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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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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银色的钢笔怎么样?我那支坏掉了。”

他听到她在问身边的女生。

他往前稍稍挪去。

“一般般,要不然咱们去枫叶超市挑吧,这里的东西看起来真的一般啊,老里老气的。”

那个叫珍珍的女生顾忌到老板坐在前台,声音压得极低。

脚步声伴随着两个少女的聊天声渐渐往大门那边移去。

他往里走。拿起那支银色的钢笔,在手中暖暖地握着。

他无比清楚,和确定地,知道了她的心意。

也知道了她心中系紧的难以散开的结。

他想起了那天在体院溜冰场还给米粒东西时的情景,他本是要走,米粒却叫住了他,“我如果猜得没错,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最好的朋友,姜唯,对不对?”

他没有否认。

米粒却笑了起来,“那天在篮球场上,你看着她,看了那么多次,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问米粒:“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让她送东西给我?”

米粒却是再也没了笑容,“没有为什么,她是我的好朋友,最好最好的。她不会喜欢你,就算喜欢你,也绝对不会背叛我。”

她,分明是喜欢他的。

他到如今才知道。

他快乐,却又彷徨。

他是个不擅言辞的人,更不懂得如何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意。

为此他费尽了心思。

就算她那时没有勇气和信心向他奔来,即使他知道等待他的结果,是她的退缩。

他也要告诉她,自己真实的内心。

就如同那天正午,他看到书房桌子上摆放着的那张纯粹没有一丝污点的白纸。

就算光阴辗转流逝,他对她的心,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就算天各一方命运冲散彼此,他也会无怨无悔地,站在原来纯粹的位置,等待她。

“我的心就像那张白纸,等你来涂画。”

这一句话简单得毫无累赘,却把情用尽在了那个“等”字。

他愿意等。

他愿意等她,等她到不在乎所谓的友情背叛,不在乎所谓的世俗距离,不在乎心里那些缠绕的结,轻松地走到他的身边来。

他不要她的眼神里,有哪怕一丁点痛楚,一切心甘情愿。

他只要她愿意。只是愿意。

他们已经默默互望了很多年,这些年,他们一直住在彼此的心里,可却始终无法靠近。

年少时,每一眼遥望、回望,都是最纯粹的深情。

而那些深情,沉默了这么漫长的时光。

他怅然命运的阴差阳错,可又庆幸。

爱情该是什么样的轮廓,其实他并不懂。

如果他这种等待,便是爱情的话。

那么他庆幸,他仍等在这里,即使,他心中明知,可能永远都等不回他要的结果,因为世事变幻,万事难测,他曾经想过去寻找,也曾不安过,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样一种等待的姿态。因为宁愿相信那天他看到的那双真情流露的眼睛。

相信命运不管以哪种方式都会将她送回他的身边。

他知道自己近乎执迷不悟地等待,这些年,无人能理解。

曾有人问过他,心中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他当时说得理所当然,“爱情,是唯一的,一个人的爱情,只能一辈子对着一个人。”

别人笑话他只是空有一个好头脑,完全不懂得世间现实的情感。

他没有跟那个人辩论,因为每个人心中的爱情轮廓都不一样,他的爱情轮廓,很简单,就是认定了,自己哪怕不能和对方在一起,他也觉得没关系,只要那个他所爱的人,住在他的心里,就足够了。这种情感,怎么可能换人,怎么可能因为时间改变,而跟着变来变去?

直到第三千九百四十六天。

已经这么久了。

若问一个更空旷的理由。

他只是不想让他的爱情,败给岁月。

前年大年初一,陈齐放年假从北方回来,鲜少有跑到哥哥的房间里来翻动书架找杂志看,看到那几本漫画杂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抽出来,对着正半躺在藤椅上看书的哥哥咧出一口白牙,“哥,你也爱看漫画?”

对着他的封面正好是漫画里最千篇一律的少女水汪汪的大眼球。

“呃……看着玩的。”

“真看不出来,哥你有这种喜好。不过以前我上大学时,北方那些大老爷们儿也有爱看的。哥,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哥哥没有再回答。

“哥,你床头这个画真好看,我记得是那个姐姐画的吧。”

“嗯。”

“叫什么名字来着,姓姜好像。”

“姜唯。”

“哦,对,对,就叫这个名字,那个姐姐画画真漂亮,人也长得可爱。”

“呃。”

“我一直在想,那天哥为什么要带个相机回来,还非得拉上我?”

哥哥淡淡地看了眼手腕上银色的手表,“该吃饭了。”

“哥你……”

“一到饭点你就话多。”

陈齐看了看墙上的钟,才上午10点钟而已,心中纳闷,哥这算得上是反常的表现了吧。

那个叫姜唯的姐姐,现在人在哪里呢?

大年初一,陈齐吃完中饭,便去了女友妙妙家,打算让妙妙来这里见见自己的家人。

陈齐的妈妈在家里烧菜,一直在忙,江伯伯今天难得下午在家,哥哥下午去医院,说晚上8点能回来吃饭。

很多年没这么聚齐了,虽然就这么单薄的几口人。

陈齐知道哥哥的工作很忙,江伯伯总是在实验室和工厂来回跑,很少顾家。这个大宅子,只有越来越年老的妈妈在帮忙照看着。

妙妙有些紧张,说一个是神经外科医生,一个是前神经外科医生,都是开人脑袋的,她压力大。

可是最后还是盛装出席,电视里重播着大年三十的春节联欢晚会,陈齐想,这些年,好像坐在一起看重播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大大长长的红木桌子,听妈妈说这是当年江伯伯买给阿姨的礼物,阿姨一直梦想着有个大大的饭桌,可惜还没享用,就猝然地离开了人世。

妈妈说她来帮忙带哥哥的时候,就见过好多回江伯伯趴在上面睡觉,桌面上水汪汪的一片,一个平时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变成这样,很是可怜。

前些年怕伤心,已经放到后院子里去很久了。

这两年又被江伯伯要求拿了出来。

妈妈去厨房拿来碗筷,陈齐起身帮忙,妙妙也跟着站了起来,江伯伯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小年轻不要客气,然后自己一个个把碗筷仔细摆放好。

黑色的乌木筷子,乳白色的骨瓷小碗,碗口有一束小小的梅花。

陈齐想起妈妈说过江伯伯最喜欢有梅花的东西,因为阿姨生前就喜欢带梅花的装饰品。

小时候觉得自己懂不了这种情感,现在看来,越是细小的,往往情感播种得越深,而那些都是无心为之。

江伯伯把筷架子摆好后,妙妙有些奇怪地看着江伯伯手边的空椅子,摆放和大家一致的筷架、筷子、勺子和碗,有些纳闷地捅了捅陈齐,低声问:“阿齐,你不是说就你哥哥还没回来吗?怎么多了一个人?”

客厅里没有阿姨的照片,陈齐也指不出来,只好轻声说:“那是阿姨,她不在了,伯伯每次都这样的,就当她在。我们都习惯了,忘记跟你说了。”

妙妙垂下眼帘,没有接话,眼睛却是看着那个空空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伯伯正在看表,陈齐刚侧身,余光便看见哥哥进屋了。

“哥哥,好。”

“你好。”

妙妙表现得有些拘谨。

江伯伯见自己儿子回来了,便开始招呼大家吃饭,父子俩席间的话少得可怜,两个人都很闷,这是妈妈对他们爷俩的评价。

吃饭,妈妈看电视,江伯伯时而看会儿电视,时而给身边的那个位置夹菜,哥哥闷头吃饭,客厅只有电视机里闹哄哄的喜庆声音。

“我说,小墨啊,你找女朋友了没啊,你看阿齐,比你小,今年下半年都准备订婚了。”

还是妈妈开的口。

江伯伯这才看了眼身边的儿子,“要抓紧啊,年纪不小了。”

“哦。”

哥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头都没抬起来,显然这个话题他不太感兴趣。

妈妈却看得极为重要,“我听你们院长说过,你有未婚妻这回事,是真的假的啊?”

“未婚妻?”

陈齐和江伯伯几乎异口同声,妙妙忍不住笑了起来,估计在想,这家子人难道八辈子不交流的吗?

哥哥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父亲的脸,“没有。”

“那个院长的女儿蕾蕾,牛津大学毕业的,人很不错的,既然没有这回事,你就先试试看,了解了解一下,总是好的。”

妈妈心里这块大石头不知何时才能落地,一脸很急的样子。

“妈,你还不明白啊,哥是不想找,才找个挡箭牌。”

哥看了陈齐一眼,笑了笑。

江伯伯放下筷子,声音隐隐有些怒意,“子虚乌有的事情,你怎么跟人家说的,竟然传到院长的耳朵里去了。”

哥却是一脸平淡的样子,“人家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只是沉默了一下。”

陈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就从女朋友传成未婚妻了,哥,原来医院也这么八卦啊。”

“啊?怎么能这么瞎传呢,这样谁还敢跟你好啊,小墨啊,你应该跟大家解释解释的。”

“这样挺好。”

哥这四个字一落地,妈妈就苦皱着眉毛,江伯伯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也没有说话。

妙妙却自告奋勇地对哥哥道:“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医院里的那些女生啊,我帮你去物色物色,我认识几个漂亮的空姐呢。”

“谢谢你,我目前没这个打算。”

妙妙听完这个回答,冲一边幸灾乐祸的陈齐吐了吐舌头。

晚上陈齐送妙妙回家,两个人在路灯下缓慢行走,妙妙问陈齐:“哥哥一直就这样吗,看起来很忧郁似的。”

“呃……他小时候得过严重的抑郁症,听妈妈说那时候的哥哥不跟任何人说话,经常一个人躲在花园的小木屋里,行为也很古怪……后来阿姨去世后,他的情况更严重了,伯伯那阵子又不管他,把他送到我家这边来上学,乡下的小伙伴们多,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才好转的吧。不过,我倒是觉得,我哥不爱说话的个性是天生的。反正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不太爱说话。”

“啊?抑郁症?怪不得你哥哥是天才,我说呢,智商过180的能有几个正常人啊。你别瞪我,我没有骂你哥哥的意思。我是在跟你讲正事呢,你没看国外那些报道吗,说小时候得过抑郁症的孩子大多是天才,叫什么孤岛天才。”

陈齐不屑道:“怪理论,这么说爱因斯坦小时候也有抑郁症?”

妙妙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不觉得爱因斯坦看起来就神神叨叨的嘛,眼睛老瞪得贼大,头发也挺风中凌乱的。智商高,情商自然就低,上帝是公平的。哥哥啊,这么冷淡的个性,交不到女朋友正常。我看还是我这个弟媳妇出把力。”

陈齐笑着拍了拍妙妙的肩膀,“妙妙大媒婆我看你还是省把力气吧,刚被拒绝就忘了啊?我哥这个人不能用常理来推断,说不定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呢,偏偏就不说出来。”

妙妙瞪大眼睛道:“啊?有喜欢的女生了?谁啊,何方神圣,还是哪个洞的妖精?”

陈齐笑着拍了拍女友的头,“我只是随便说说,假设而已。”

一路嬉闹地很快就走完了这段路程,陈齐回到家,哥哥因为疲累的关系已经睡下了,陈齐无聊地打完游戏,往床上一躺便呼呼大睡,起来的时候是早上7点。

其实他还想多睡会儿。

可是妈妈敲门敲得叮咚作响,“快起床啦,吃早饭啦。”

饭桌上就伯伯在看报纸,陈齐随口问:“我哥呢?”

“昨天大半夜就出门了,肯定又是有急诊。”

“大过年的都这样,真累啊!”

陈齐开始庆幸自己当初没选择学医。

伯伯却抬起头来对陈齐说:“让你哥哥当初不要学医,他非要学,而且学了我最不想他学的神经外科。”

妈妈叹了口气,“小墨这孩子心眼太实了,他是在为他妈活呢。”

说完抹了抹眼泪。

这样无意的话题显然过于沉重,妈妈脸色显得有些无措。

伯伯把报纸叠了又叠,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粥。

气氛沉静而压抑。

陈齐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人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主要是因为,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人世。想忘记,是永远不可能的。

大家吃完饭,伯伯交代了几句,就拎着公文包出去了,门口黑色的轿车等着,估计又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

妈妈去帮哥哥房间做收拾打扫,陈齐本来在院子里喂鸟,却被妈妈急促的叫声一惊,放下手中的鸟食,往哥哥的房间一路小跑过去。

一进门,见妈妈好端端的,屋子里也干干净净的,“妈,你一大早大惊小怪的干吗呀,刚才搞得伯伯又伤心了一回,现在你又吓我!”

“你看……”

妈妈走到哥哥淡灰色的枕头边,掀开来,是一本白色的本子,有点陈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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