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汉化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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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由于腮红擦太多,看起来像两坨羞涩的红晕,其实更像蟠桃,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没时间管那么多了。
雨已经停了,天气也为我欢欣鼓舞。我到校门口的时候,钟斯宇的车还堵在路上,他在电话里跟我抱歉,让我等一会儿。我太紧张,这算是我和钟斯宇的第一次约会吗?为什么我会紧张得像****一样?如果被麦莉知道,她一定笑死我。
为了避过熟人的目光,我找了一个隐蔽一点的位置,站在校门口的一根石柱后,既兴奋又忐忑地等着钟斯宇,等待的过程折磨人,好像凌迟的犯人一样,害怕一秒钟世界改变,发现原来这只是场梦境。
十分钟后,钟斯宇开着一辆本田出现,我终于松了口气确定自己活在现实里。他看到我穿裙子化妆的样子,微微愕然,笑道:“我差点认不出你,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你不用打扮成这样也行的。”
我看到钟斯宇穿得很随意,知道自己听错了,原来是去听演唱会。一时间觉得自己打扮成这样很蠢很怂,不过听到是去听演唱会我又打鸡血似的激动起来,跳上钟斯宇的车子催他赶快开车,迟了我们在演唱会上呐喊得酣畅淋漓,钟斯宇拿到的票靠近舞台,有舒服的位置可坐,视野极好,既不用担心被人挤晕,也不用担心被人群的声音淹没而听不到歌声,最重要的是不用担心被人踩扁脚丫,或者熏死在男粉丝的汗臭味里。
汪峰在台上歇斯底里地唱,唱得我热泪盈眶。多年来,我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听喜欢的歌手演唱会的心愿终得以实现。钟斯宇连听摇滚演唱会也那么斯文,他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陶醉地听,不时回过头冲我一笑,笑得像希腊神话的神。我在忽闪忽闪的金属色灯光中,扭头去看他,心突然像个蓄水池,眼泪突然就掉落下来,毫无防备。
我大声对台上的歌手喊:“你再也不要去美国了,再也不要离开了。”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钟斯宇伸手过来揉我已经剪短的头发,说:“傻瓜。”现场气氛热烈,声音像潮水一样灌入我的耳朵,他的声音被波浪般的热潮卷走,我听不到,但我知道他说什么。
演唱会结束,灯光亮起,人潮散去,我拖着钟斯宇,让他陪我等,等所有人走了再离开。我说我喜欢狂欢散场后的感觉,其实是想多拖延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我小学时候也这样犯傻,钟斯宇给我补习数学,他讲了一遍又一遍我还是装作不懂,故意把成绩考得很低,只为让他来给我补习,不过很快他就拆穿了我的心思,威胁如果考得不好就不许见面。好比现在,我们坐在散场后的会场里,荧光棒和纸花撒了一地,保洁人员拿着清洁工具从后面进来,开始从后往前清场。钟斯宇问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望着空荡荡的舞台,有好多话,浓浆一样流淌在心里,但我知道我一句也不能说,于是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说:“下次你一定要带芸珠姐来看,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演唱会什么的,最美好了。”
钟斯宇也站起来,只朝我一笑,淡淡地说:“走吧。”
车子驶出会场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拐过前门,我把车窗打开,让夜风灌进来,突然在街上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麦莉!她穿着在丽江买的印满大花的民族风长裙,我一眼就认出她,那条举世无双的裙子太招摇太****了。我就知道她不会错过这场演唱会,肯定是怕我伤心,瞒着我偷偷来的。本来我还觉得和钟斯宇来看演唱会对她于心有愧,现在嘛,我回去再找她算账。
我正准备让钟斯宇把车子拐过去,顺便把麦莉和许征也一起载回去,等到看清她身边的男生,我五脏纠结了,那人根本不是许征,而且年纪看起来比许征大多了,应该叫作男人。虽然28岁的许征也该被叫作男人,但他的举动太男生,麦莉总骂他幼稚。面对唯唯诺诺的许征,我常常产生一种他是学弟的错觉。
“开慢点,慢点。”我一边指挥开车的钟斯宇,一边把车窗关上,透过车窗看见麦莉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又松开,再抱一起再松开,远远看着像举行某种关于爱情的仪式。
我脑袋里乱糟糟的,想到老实巴交的许征,心一下子沉下去。麦莉有她的秘密。
“怎么了?”钟斯宇问我,笑得暖暖的。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没事,没什么,我认错人了,我们走吧。”
我打心里希望自己真的认错人。麦莉回寝室时,我正在床上继续看《了不起的盖茨比》,一行字都没看进去。看到她那条大花裙子,好像香气腻死人的一朵巨大食人花把我整个脑袋吞噬,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书合上塞在枕头下,盖上被子睡觉。
麦莉一边把绾着头发的发簪取下一边说:“哟,明天不是周六吗?你没熬夜看《行尸走肉》真是奇怪了。”
我假装睡着,并发出打呼的声音。麦莉走到我床前,她双手交叉胸前,说:“007,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之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最受不了你这样,演技烂得要死,又爱演。”
什么都瞒不过麦莉,被戳穿的感觉很糟糕,我把被子掀开,坐起来,看着麦莉,欲言又止。我该怎么开口?难道我要问她,是不是劈腿了?天知道我最恨劈腿的人。
“你吃错药啦?”麦莉看我憋着脸不说话,问道。她转身去卸妆,我看着她的背影,好像犯错的人是我。
“麦莉,今天的演唱会,你去看了是吗?”
“嗯。”
“和许征去的是吗?”
“嗯。”
“你骗人。”
麦莉停下手中动作,回身看我,她缓缓垂下睫毛,只是两秒钟的事,两秒钟后,她仰起脸继续给脸蛋拍爽肤水,好像自动过滤了我的话。
“我都看到了,你跟我说实话好吗?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
“我就是知道你的性格,才没法和你说实话,否则你听都没听完,准跑去找许木头,先把他弄崩溃。”麦莉没有看我,依然很镇定地说,“那人是上次去丽江认识的,在北京开公司,人还不错,比较聊得来。”
“什么?”我从床上蹦起来,呕当一声撞到床板,痛得怪叫一声,“聊得来你就可以脚踏两条船吗?”
麦莉也站起来,提高声音说:“谁说我脚踏两条船了,除了许木头,我就不能交其他异性普通朋友了?他瞒着我去相亲又算什么?还有,你到底是我的闺蜜还是他的闺蜜,犯得着这么帮他说话?”
“我……我……”我口才笨,吵架根本不是麦莉的对手,一边揉着可能肿包的脑袋,一边气呼呼地说,“交异性朋友非得要穿得花枝招展吗?”
“你连苏烈都亲了,我花枝招展一下又怎么样?”
麦莉骂架向来只抓重点,跟李莫愁的冰魄银针似的,几针命中要害。顿时,整个寝室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好像收音机播着铿铿锵锵的京剧一下子就被按了暂停。我又羞又恼,来不及看自己穿了什么鞋子,拉开门跑出去。
我跑到寝室楼下,才意识到自己穿错了鞋子,一只条纹人字拖,一只哆啦八梦人字拖。口袋里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要打车回家不可能。我看看手机,已将近夜里12点,这么晚,林赞成同志早已睡下,不忍打电话叫他老人家来学校接我,他睡眠质量不好,夜里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我跑出来的时候,宿管阿姨拦着说12点要锁门,出去就不给进门了。我说着气话说我不进了,我要回家。宿管阿姨看着穿着睡衣的我,一个词在她嘴里没蹦出来,我猜得到那个词是什么一神经病。
校园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偶尔有一对情侣走过,搂抱着亲亲吻吻,旁若无人,或者是在外面狂欢回来的同学,一群人在校道上放声唱歌,走调走得离谱。12点之后,人们约好似的都遁去,鬼影都没有,和白天的热闹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世界,好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猫鼬遍布的人形岛屿,我很快将被黑夜吞没。我蹲在大榆树下的椅子上,翻着手机通讯录一个一个找能求救的人。翻到钟斯宇,我停下来,盯着他的名字犹豫了很久,他送我回学校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早已到家休息了吧,怎么能打扰他。
这种时刻显露了一个寝室只住两个人的弊端。与麦莉住两人间的寝室虽说宽敞得很合心意,只是有无法避免的弊处,我们住的是研究生楼,学姐们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在楼道里大喊一声,只有自己的回音回应你。四年里我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串寝室找同院系同学玩闹,如果要去,要从学校北区跑到南区去。白天在大教室上课,每堂课一百几十来号人,上课的时候大家各干各的,下课之后作鸟兽散状,联络感情的机会少之又少。本来我打算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度过四年大学生涯,可是一个苏烈就毁了我的心愿。上次的露天舞会,我更是成了“名人”,大家听说我和麦莉住双人间寝室,私下里都以为我们是一对,名声就这样毁了个彻底。所以,我根本无法打电话给同系认识的女生,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还能说上几句话,聊几句天,大半夜的,如果我说要去她那里借宿一晚,人家估计吓得灵魂出窍,求我放过她的清白。
一筹莫展的时候,以为自己要以天为被地为席的时候,身后传来人走路的声音。我回过头,没心脏病也差点被吓出心脏病麦莉用头巾包着刚洗过的头发,穿着她的大丽花丝绸睡裙,举着手机当手电筒,像自由女神也像包租婆一样站在那里。
“妈呀,吓死我了。”
“不吓你你都不知道清醒,我说你去哪了呢,跑来这里发呆,快点回去睡觉,12点到两点是美容觉时间,老娘时间不多了。亏我骗宿管阿姨说手机掉下楼了,让她开门给我出来捡,那婆娘只给我五分钟,快点。”
麦莉很冷静,她说她美容觉时间不多了说得好像她时日不多了一样,我忍不住就笑了,跟在她后面,好像犯错离家出走的小孩跟在找来的家长身后,事实上,麦莉总给我带来一种家人般的安全感,虽然她有时候刻薄又凶残。
“麦莉,我……”
“好啦,你什么都别说,记住,我麦莉就算骗你,也绝不会害你。”她说。以我的智商,实在听不出骗和伤害的直接区别,就好像一个人对我说她讨厌甜食但很爱巧克力一样。
关于这件事我决定不再问,麦莉做事一向有分寸,其实我应该一开始就相信她,也不用这么折腾我自己了。我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最好不要遇到许征,否则肯定会露馅儿,表情会最先出卖我。何况我这边,苏烈一个我已应付不来,自身难保。麦莉倒是什么都没跟我计较,早上她有课我没课的情况还是会给我买早餐,上课时候冒着被教授发现的危险,在我睡过头之前打电话叫我起床去考试。我很难想象,没有麦莉,我该怎么活。
第二天下午传播学课结束,有话剧社的同学在班里发话剧社新剧的演出票。我突然想起要和苏烈回家的事,想着苏烈那么忙,可能忘了这事儿,一定是忘了,我也假装忘掉,能躲一天是一天。
为不引人注目,我往教室后面走,猫着腰的我在教室后门撞到一个人’抬起头’看见苏烈戴着口罩,死死地盯着我。
“怎么,想逃啊?”他说。
我一边捶着背一边直起腰,打哈哈地说:“不知怎么搞的,最近腰疼。你们今天演什么话剧,能不能给我张票,让我去瞻仰一下,提高文化修养。”
苏烈哼了一声’帅气地倚在门框上说:“你脑袋里装石头了吗?我那天说的话,你忘了?还有,你在音乐厅对我做的肮脏事……”
我一听心脏都要蹦出来了,慌忙打断他:“没忘没忘,我怎么敢忘,我答应你的第二件事,陪你回家吃饭嘛!”这鸿门宴是怎么也躲不掉了。我跟在苏烈身后走下楼,杨朵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提着画板,插到苏烈身边,问他昨天怎么没去上国画课。她说话时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直下三千尺,问:“你怎么在这里?”好像我是块被苏烈不注意踩到的口香糖,在这里很碍她的事。
我没回答,杨朵薇也没理我,她和苏烈亲密地并排走,一个劲儿问他国画课考试的情况。我拖着步子跟在他们后面,看着杨朵薇的长裙飘飘,闻到她身上散发的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名贵香水味,觉得眼前两个人的背影很般配。苏烈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杨朵薇说着话,几乎都是杨朵薇问他答,很冷淡。有几个瞬间,我很想趁他们不注意逃掉,但每当我冒出想逃的想法,苏烈就会回过头来,确认我还跟在后面,好像他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一直走到教学楼外的停车坪,杨朵薇问苏烈:“你今天开车了吗?要不要坐我的车,我载你回去。”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一辆红色的宝马车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