所或工作地就在我们的别墅周围,仪表堂堂,拥有特殊的职业能够让被害人放松警惕并且邀请他进屋……
    “好久不见,魏琳。”曹晨满意地对我微笑,“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我试着挣了挣手脚,却无济于事,“你这是做什么?”
    “别紧张,我会帮你。”他口吻安抚,弯下腰拎起脚边一个沉甸甸的冷藏箱,踱到我跟前,将冷藏箱稳稳放在了我身旁一张高腿圆凳上。我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被椅背挡住了退路。他好像对我的躲闪浑然不觉,不紧不慢打开了那个冷藏箱。
    箱子里的东西暴露在灯光下时,我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头一跳。
    冰袋上摆着一只惨白的手,还有好几片皮肉,以及一对暗红色的乳/头。它们都被清洗了血迹,精心摆放在冷藏箱中,就好像郊游前整齐码放在冷藏箱内的用来烧烤的生肉。胃里一阵热涌冲向喉口,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要呕吐。
    “是你?”我抬眼去看他的侧脸,能瞧清灯光在他脸庞上拉扯出的每一道阴影,“那九个被害人都是你杀的?”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会没有想到他?他就在别墅附近的药店工作……作为药店的医生,他还为顾客提供简单的上门出诊服务……在那回秦森无理取闹把他赶出我们家之前,每回秦森生病,我都是请他替秦森输液打针。
    “嘘——”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曹晨咧嘴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等等,我很快回来。”
    我浑身一颤,别开头躲开。他似乎并不介意,直起身走向角落里通往地面的水泥阶梯,一步步拾级而上。我听得到他在上面走动的脚步声,他像是绕着墙角走了一圈,步伐缓慢,同时在倾倒什么液体。记起空气中汽油的气味,我打了个冷战。
    他要放火。
    扭头观察四周,我想要找到能用上的工具,却猛地瞧清了正前方那面墙上的东西——那是一面穿衣镜,曹晨刚才站在那里的时候用整副身躯挡住了它。扎眼的红色让我下意识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它。
    狂跳的心脏几乎梗在了嗓子眼里,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动了动被捆在椅背后头的手,摸到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我的心跳险些停止。这是秦森在我们结婚后送给我的陶瓷戒指,表面可以抠出一个锋利的尖角。他花过大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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