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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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融化在了火塘上方的温暖空气中。无心的声音低低的响在耳边,是他在给她讲故事。故事里面全都是山魈鬼魅,正配合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白琉璃从无心的领口中探出了脑袋,跟着苏桃一起听。
“最后,那位了不起的大法师在胜利之后,就一个人下山去了。”他的气息轻轻扑上了苏桃的面颊,微弱的断断续续着。
苏桃好奇的扭头看他:“大法师去哪里了?”
无心想了想,然后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桃从他的黑眼睛里看到了火塘中暗红的光。他的眼睛真亮,闪烁了映在他眼中的光芒。她出了神,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抬手拂开了她脸上的凌乱碎发。
“明天烧壶热水,给你洗洗头发。”无心忽然说。
苏桃轻声开了口:“无心,你对我真好。”
白琉璃登时来了精神,睁着两只黑豆眼睛拼了命的倾听。然而无心并没有顺着苏桃的话头说出甜言蜜语,只对她笑了笑:“故事讲完了,你也睡吧。”
苏桃心满意足,果然转身背对着无心睡了。无心看着她那一头快要凝结成片的乱发,心里很不得劲,决定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让苏桃搞一搞个人卫生。野人般的生活会很快让苏桃也变成野人,因为苏桃还小,而且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
一夜无话,到了翌日天明,无心果然跑去附近的小河边拎回了带着冰碴的冷水,又到邻居家借了几只大盆。他守着石头灶在外面用锅烧水,烧到烫了就倒进大盆里,把帘子掀开一线,他把大盆推进帐篷。帐篷里面弥漫着温暖的水汽,夹杂着香皂的芬芳。小全袖着双手溜达过来了,一看无心蹲在外面疯狂烧水,便是莫名其妙:“哥,你渴啦?”
无心满面尘灰烟火色:“我给你嫂子烧水洗澡呢——你离帐篷远点儿。”
小全听了,顿时有点儿不好意思:“水够用吗?我帮你到河边再拎一桶回来?”
无心立刻把桶递给了他:“好兄弟,辛苦你了。”
说完这话,他把手伸到棉袄里抓了抓痒,忽然发现怀里的白琉璃不见了。自从入冬开始,这白琉璃是从早到晚的贴在他胸前取暖,从来没干过不告而别的事情。东寻西找的低头看了两圈,末了他在帘子一角下面,发现了一条细细的白尾巴尖。
无心不动声色的捏住他的尾巴,慢慢的向外抻。直到把白琉璃彻底拽出帐篷了,无心将他重新往怀里一塞,一边捅火一边低声问道:“白琉璃,你老人家看什么呢?”
未等白琉璃回答,无心下意识的抬了头,发现猫头鹰不知何时回了来,竟然无声无息的落在帐篷顶上,也正低头向内窥视。
无心长长的吹了一声口哨,感觉自己十分端庄高洁。
苏桃在帐篷里大动干戈,费了许多力气,终于把自己收拾出了本来面目。坐在火塘边晾着头发,她正要细细享受这难得的一刻清爽,不料无心捡了许多麻雀粪回来,直接就要往她脸上涂抹。她吓得大叫一声,转身要逃。可无心连兔子都抓得住,何况一个她?小孩子似的被无心横着抱了,她瞪大眼睛呀呀叫着,眼看无心把一指头麻雀粪蹭上了自己的脸蛋。五官瞬间全皱到一起去了,她龇牙咧嘴的在无心怀里扭来扭去,紧闭双眼不肯面对现实。
无心雷厉风行,飞快的用麻雀粪敷了她的手和脸。片刻之后他放了手,用水为她洗净了手脸。
“麻雀粪嘛,又不算脏。”他安慰苏桃:“我们现在弄不到雪花膏,只好拿麻雀粪对付着用了。”
苏桃缩在角落里,自己摸着手背和面颊,感觉皮肤是比先前柔润滑溜了许多。冬季寒冷干燥的山风已经快把她的面孔吹出一层硬壳,手背也像干旱土地一样粗糙的皲裂了。颇为好奇的观察着无心的一举一动,她想无心真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手托着下巴走了神,她又想起刚才无心只用一条手臂便箍住了自己的身体,真是力大无穷。
苏桃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浮想联翩,直到无心把勺子塞进了她的手里,她才意识到要吃午饭了。
两人喝了一肚子肉粥之后,无心照例是出门打猎,顺路收集更多的麻雀粪来保护苏桃的脸蛋。
扛着一根削尖了的桦树枝,他一个人慢慢的往林子深处走。忽见一只野兔在荒草丛中一闪,他立刻四脚着地俯下了身。正是蓄势待发之际,不远处的一棵老树后面,突然响起了一声细细的呻吟。
无心觅声望去,林中地势不平,荒草长得乱七八糟,他依稀只见老树后面活动着一团白影。犹犹豫豫的起了身,他一言不发的慢慢走向老树,想要探个究竟。
及至将要靠近老树了,一张白生生的面孔忽然从树后伸了出来。面孔打着刘海挽着发髻,正是个旧式小媳妇的模样,而且还是个楚楚可怜的漂亮小媳妇,只是两道细眉蹙起,是个痛苦的神情。对着无心看了一眼,小媳妇开了口:“大哥救命,我刚扭伤了脚,现在疼得一动都动不得了。”
无心笑嘻嘻的绕到了她的面前,在一米远外稳稳当当的蹲下了:“你怎么扭的?”
小媳妇斜斜的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就在那边的草窝子里,我是一个不留神踩空了,嗳哟,可疼死我了。”
无心又问:“扭了你哪只脚?”
小媳妇向下一努嘴:“喏,左脚。”
无心上下打量着小媳妇,见她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布裤袄,眉目之间颇有几分动人的姿色。对着小媳妇点了点头,他笑眯眯的站起了身:“我知道了,再会。”
话音落下,他转身要走。小媳妇一见,登时急了:“单是知道有什么用呀,大哥,你得救我。你不救我,我非在林子里冻死不可。”
无心在她面前又蹲下了,慢条斯理的问道:“我怎么救你?”
小媳妇抿嘴一笑:“你背我走。”
无心一歪脑袋,唱歌似的答道:“我可不舍得费力气,背你走多累!”
小媳妇抬手作势对他一打:“你个小气鬼,大冷的天气,你权当是背张人肉褥子了。”
无心掏了掏耳朵:“就算你是褥子,也轮不到我睡。”
小媳妇向他一挤眼睛:“不要脸的,有本事你也抢着睡一觉。”
无心露出一脸傻相,对着她眨巴眼睛:“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困,我今天早上刚睡醒。”
小媳妇格格笑了:“臭小子,你装什么傻?”
无心一立眉毛:“好哇!你敢说我傻?我今天饶不了你!”
话音落下,他冲上去一手抓住小媳妇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一鼓作气连扇了对方十几个大嘴巴,把小媳妇的脑袋抽成了拨浪鼓。小媳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当即开始挣扎。抬起双手挡住无心的大巴掌,她对着无心一张嘴,“呼”的喷出一团青雾。而无心当即还击,力道很足的“呸”了一声,把一口唾沫直啐到了对方脸上。
小媳妇气得目眦欲裂,张大嘴巴不换气的往外喷雾,无心则是接二连三的大啐不止。两人如此对战片刻,很快一起累得口干舌燥。小媳妇不住的做深呼吸,无心也是左看右看,想要找口雪来润喉。双方正是对峙之时,小媳妇忽然向后一仰头,换了个角度审视无心,同时口中做狐狸叫:“嗷?我怎么看你有一点眼熟?”
无心依然紧抓着她的领口:“妖精,少和我套近乎!信不信我对你先奸后杀再烧烤?”
小媳妇大叫一声:“操!这句话也很耳熟,莫非你是……”
无心紧盯着她:“我是谁?”
小媳妇的嗓门降了一个调子:“莫非你是……无心?”
无心吓了一跳:“你怎么认识我?”
小媳妇当胸给了他一拳:“乾隆年间你爱过我,你全忘了?”
无心影影绰绰的想起了一点皮毛,但是心惊肉跳,宁愿自己没想起来:“两百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你这心胸也太不宽广了!”
手中的领口忽然一松,一只白毛红眼的大狐狸从袄裤中窜了出来,从天而降扑倒无心:“你他娘的少说风凉话!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无心躺在地上,硬着头皮答道:“我好像是……认识你……一点点。”
大白狐狸一爪子摁住他的喉咙,张嘴说出流利的人话:“薄情寡义的东西,你敢说你只认识我一点点?”
无心非常了解对方的战斗力,所以一时反倒不敢妄动:“大白,你听我说——”
狐狸不听:“两百年前你还叫我小白,现在怎么成大白了?”
无心向她苦笑:“两百年前我是在恭维你,你看你这身材,比狼狗都大,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大白。大白,刚才我没认出你,以为是个要害人的小狐狸精,就下了狠手。你要是生气,我让你打回来。打完之后你我就从此别过吧,你当你的妖,我做我的人。好不好?”
狐狸从头到尾扭成一股波浪:“不听不听不听!两百年前你不告而别,我还没有跟你算总账呢!”
无心苦着脸看着她,心想这么沉重的狐狸还要撒娇,简直快要压扁自己了。
与此同时,四周窸窸窣窣的起了响声,五六只大大小小的红狐狸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各自乖乖的围坐在了周围,一副徒子徒孙的乖模样。
第190章 倒霉的白琉璃
无心试试探探的抬起了一只手,去推身上的大白狐狸。大白狐狸的分量绝不小于一只普通灰狼,骨沉肉重皮毛厚,并且牙齿爪子都是极端的锋利。无心不敢太过明显的对她动武,因为怕她没轻没重的给自己一下子。虽然妖精们对于他的鲜血素来是敬而远之,不过有着两三百年道行的大狐狸精,总不会轻易死在他的血上,而他若是被狐狸咬断脖子抓烂了脸,晚上可怎么回家见苏桃呢?
一只手陷在了对方的雪白皮毛里,狐狸皮的手感果然是超过了猫头鹰的羽毛。无心把另一只手也伸向了白狐狸,轻轻的给她抓了抓痒:“大白……”
白狐狸先是舒服的一眯眼睛,随即骤然变脸,对着无心亮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獠牙:“我又不是狗,你挠我干什么?”
无心登时摆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我又不能吃,你扑我干什么?”
白狐狸像匹小号骏马似的一挺身,两只前爪落在无心胸口,敲鼓似的一顿乱挠:“讨厌讨厌讨厌,你说我为什么扑你?”
无心慢慢的把眼睛越睁越大:“大白,你不会是……还爱着我吧?”
白狐狸抬头想了一想,又张了张嘴,最后浪声浪气的告诉他:“我也不知道耶!”
无心听了她的娇音,忧愁得想要叹气:“大白,你放了我。我们有话坐着说,好不好?”
白狐狸果然从他身上撤了爪子。无心坐起了身,顺便环顾了周围的一圈大小狐狸,心中叫苦不迭。白狐狸倒是自顾自的挺欢喜,也不变个人形,直接就往无心身边一挤,无心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挤了个跟头。一手撑地稳住了身体,无心扭头抱怨道:“大白,两百年不见,你越发力大无穷了。”
白狐狸一瞪眼睛:“不许叫我大白!”然后她从头到尾扭扭摆摆了一番:“你两百年前是怎么叫我的?”
无心做了个瞠目结舌的表情:“小白?”
白狐狸猛然怒视了他:“还有个更好听的,难道你忘了?”
如果白狐狸不出现,无心真就记不得两百年前的事了。然而白狐狸对于他来讲,总是一位出奇的伴侣,所以对方一做启发,他隐隐约约的,还真把往事记起了几分。对着白狐狸咽了口唾沫,无心又向后略躲了躲:“大白,你我两百多年没见面了,如今偶然重逢,是不是庄重一点更好?”
白狐狸当即任性的骂街:“操!我就不庄重!”
无心在狐狸们的包围下,无可奈何。蹙着眉毛一抿嘴,他露了个愁眉苦脸的笑容。缓缓转向身边的白狐狸,他捏着嗓子做鸭子叫:“狐狐宝贝儿!”
话音落下,他把脸扭向前方,不由自主的龇牙咧嘴,并且一吐舌头。可是还没等他收回舌头,后脑勺上已经挨了一大爪子。捂着脑袋向旁一躲,他大声叫道:“是你让我叫的,叫完了你又打我?”
未等白狐狸出言作答,周遭已然响起一圈低低笑声,叽叽咯咯的似人非人。无心恼羞成怒的把脑袋转了一圈,忽然伸手一指:“你是狐狸吗?黄鼠狼跟着凑什么热闹?”
一条细细长长的小黄鼠狼跟在一只红狐狸身后,本来也在偷笑,冷不防的被无心发现了行踪,立刻吓得往红狐狸身后一躲。无心和白狐狸讲不出道理,欺软怕硬的想要把矛头转向黄鼠狼,然而白狐狸急于叙旧,并不给他王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对着无心的脑袋又是一爪子,她开口骂道:“负心汉,你说你两百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
无心捂着脑袋转向了她:“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和你过了!”
白狐狸当场急赤白脸:“凭我的花容月貌,你凭什么不想和我过?”
无心不假思索,有一说一,开始对着白狐狸长篇大论。原来两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