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当家-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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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戚夫人笑得风云变色,象是看到好笑事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掩口,流然含笑道:“看我忘了,郑大人嘛,丢了官被抄了家,你们母女,只能借住在这里。啧啧,”戚夫人不胜惋惜,连连摇头道:“你们还真的成了丐婆,身上这衣服想是最后一件吧?可要小心点儿穿,穿坏了再也置办不起。”说过又是一连串的笑声。
郑刚家的从出来也护在一旁,听到戚夫人这样侮辱。低下身子一头要撞将过来,嘴里也喊着:“和你拼了我这条命!”戚夫人一惊,身子往旁边一闪,再看郑刚家的,被瘦弱的郑夫人死死攥住不得过来。戚夫人冷笑连连,对自己的丫头仆妇道:“罪官家眷还敢无礼!给我上去,打伏了她!”
“住手!”慧丰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尼姑匆匆赶来,来到对戚夫人就沉下脸:“小庵虽然小,却是前朝云渡公主出家之处。来往施主们俱都有礼,夫人为何无礼?”戚夫人收起冷笑,对着慧丰“哎哟哟”一声,唇边带笑话如针刺地道:“你问问你的姑子,是不是这位知书达礼这家出身的小姑娘,她先骂了我?”
云眠见庵主到来,胆气大壮地道:“小尼屡次相劝,这后院是静修之处。夫人不听小尼劝阻,硬闯进来。是夫人先骂了郑夫人郑姑娘,郑姑娘才还了口。”戚夫人气得跳脚,瞪着云眠骂道:“你!……难道我收拾不了你!”云眠低头合十,嘴里念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口舌之障,甚于心障。”
“夫人请息怒,”郑夫人不惧不怕地上前一步,神色凛然,态度谦恭的行了个礼:“小女确是无礼,我待她给夫人赔礼,请夫人莫与她这小孩子一般见识吧。”当此情形,郑夫人不愿意再多牵连到这庵里一干好心的尼姑。她想想,低人一头又何妨。哪怕这位戚夫人,是诚心来找事呢!
慧丰赞叹念佛道:“念念从心起,念佛不离心。”身后诸尼也跟着合十诵道:“念念从心起,念佛不离心。”这经文声在幽静后院中萦绕,愤怒的澄心忽然心中澄明,忽然心生惭愧。家逢大变,自己不能分母亲忧愁,反而给她添上忧愁。
这经文声听在戚夫人耳中,她是信佛的人,面色这就大变,这象是对她的讽刺!无话可说之中,只能转身拔腿欲走,刚转过身子,想起来今天来时受交待,自己就是来羞辱这母女两人,让她们全无生志!想到此的戚夫人,恶狠狠转过身子又骂了一句:“我要是你们,就一头撞死重投胎,倒也干净!”说过哼一声离去。
慧丰面色平静吩咐云眠:“把这后院门关上,静修之地,以后再不许人乱闯。”云眠恭敬答应一声:“是!”
第七章,有恩的报恩
“慧丰师傅,”郑夫人喊住她。对她深深施个礼道:“多谢师傅救护。小妇人有一句话进言,该来的会来,该去的会去,这后院门原本不锁,不必为我主仆多加锁障。再说,这些来的人话中语中,也可以得些丈夫消息。”
慧丰也深深地看着郑夫人澄净的面庞,展颜笑指她带来的几个尼姑道:“夫人吩咐,小尼莫敢不从。小庵虽然小无名气,却有赖公主名头,有这几个护卫的人。她们洒扫就在近处,夫人但有事情,大声呼喊就是。”
手指的这几个尼姑,无不粗黑而肥重,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人。郑夫人也听说过,当年先公主出家,一心向佛不沾尘事,把宫中所送的护卫都遣返回去。公主美貌,来看的人就不少。为保平安,宫中特旨,选了几个会功夫的女子出家。自此几年一换,到今朝也成惯例。
郑夫人更是安心,对着慧丰再拜:“如此,多谢了。”慧丰不无怜悯,对着澄心再看看,和蔼安抚道:“小姑娘也受惊了。”惭愧的澄心正要回话,身旁“咕咚”一声响,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看过去,却是莲瓣手中石头拿握不住,这就摔落在地。慧丰再对莲瓣和郑刚家的微笑合十,正要说什么,身后又闯进一人来,出声问道:“敢问这位是御史大夫郑惟忠大人的夫人小姐?”
众人一起看去,是一个身着短衫,五大三粗的粗壮汉子。
慧丰沉下脸,正要问他一个男人为何无故闯尼庵后院。看他面上憨憨地直愣愣,心中一动没有开口。郑夫人正色应声:“郑惟忠大夫,正是外子。”莲瓣弯下腰,又重新去握起那块沉重的石头;郑刚家的一把扯澄心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瞪着这个人。匆忙被扯的澄心歪了一下身子,不及站稳,从探头出来看这个壮汉。
壮汉双膝跪到,对着郑夫人磕上几个头,口称:“小人田三,前日就听说此事,我寻了几处,遇到郑成大哥才知道夫人小姐落难此处。”郑夫人急急问道:“郑成现在哪里?”又急急让田三:“请起。”
田三起身,对着郑夫人还不敢直着身子,哈着腰道:“我在狱外打听,这才遇到郑成大哥。他让我来传个话儿,请夫人小姐再候上两天就有眉目。”再从袖中取出一串铜钱,双手托送到郑夫人面前,躬身道:“郑大人与小人有恩,是个好官。这是小人此许心意,拿不出手,夫人别嫌弃。”
小小一串铜钱,串线的麻绳看上去脏兮兮。郑夫人双手颤抖捧过这一小串铜钱,想是在他身上捂得久了,男人的汗气味儿扑面而来。田三欠着身子再道:“小人隔上三、两天来一回,夫人但有吩咐,记得吩咐我。”转身大步,就即离去。
后院子里草木葱郁,所有人都呆住了!轻风从木叶间吹过,象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郑夫人手中一小串铜钱,让人能想起来这个人来过。
郑成又过上两天才回来,这中间没有人再来通话。那田三,一看就是个做活的人,也不会天天来这里报信。两天之中,澄心每每心不定的时候,就往院子里看看,回想起前几天的争斗,再继续埋头抄写经文。在她抄的时候,心中也不乏有这样想法:如果真有轮回因果,那戚夫人、舅舅、舅妈、还有让母亲难堪的亲戚又会是什么因果……
写完笔下一个字,澄心交给母亲。莲瓣理好总有几本了,拿给郑夫人看:“我送给庵主去。”郑夫人喊住她:“我和你一起去。”澄心也微笑,母亲背后对自己不止说一次,慧丰师傅不能薄待了才行。而此时郑夫人主仆,唯一能厚待慧丰的地方,就是恭敬再恭敬。因此郑夫人要亲自去送抄好的经卷。
郑夫人出门去,澄心重新换上一张新纸,提起笔又问郑刚家的:“奶妈,舅舅这样人,死了会下什么地狱?”郑刚家的哼一声,劝着道:“姑娘安心抄经吧,他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呆在好地方。”澄心还不能释怀,郑夫人在时不敢多提怕惹她伤心,此时郑夫人不在,澄心说话就不客气:“可他现在还好着呢。”象是只有我们不好!
郑刚家的默然一会儿,把手中纳鞋底的针穿过针线,对澄心也恨恨:“他那样人,还敢打着要体面的名声!就是罪官家眷又如何?夫人只是柔弱罢了,要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早就上门去讨要夫人放在他铺子里的钱了。”
一语提醒心中不平的澄心,她小声惊呼道:“对哦,舅舅那里,还有他劝着母亲入股的一千两银子呢?”郑刚家的也更不高兴,说着:“可不是,”人又起来往门外看看无人,回身来交待澄心:“姑娘这两天就很好,没哭还能劝着夫人。等老爷官事定下来,姑娘可记得了,要劝着才行,不要自己先悲伤。”
澄心嗯上一声,郑刚家的重新回来又坐下做针线。不一时,郑夫人回来,眼圈儿红红的,想是慧丰又有事情感动了她。澄心听从奶妈的话,母亲难过是时常难免的事情,澄心就只说话儿岔开,学着不说伤感的事情。
门外再有脚步声响,是郑成回来了。他大步沉重,走在幽静的庵堂里,隔不上多远就能听到。莲瓣急忙出来看,怕是又来骚扰的人。伸头往外一看是郑成,莲瓣喜极呼了一声:“夫人,郑成回来了。”郑夫人也急急出来,澄心也急急扒着门出来,郑刚家的出来最晚,不过也是面有希冀地对着郑成看,象是给从郑成脸上早明白些什么。郑成来到郑夫人身前跪倒,对着郑夫人脸面看看,再对着澄心、莲瓣、郑刚家的一一看过来,才道:“找到老爷了,请夫人放心。”
“老爷好不好?”这是郑夫人第一要问的,也是澄心主仆急着要知道的。郑成黑脸上平静,却是咬着牙点的头:“好!请夫人收拾收拾,我这就送您去见老爷。”郑夫人喜极,突然想起来自己面色苍白,眼睛也是肿的。先让郑成起来,再喊莲瓣:“打些水来我洗洗好去见老爷。”余下的话就没有在这里多问。
郑夫人进房去,澄心恋恋不舍,对着郑成问道:“父亲他……”郑成对着澄心挤出一个笑容,嗓音也尽量放软:“老爷没事,还提姑娘呢,我说姑娘大懂事了,老爷听过很喜欢。”
第八章,血书
她们出来带的衣服本不多,不过那么几件。郑夫人刻意地留下干净板正的衣服,准备见丈夫。莲瓣取出来给郑夫人换过,又看到她面色过于苍白,有心帮着掩饰,却苦于没有脂粉。那晚匆匆离家,只拿出来此许的东西。
郑夫人明白莲瓣心意,用手互相摩挲过在面上擦几擦。因为丈夫有了下落,郑夫人觉得精神好上许多。莲瓣再问道:“我跟着夫人去,就不得进去看老爷,夫人路上也需要人陪着。”郑夫人想想,就答应下来。出门来交待澄心听奶妈的话,把她们两个人留在庵中。
现借住在庵中,郑夫人和莲瓣又出来往慧丰处和她说一声,郑成又谢过慧丰收留主母。慧丰也是什么也没有问,但知荣枯事,察颜可得之。一看郑成熬得疲倦的神色,就知道官事还未平和,慧丰只是念佛:“菩萨保佑。”
出来上车,郑成赶着往京里去。城外路上少行人,郑夫人在车里问,郑成在车外回答:“我先去刑部里打听,说老爷关在宫里。我在宫门外候上两天,没有人帮我进去问消息,一直到第三天,才托了老爷相熟的一位大人进去打听,这才能在老爷从宫里出来关到昭狱里时见到一面。”
短短四、五天的辛苦,郑成几句话就说完了。郑夫人心中感动,郑成一个罪官的家人,手中又无钱。候在刑部呆上几天,宫门外又呆上几天。说是托了相熟的一位大人,可想而知,郑成上门说了多少好听话,又求了多少才能见到这大人一面。想郑大人相熟的人颇有几位,郑成只提一位,又连名字也不提,可见这人也不是诚挚护弱之人。
车在昭狱门口停下,郑成下车带郑夫人过去。一个大模大样的黑胖狱卒虽然客气,说话却不容反驳。他陪笑道:“夫人可以进去,别人不行。”莲瓣知趣停下脚步,对着狱卒恭敬的拜了几拜:“我家夫人,就有劳大爷领路了。”狱卒说一声客气,只把郑成和郑夫人带进去。
在一道门外,又让郑成也留步,狱卒这才往里面喊一声:“开门,郑大人的家眷来看他。”里面开了门,又是一个狱卒引郑夫人进去,来到一个薄木板门外,打开门上锁,对郑夫人道:“钟点儿不多,夫人有话快说吧。”
郑夫人对他谢过,转身一步进门,听身后门又关上锁上,眼睛迫不及待去找丈夫的身影。这是一个单间,一床一几一油灯,油灯下缓缓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动情地喊上一声:“秀卿。”这是郑夫人的小字。郑夫人看到丈夫身上衣着虽然揉皱,人却是完好没有受刑。只是那面庞原本清瘦,这就显得更清瘦了。郑夫人几步扑过来,紧紧握住郑大夫的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好不好?在这里,饿没饿到,冷不冷?”
几句寻常的话,让郑大夫湿了眼眶。妻子面无血色,双手冰冷,眸子里有伤痛也有怜惜也有担忧和关怀。他把妻子搂在怀里,抚着她瘦弱的肩头也探问道:“你好不好?澄心儿好不好?郑成告诉我,说你们有了落脚处。普渡庵很好,别往外面住去,免得我不放心。”
夫妻相对泪眼,又各自压抑不愿引起对方难过。直到外面狱卒不耐烦碰碰门上的锁链,提醒道:“大人夫人有话快说。”郑大夫和郑夫人被惊醒,郑大夫匆匆在妻子耳边低声道:“不要为我平冤,我这案子说拖也能拖,他们没有一时三刻致我于死地的证据;要说不能拖,哪一天圣上听信谗言大怒,一下子就能要了我的命。夫人莫哭,仔细听我说话。”
郑夫人把眼中沁出泪水擦干,压住心底悲伤嗯上一声。“外面使用可有?”郑大夫说过,郑夫人也抓紧时间回答:“我和澄心随身首饰还在,老爷放心,您的三餐不缺。”郑大夫听过就有了一个数目。夫人家常首饰和澄心身上首饰总值一个小小数目。他低声道:“这盘缠或许还缺?”
“我兄处还有我入股一千两银子,那晚抄家妾受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