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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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阿兰太太也不需要她的帮助,她决定冒险买下一点来尝尝,凯瑟琳也跟着买了一点,奶酪摊子的老头儿没说错,她今天就是来学习的,虽然阿兰太太不是她的妈妈。
她和撒沙是在五个月前来到这儿的。
凯瑟琳之前在马瑙斯市忐忑不安度过的几天是为了她的新证件。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也并非毫无好处,至少她现在就用到了——她通过电脑联系到一个据说很可靠的伪造证件专家,然后汇去自己和撒沙的照片,以及一定的现金,大概七十二个小时后,她就从国际邮政的快递包裹里找到了自己和撒沙的出生证,医疗保险,护照,驾驶证,结婚证书(按照她的要求,撒沙是她和另一个莫须有的男人共有的婚生子)等等巨细靡遗的资料。
未来的目的地是凯瑟琳决定好的,虽然很匆忙,但她认为这个地方绝对再好也没有过了。
她之前从来没有到这里旅游,或是询问、调查过这个地方。有关于它的资讯,凯瑟琳都是从大学同宿舍的同学那儿得来的——那个叫做米兰达的女孩在晚上熄灯后就在凯瑟琳的上铺没完没了地抱怨,抱怨自己唠叨保守的父母,无所不在的邻居和多管闲事的长辈,还有这个落后的小镇。
它和这个州的其他小镇那样,毗邻河谷,坐落山腰,和其他小镇之间间隔着广袤繁盛的森林、田野,和大片无人开拓的处女地,靠着为马诺斯克的化妆品公司提供纯天然的肥皂、各种油脂、香波、护肤用品的原料,譬如:熏衣草、天竺葵、鼠尾草,香根草、雪松木、橡树苔、桃子,杏子……等等的精油,有时还要用到它们的果核和叶子。这儿的人们基本上都是监理教派的信徒,他们无法容忍谎言与隐瞒,喜好一成不变的传统生活,讨厌外来人,或者说外来的任何东西,镇子上只有面包店,布店,肉店,邮局和咖啡馆,一家简陋的家庭小旅馆,没有成衣店,超市,酒吧,电影院和无线网络,只有一个仿佛是用来点缀的警长。
凯瑟琳一出亚马逊(在此之前,她没忘记把跟踪器塞进某个贴满了海关标签的皮箱里),就去了一家专供监理教派信徒的成衣店,买上半打的黑色长裙和头巾,平跟皮鞋,把自己打理的严严实实,妥妥当当,一路上垂目慎行,沉默寡言,不少人都误认为她是监理教派的信徒。
她到了这个小镇,就径直来到了那家被上铺室友诟骂过无数次因此解释得格外详尽的小旅店,旅店的主人,阿兰太太满怀警惕地迎接了她。
凯瑟林告诉她,自己是受米兰达的委托,前来这个小镇看望她的亲人的,她给他们带去了一张经过伪装但绝对无法被这儿的人认出来的米兰达近照,还有一张临摹得惟妙惟肖的简短便条,她没有受到怀疑,虽然她无法提供米兰达最近的联系方式。但看得出,她的家人对照片和信,以及她这个“朋友”抱有极大的喜悦之情,他们围拢在她身边听她描述米兰达在“外边”的生活,唯恐漏掉哪怕一个细节(虽然米兰达的祖父和父亲一直在不屑的哼哼),并招待她和撒沙吃了晚餐,提供住宿——这对于这儿的人来说,实在是件很罕见的事儿。
于是,丧夫的,带着个孩子无处可去的凯瑟琳顺理成章地在米兰达家住了下来,直到她在阿兰太太哪儿找到一份工作,并因工作的需要住到她那儿为止。
“你看这个怎么样?”
阿兰太太再度打断了凯瑟琳的回忆,她举着一个棕壳的大鸡蛋:“这个对男孩最有好处,早一个,晚一个,身体健康个子高。”她把鸡蛋放进篮子里:“你家的撒沙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太虚了。”她家有三个男孩子,各个都像是有着牛,野猪和猴子的血统,而凯瑟琳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很早就没了父亲的缘故,安静娇弱的就像是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
“呃,当然。”凯瑟琳微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当然。”
是的,在出生证明上,撒沙是个男孩。因为事实正是如此。
阿兰太太疑惑地看着凯瑟琳,因为这个年轻女性脸上的笑容变得奇怪起来了。
她想起了自己和撒沙的第一次小小交锋。
凯瑟琳在看到病床上那张写着“男”的牌子时可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所以在医院里,她给撒沙带来的就是小背带裤和衬衫,鸭舌帽,而在离开亚马逊之前,撒沙对凯瑟琳为他(现在应该说是“他”)准备的男装并无异议,但在那家监理教派的专供成衣店里,在凯瑟琳进试衣间的时候,他为自己挑选的全是裙子。
“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是个男孩。”凯瑟琳记得自己抱着手臂说道。第一次知道撒沙是个男孩的时候,她别提有多么愤怒与侥幸——撒沙现在只有六岁,应该还不会因为这个在心理和生理上造成什么不可违逆的影响。
“路易十四在未成年之前(注释3)也穿裙子。”六岁的男孩挑起眉毛,在此之前,他一直沉默地好像不存在似的。
“所以他三百年前就死了。”凯瑟琳振振有词地说道。
撒沙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他穿裙子的最大原因是父亲,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对他一直爱护有加,撒沙不觉得穿件裙子来让父亲的精神状态平稳一点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从来就很清楚,自己是个男孩。
不需要穿上一件前襟有着亮片缀成的“i.am.a.波y。”的夹克衫来时刻提醒。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凯瑟琳放弃亮片夹克衫,撒沙放弃裙子。
“凯瑟琳,”阿兰太太啪地折断了一根新鲜多汁的小黄瓜,把其中一半递到凯瑟琳的面前:“尝尝黄瓜。”你也该停停那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了。
凯瑟琳学着撒沙挑起眉毛,难怪阿兰太太叫她不要吃早餐出门。
“有点苦。”阿兰太太:“不合我的旅馆。”
两人继续前行,篮子里没有放进不合旅馆口味的黄瓜,看守黄瓜摊子的妇人没有露出一丝不愉快的神色,凯瑟琳告诉自己不要感到内疚,这儿就是这样,每个摊主都得接受主妇毫不留情的精挑细选与肆意品尝,不亲自尝尝摸摸怎么知道好坏?觉得合适当然有人会买,如果感觉不好放弃也是正常,但如果你太过斤斤计较,小气吝啬,就得从这个集市上滚出去了。
阿兰太太就像只带着小鸡的母鸡一路向前,东一口西一口地品尝着橄榄、莴苣还有桃子干、黑麦汁、果酱和乳酪,她们篮子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最后阿兰太太决定再买点橄榄油。
橄榄油的摊子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它旁边是一辆陈旧的卡车,和其他摊子一样,卡车的后部摆出一个可伸缩的活动桌,活动桌上摆满了亮晶晶的玻璃酒杯,酒杯里盛着新鲜的玫瑰色红葡萄酒,围绕在周围的男人和女人们都人手一杯,愉快地享受着来自于上帝之子的恩赐。
阿兰太太立刻决定先看看新酒,她带着凯瑟琳走过去,和所看到的每一个人亲热地打着招呼。
凯瑟琳认识的人也不少,准确点来说,她不认识的人很少,这还得归功于她从阿兰太太那儿得到的工作。
阿兰太太虽然说是开着旅馆,但这个小镇很少会有游客光顾,这儿每个人都有家,所以阿兰太太的主要收入来自于位于一楼的杂货铺子。她卖烹饪用的香料,茶叶,糖,盐,信封,卫生纸,清洁剂,针头线脑以及其他一些日常用品,而她和她的家人都住在二楼,这种楼上住家楼下商店的开店方式最好与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根本没有休息时间,无论何时,人们需要东西的时候就会用力敲你的店门,直到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止。
阿兰太太努力将这个店开到最好,每种货物都摆的整整齐齐,木头的柜子与玻璃罐子擦得干干净净,糖、盐和茶叶总是按照一磅,半磅的分量先行包好,不耽误客人一点半点儿的时间,可就是这么一个好店主,却因为医生警告她如果再无法保持良好的睡眠就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得不把客人的需求放在了第二位。
可以想象她有多难过,而这时,凯瑟琳带着撒沙来了……她认为这是她对上帝的祈祷起了作用。
凯瑟琳现在住在阿兰太太的二楼,靠近楼梯,而阿兰太太和撒沙住在不容易被打搅到的三楼。“孩子和老人一样,需要一个长而良好的睡眠才能身体健康。”阿兰太太这样说。
接待顾客,以及按照订单送货与取款的任务基本上都让凯瑟琳干了,工作不可谓不辛苦,但凯瑟琳觉得很愉快,很轻松。这份工作让她很快地融入了这个小镇。
这是个干净到难以想象的地方。
阿里亚乌的一切如同一场恶梦,转瞬便了无踪迹。而“ghoul”,“黑祭祀”,“机构”,玛利亚、杰克,甚至于自己的能力等等都被她存储在大脑中最为隐秘的一个角落,如非必要,她不会将他们再度释放出来。
“早上好,亚伦警长。”
“早上好,阿兰夫人。早上好,凯瑟琳。”和其他人一起靠在卡车边品尝新酒的年轻男人微笑着向阿兰夫人和凯瑟琳点了点头,举杯致意。他个子不高,有着褐色的头发与黑色的眼睛,面孔方正,下巴中间带着条颇为性感的缝隙。
和他的名字一样,这个不久之前才调来的警长是个脾气温和的老好人,凯瑟琳知道和他有关的最近的一个笑话是:一个外来的,脾气暴躁的家伙看到他在给自己的车子开罚单,于是毫不客气地责问他:“难道您就没有别的什么事儿可干了吗?”而他回答:“似乎近来一直如此。”
也难怪他这么年轻,强壮,却会被调任到这个小镇来,像这样温和老实的男人,根本没可能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大都市中生存。
注释1——路得:圣经中一个以忠诚和虔诚著名的女性。
注释2——大利拉:参孙的妻子,她为钱出卖了自己的丈夫。
注释3——路易十四:号称太阳王,是法国波旁王朝著名的国王,纳瓦拉国王,巴塞罗那伯爵,他的执政期是欧洲君主专制的典型和榜样。
作者:终于赶上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新年第一章,和前面一天空下的合并,大约6000字,明天会更多点,敬请收取。
实际上,舞蹈这一章是有下的,但因为太过血腥和黑暗了,似乎新年第一天就发上来不是很好,所以改到后面去以倒叙形式描述出来——新年要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Aitvaras(鸡龙) 第十六章 小镇 二
亚伦警长快乐地向阿兰太太和凯瑟琳介绍他品尝过的新酒,阿兰太太欣然接受了他的殷勤,而凯瑟琳感觉有点不怎么舒服,因为亚伦警长让她想起了杰克——两个男人都有着一口足以让好莱坞牙医愿意出上一万块好拿去做广告的漂亮牙齿。她再一次告诉自己杰克定然平安无事,说不定正在“机构”那座毗邻州政府的二十四层大厦顶端的办公室里隔着落地玻璃喝着咖啡撅着屁股用望远镜欣赏下方街道上的大胸美人儿呢,就像自己和他搭档的五个月里所看到的那样。
初夏的阳光照的那口白牙熠熠生辉,他们已经从葡萄酒那里转战到橄榄油,每个人依次从摊主提供的新鲜面包上撕下一小块,用拇指在上面压出一条小凹槽,然后倒一点橄榄油在上面,现伸出鼻子深深地嗅嗅,露出令摊主满意的陶醉神色,然后探出舌头小鸟那样一小点一小点地啄掉那一小勺辛辣芳香的油脂,像品尝葡萄酒那样在喉部旋转几圈,最后才将点缀着橄榄油的面包逐段塞入嘴巴,并舔抿自己的手指——整个过程就像是某种神圣的仪式或是议程。
凯瑟琳觉得这样很傻,而且她也不怎么习惯直接喝橄榄油,无论美食杂志和食谱将它描绘得如何美好,她觉得这种东西还是拌在沙拉或是用来做调味酱上比较好,但她同样也很明白,要在这种封闭了几百年,而且今后也许还会继续封闭下去的小镇子里生活,比起勤快的双手和聪明的头脑来说,一张紧闭的嘴巴和顺服的态度更重要,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情,直接喝下去的只是橄榄油,不是硫酸。虽然分量实在是惊人,凯瑟琳饱含痛苦地看向那一瓶瓶从淡淡的翡翠绿色到透明的金黄色的液体油脂,她估计这一餐后,自己的腰带又要向后挪一个孔了。
相比起心不在焉的凯瑟琳,阿兰太太与亚伦警长却是一派喜滋滋,乐融融,挨个儿品尝与鉴赏了大约一打以上的橄榄油之后,因为警长热情主动地提出可以帮助阿兰太太提些比较重的货物回去,阿兰太太临时决定多买上大约四加仑来自于安达卢西亚的精纯橄榄油。
三个人沿着一排一排的伸缩小桌往回走,阿兰太太还往自己的篮子里塞了不少面包,长条面包,硬麸皮面包,还有热的小十字面包,就是一种粗糙的小圆面包,用白糖划了个细小的十字:“这个小孩子吃了有好处。”她把面包放进篮子,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