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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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信心中百爪挠心,恨不得一头冲入帘后,从母后怀中抢过遗诏先睹为快……
还是花岩靠得住,哭了一阵,便敦请皇后宣读遗诏。促请之下,路皇后勉强止住哭声,却哽哽咽咽无法出声,只得命小太监将遗诏传出,由花岩宣读。
花岩捧起遗诏,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地大声读出遗诏内容:“朕次子阳弛温良谦恭,知书达理,必乃天下仁君!”这片黄绫边角毛糙,笔迹草草而就,显是临时写下,但用笔却的确是阳炎字体,再无假冒之虞。后面更有阳炎随身小玺印鉴,更是做不得假。
花岩读毕,将遗诏传下。众大臣轮流观遍,再无一人有疑义,无不涕泪并下。
待众臣工阅遍,花岩手捧遗诏,带头跪于阶下,口中高呼:“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恭请阳弛陛下就皇帝位!”
众臣慌忙齐齐跪下,同声道:“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恭请阳弛陛下就皇帝位!”
阳弛痛哭道:“父皇新丧,吾尚年幼,岂可窃居此位?且国须长君,吾兄阳信才华胜吾十倍,可为新君!”
花岩道:“先君乃吾结义兄长,但有所命,吾誓死为之。今既有遗诏在此,还请皇次子莫要推辞,速速继位,以安天下民心!”
众臣齐道:“请皇次子莫要推辞,速速继位,以安天下民心!”
阳弛一味放声大哭,只是不许,众臣再请。如是者三辞三请,阳弛无可奈何,方才同意登基继位。
一旁阳信心中恨得几乎咬碎钢牙,心道你个八岁稚童岂有如此精于此道,必是花岩私下早有教导,且这封遗诏来的时机好不蹊跷……只可惜母舅路文已经晕倒,无法细问详情。
眼见阳弛继位已成既成事实,阳信纵使百般无奈,也只得与众臣一起拜倒在阶下,偷眼看着幼弟那张充满悲戚的脸。
是夜,新封齐王阳信于府中与几个亲信贴心人喝到酩酊大醉,指天划地大骂老天不公父皇无眼母后无爱皇弟无能奸臣弄权,直到半夜方才昏昏睡去。
睡得半酣,阳信突然惊醒。刚才梦中自己竟然带兵造反,将小弟阳弛绑了,在金銮殿前架起了火堆,逼其交出传国玉玺,并主动退位,将皇位让给自己,一时间满京城俱是杀人放火的凄厉喊声,到处都是尸体、人头,自己被无数死尸挤在中间,几乎无法呼吸,想要大声求救,却无法呼出声音……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啊……可那将弟弟生擒活捉当面斥骂的快感,却依然在心头萦绕。阳信只觉浑身燥热,正想唤下人拿碗冷水来,却听得外面隐隐约约真传来阵阵喊杀之声。
这……这是何故?
阳信挣扎下床,胡乱踢上双布屐,忍着炸裂般的头疼,一把推开了卧室房门。
远处的天边一片通红。幼时曾经历过荆州之变的阳信立刻辨认出来,那是火光,而且绝不是小火,必然是整条整条街被焚烧的冲天大火!风声中,模模糊糊传来呼救声马蹄声厮杀声……一切都那么真切,再不像刚才梦中那般模糊。
阳信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恍过神来,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究竟发生了什么?
阳信连连呼唤,终于有人应了一声。这一声却几乎要了他的命。
“殿下!殿下不好了,事发了!”这声音虽然完全变了形,却也听得出来,是自己从前唐宫里挑拣出来的亲信小太监小桂子。
小桂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扑倒在阳信面前,凄声道:“殿下,大事不好!您派出去暗杀阳弛陛下的刺客形迹败露,被花岩将军亲手格杀于前陛下灵前。如今禁军已经点起人马往咱们府里杀来,幸得有忠于殿下的部队沿路抵挡,却节节败退。还请殿下速拿主意啊!”言词混乱,但意思却很明白。
阳信大惊失色:“孤何时派刺客暗杀陛下?孤怎么可能做下这等叛逆之事?”
小桂子道:“殿下怎么睡糊涂了么?明明是刚才您在饮酒时下的命令,命府中死士潜入宫中,寻机暗杀您幼弟阳弛,又命府上亲兵各自联络军中至交好友,待宫中有变便共同起事,共扶殿下登基为帝……”
阳信登登登倒退几步,一头撞在门上,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片金星乱转,差点就此晕倒过去。
小桂子连忙上前扶住阳信,口中却不停催促:“殿下切不可慌张,必须当机立断啊!该如何是好,请速下命令!”
阳信平日里向来果断,眼下遇到这等紧急状况,却被酒气上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哪里想得出来什么办法?被小桂子一催,阳信更是手足无措。
小桂子在旁说道:“殿下,当此之际,是逃是降,都须得快些,莫等追兵杀到,一切都迟了!”
“逃……降……?孤要投降,孤要进宫面圣,这都是误会啊,孤虽则酒后乱言,但其实绝无谋害皇弟之心!孤与皇弟从小一起长大,孤一向对他爱护有加……还有母后,母后最是疼爱孤,只要进宫寻得母后做主,孤定可逃过死路……”阳信胡言乱语中,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丝曙光,“孤要进宫!孤要面圣!孤要去见太后!”
第七章
小桂子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力气,一把捂住了阳信的嘴,低声喝道:“殿下若是出门必死无疑!奴婢听宫中传言,花岩将军恼怒于你,下令不要活人,只要死尸,命令侍卫只管提头去见!殿下,殿下!还是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逃得一命,异日才可缓缓向陛下与太后解释啊!”
“你……你说的对……”阳信早没了方寸,被小桂子这么一说,顿时改了主意,“可是……逃……往哪里逃呢?天下虽大,莫非王土,哪里不是阳家的地盘……”
小桂子道:“殿下可忘了蜀王阴氏?此刻唯一有力量与陛下对抗的,便只有蜀王阴茅!”
“对,对,蜀王阴茅……可他与我阳氏早是敌对,又怎能投他?莫不如去投吴王碧氏……”阳信心头虽乱,却还保留了一分神智。
小桂子忙道:“殿下糊涂,那碧氏所主吴国素有雌鸡司晨之称,国中皆是女子为官,男子只得为奴。且听闻荆州城下诛杀陛下者,就似是碧氏本人。殿下岂可投靠于她?只有阴氏,与我晏朝刚结死仇,断不会为讨好陛下而交出殿下……”
这一番殿下陛下的,难为阳信与他相处日久,居然听了个明白。阳信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可这缓急之间,孤要如何才能逃去阴氏领地?孤如今酒气攻心,上不得马,提不得剑,却如何才能杀得出重围?”
小桂子道:“殿下莫慌,奴婢有一堂哥,名唤牛金,与那三国时期曹仁手下骁将牛金同名,且同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手下也有一干城中民间混饭吃的好汉,最擅趁乱取事,此事托付于他,定可将殿下平安护送出去。”
阳信忙道:“既如此,可速唤来!若能保孤得脱生天,定当重谢!”
小桂子道:“殿下大可安心,奴婢刚才已遣人去唤他,此刻应已到了后门。殿下可速速更衣,随奴婢前往汇合。”
阳信此时头晕脑胀,只懂得任人摆布,完全如泥塑木偶一般,让小桂子给自己换了一身下人衣服,随便卷了点金银珠宝,便往后花园而去。
后门一开,阳信被吓了一大跳。只见外面黑压压站了好大一片黑影,细看时,都是身材魁梧面容狰狞的凶汉,怕不有上百人之众。为首一人年约二十,身高足有一丈,浑身铁疙瘩般的腱子肉,好一条黑大汉,按阳炎定都时颁布的清城令,此等人都在强行募军行列,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在民间隐藏了形迹。
那汉子见两人出来,皱眉道:“如何拖延甚久?若是误了时刻,怎生出得去城!”
小桂子连忙道:“牛大哥有所不知,我家殿下……”
那汉子正是小桂子所说堂兄牛金,打断了小桂子的啰嗦道:“少废话,殿下请速随我来!”说着扭头便走。
阳信此时一身冷汗,双腿打颤,哪里跟得上他的步伐?牛金走两步见阳信那如蜗牛般速度,很不耐烦,伸出蒲扇大的巴掌,一把将阳信如小鸡般提起,撂在肩上,快步如飞奔入黑暗中去。那上百条汉子也跟了上去,手中兵刃不时在远处火光映射下泛出阵阵寒光。
小桂子跟了几步,在一条黑漆漆的巷子口脚下一滑,便转了进去。
巷子中一棵大树下,一个人影低声问道:“一切可均办妥?”
小桂子忙道:“回蟾公公,万事大吉。全靠公公给的迷药,阳信那小子吃了迷魂酒,被小的三言两语,便信了十足,现在已经跟着牛金牛大爷他们出城去了。”
火光闪动,透过斑驳的树影,可以隐约看到,说话人正是今天才刚从前线回来的蟾十一蟾公公。
蟾十一点点头:“小桂子你做得好,日后前途大大光明。来来来,这是给你的酬劳……”说着伸出手来。
小桂子连忙满脸堆笑:“得蟾公公看重,帮公公略跑点腿,小的哪敢居功?这……这……这……”
蟾十一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在小桂子心口一点。
小桂子全身一僵,直直地躺了下去,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容,但是再也不能动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和中毒的迹象。
蟾十一看着小桂子躺倒在自己脚边的身躯,憎恶地看着那笑容,狠狠地在他脸上踩了几脚,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在这么一个混乱的夜,没有谁会去关注一个随主子出逃的小太监的死活去向。小桂子就这么跑完了他的龙套生涯。
不数日,有快马来报,有形似阳信之人被一伙贼寇裹挟着趁夜突过了坠龙桥,投奔阴氏而去。
荆州城内,阳信见到了专程在此等候他的阴氏之主阴茅。
阴茅拉着阳信的手上下打量,见这青年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举止大方,心下甚是爱之。闻听左右说到阳信乃是孤身逃出,妻子家人全部落入新帝阳弛之手,想必此时已遭毒手,叹曰:“此子真乃佳婿也!可惜孤的三个王女均已婚配,恨迟,恨迟!”当即以其弟遗下之女阴华许之。阴华年方及笄,于蜀中素以美貌著称,得阳信为夫,端得是郎才女貌。
“吾遭逢此等家变,此时方寸大乱,岂敢有成亲的念头?”阳信婉拒。
阴茅道:“人常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既身为阳氏长子,怎能弃了祖宗香火不顾?”
阳信道:“父皇新丧,为人子者怎能不为父守孝?吾如今只愿请阴王赐一山居,结庐以明志。”
阴茅赞道:“如君所言……孤便给你三年为父守孝。待三年孝期满了,可不能再加推辞。”
阳信无奈只得依从。
阴茅大喜,携阳信回转成都,并遗书一封送与江北,言汝等弃之如草芥,吾当奉之为佳客。
有大臣上奏曰:“阳信谋反事败,叛逃敌国,更且与阴氏结亲,此乃逆天大罪。阳信虽逃,但其妻儿家小却尽被执下,陛下当尽诛其家老少满门,以示天威。”
此事民间多有谣言,多少人怀疑其中有阴谋存在。阳弛哪敢乱下君令。
花岩出班怒曰:“阳信谋反事多蹊跷,岂可滥开杀戒?可暂于府中圈禁,待日后查明真相再做决断。”
那大臣还待抗辩,被花岩勒令侍卫叉了出去,狠狠杖责五十。
于是阳弛便将阳信家小全锁于其府中,并派重兵看守,严禁交通内外,一应生活必需用品依前例给足,不得有半分克扣。
阳弛初登基,年方稚龄,哪里能够处理朝政。皇太后路氏命其姑姑阳柔入朝陪同辅政。
阳柔乃阳炎幼妹,饱读诗书,多谋善断,不让须眉。阳炎在世时常称其为女中诸葛,政事多有咨询她意见方才处理的。阳柔嫁于飞羽云为妻,早有一子,年已八岁。在飞羽云阵亡之时又产下一个遗腹子,此时正在家中静养。
闻皇太后传召,回曰:“妾身既已嫁入飞羽家,一切当以夫家为念。往日夫君在世,妾身心里不免存了与夫君争胜的念头,所以才擅自抛头露面。现如今夫君既然逝世,妾身便只有将两个儿子抚养成人,才不负飞羽家列祖列宗。从今后,妾身便不再用阳姓,改用夫姓,以后便是飞羽柔了。太后但有所惑,可遣人送封信来,入朝一事再也休提。”
此信回罢,飞羽柔结庐府内,为丈夫守节,从此再不出飞羽府半步。人皆以之为节妇之表。皇宫内院、各重臣命妇,怜其身世,惜其才华,常造府拜访。渐渐的,飞羽府便成了汴梁成贵妇聚会的第一场所。
飞羽柔聪明过人,诗词歌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又加上在宫内极是说得上话,因此自此之后反倒门庭若市。
更有多少官员,或想让女儿学得飞羽柔一分半毫,或想借她府上攀龙附凤,将自家小女儿送来请飞羽柔教导。飞羽柔也不挑拣身家,来者不拒,一一亲手授之诗书礼仪女红巧作诸般技能。当然,若是门户太低的,哪里有颜面进她家门?
飞羽云与飞羽柔长子名叫飞羽差,与少帝阳弛同龄,仅晚数天出生。两家世代交好,阳弛与飞羽差更是如亲兄弟般,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