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温雅-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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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问话极其温柔,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在他刚刚如此嘲讽刻薄过后,她现在一开口,那语气也是理智冷静得近乎宽容,温柔平和至极的这个几乎称得上睿智的女人!
当下,顾呈冷笑起来,不过他只是冷笑着,也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柳婧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眼神迷茫地看着外面的月光,轻轻地说道:“陡然知道这个消息,我当时就把护卫们驱散,不过他们是走了,而我自己,却想不出该如何是好。我只知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应该留在这里。不过具体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阿呈,你和顾伯父都对我有恩,我没有想过,要为了谁而置你们于死地。”
顾呈听到这里,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他低沉地笑道:“是啊,你是暂时还没有想好。六年婚约,能换来的也就是你这几天的犹豫罢了。等过了几天后,那邓皇后好语几句,许诺一番,那邓九郎又搂着你温存一番,到那时,你的心里就只有情郎了,哪里还念得上我这个旧人?”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顾呈已是咬牙切齿,痛恨非常!
几近狰狞地说到这里,顾呈深吸了一口气,他稳着呼吸,徐徐说道:“柳氏,我现在问你,对于这件事,邓九郎可有什么安排?”他冷笑道:“你是他的心上之人,又一向沉稳理智,如此大事,他不可能不跟你商量。说吧,他都跟你透露了什么?”
邓九郎透露了什么?
柳婧双眼空茫地看着顾呈,想道:邓九郎能透露什么?他不过是从事发开始,就一直在赶着自己离开洛阳罢了!
转眼她又想道:顾呈居然想从她这里套得消息!是不是她不说的话,他就会严刑拷打了?
这事不能想,只要一想,柳婧便说不出的失望,便说不出的伤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伤心,只是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他明明是个端正君子,他明明是个清正儒生,刚刚定下婚约那时,他那么纯良清澈,宛如清泉,他跟在自己身后憨憨地笑,少年时便俊秀过人的脸孔,总是因自己望去而变得红通通的。他跟自己说过,他想学自己的父亲,当一个世之大儒,一生清白无垢,双袖清风俯仰无愧。
挥去脑海中的回忆,眨去眼角的泪水,柳婧声音沙哑地说道:“阿呈,我刚才跟你说过,他曾经提醒过我防备你。你想,他都提醒我了,也预料到你可能通过我下手了,又怎么可能把事关他一族生死的重大计划透露给我听?从事发到今天,他见到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让我离开洛阳,离开这场纷争。”闭着双眼,柳婧疲惫地说道:“我所说的,句句是实。阿呈,你应该知道,我在你面前一向无虚。”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共眠
说到这里,柳婧突然感觉到疲惫得无以复加,当下她向被窝里面缩了缩,背对着顾呈睡了起来。
圆月下,柳婧一头乌发散在玉枕上,锦被下娇躯微微起伏,顾呈背着月光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淡淡地望着她。
也许是太明白她的想法,她不想说话了,顾呈倒也没有为难或再追问。一时之间,厢房中变得沉寂。
于这种安静中,柳婧迷迷糊糊似乎真地入睡了,可当她一个激淋睁开双眼时,又发现自己好象一直清醒着。眨了眨眼,看着因西斜而照到了榻尾的月光,听着远处传来的鸡鸣声,感觉到房中异常的安静,柳婧想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还有,也不知这焚柳苑位于洛阳的哪一个地方?
越是寻思她就越是清醒,睁大再无睡意的双眼,柳婧慢慢坐了起来。
而随着她这一坐,随着她眼睛无意中一瞟,柳婧差点惊叫出声!
却是窗口旁,那个颀长的身影居然还在!
他居然一直在!
柳婧吓了一跳后,瞪大眼看着那个由背对改为斜对着月光,银辉泄满全身后,整个人仿佛溶入了黑暗,仿佛与寂寞溶为一体的男人,不由润了润唇,带着睡意的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你没有走?”
黑暗中,负着手的男人慢慢转过头来。
对上柳婧的眼,他冷冷一笑,然后继续转过头去,再不理会于她。
他不回头。柳婧也就闭上了嘴,她慢慢坐直,小心地转过头,就着月光打量着一动不动。仿佛可以这样站个千年万年的顾呈一眼后,柳婧收回目光,打量起屋内的布置起来。
就在柳婧睁大着双眼,怔怔地四下张望,却努力地让自己不能怎么发出声音时,突然的,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郎可在?”
声音很轻,也有点耳熟,对了。这是一个经常跟在顾呈身边的仆人的声音。
顾呈回过头去。他看着房门。吐出的语气没有半点温度,“什么事?”
外面却安静起来。
当下,顾呈广袖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再次被关紧,竖起耳朵的柳婧,隐隐听到那仆人低声说道:“邓九郎毫无异样白衣楼也是”
与这仆人模糊的声调相比,顾呈的声音却清晰得多,只听他严肃地说道:“邓九为人最是谨密,他一直派人盯着柳氏,再说这两日他放心不下,曾屡次亲身前往盯着如今柳氏不见了,他有异动才是正常,没有异动。那就必须警惕!”说到这里,顾呈沉声下令,“通知下去,让所有人加强戒备!”
“是!”
“我父亲呢?”
“顾公已然睡下。”
“大哥回来了?”
“是,大郎于一个时辰前已经归了府。”
“行了。”刚刚说到这里,顾呈又喊住准备退下的仆人,“这里并不隐密,去把那一处收拾下,过几日再把柳氏转过去!”
“是。”
“向外放出风声,便说我顾呈新近定了一门婚事,对方是刚刚抵达洛阳的新贵木氏之女木兔儿,因事有从权,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在房中柳婧嗖地坐了个笔直中,那仆人清朗地应道:“是!”
“还有,我怀疑我的身边已安插了奸细,以后凡是与我有关的事,无论巨细,都不准向外泄露半分!”
“是!”
“去吧,告诉下面,以后我与柳氏同居一房。”
“是!郎君,那小人告退了。”
听得那仆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柳婧不由寻思起来。
就在她寻思之际,房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顾呈慢慢踱了进来。
他一眼便看到了半倚于榻,正睁着乌漆漆的眼,朝着自己望来的柳婧。
对上她的眼神,顾呈嘴角噙起一朵冷笑,慢慢向她走近来。
一直走到她身前,他微微倾身,伸出手,替柳婧拢了拢被窝后,顾呈瞅着她似笑非笑,声音悠扬魅惑地说道:“阿婧,你看,不论到了何时,我都是愿意给你一个名份的!”他伸出手抚着柳婧的墨发,感觉到手下的丝滑,他五指成梳顺势而下,冰凉的大手插在她的秀发间,慢慢滑到她的背部,腰部,再轻轻地一掌从后扣上她的细腰,顾呈低下头凝视着她,低低地问道:“阿婧,我们将在邓九郎与常郡主之前而成婚你高不高兴?”
在他的凝视中,柳婧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一会,过了良久,她才低哑地说道:“我不高兴。”
她这个回答,自是在顾呈的意料之中,当下他低低浅浅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实在太动听,这般笑着时,那声音低而靡,能在人的心口上轻搔。
笑了好一会,顾呈低沉地说道:“你当然不高兴。这事要是反过来,我与常郡主成婚,你嫁与邓九郎,你才会欢喜。”
他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清楚地感觉到,他这一句话落地后,身上又涌出的煞气,柳婧紧紧地闭上了嘴。
可她闭着嘴,他的煞气却是更浓。感觉到他克制的愤怒,柳婧白着脸,好一会她低声说道:“上一次我一个护卫张景问我,说是如果邓九郎同意娶我,我会不会欢喜。”在顾呈紧盯而来的目光中,柳婧垂着眸安安静静地继续说道:“我告诉他说,便是那样,我也不会欢喜,不对,是我不会嫁他。我说,不是一心一意地求娶,我不会要,不是只许一人的婚姻,我也不会要。”
说到这里,柳婧也不管顾呈怎么寻思,轻轻问道:“阿呈,你说有下月初八的婚礼,是真是假?”
顾呈冷笑,“自然是真!”
柳婧一僵。
过了良久良久,她终是不死心地再次问道:“你当真娶我?”她说的是娶我,而不是娶木兔儿。也就是说,她想问他,下月初八,他是令一个女子扮成木兔儿的样子与他成婚,还是由她本人出场?
顾呈轻轻的‘恩’了一声,道:“自是娶你。”
对上她急剧颤抖的浓密睫毛,他慢慢倾身,在她的眼上轻轻印上一吻后,顾呈从喉中发出一声悲鸣,“阿婧,这场婚事迟到了三年,你欢不欢喜?”他问着她欢不欢喜,可他自己的声音,却满是挣扎苦楚!
柳婧一动不动地任他亲近着,过了良久,她才低低说道:“阿呈,我可以立誓的,我两不相帮!”
顾呈却是笑了起来。
他轻笑着,慢慢搂着柳婧滑入被子里,在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而身体越来越僵硬的柳婧一动不动时,他这般搂着她睡在榻上,面对着她,他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歇一会吧。”
说罢,他甩掉鞋履,闭上了双眼。
他这么搂着柳婧,还扶着她的脑袋置于他的臂膀上,又侧身面对着柳婧,吐出的呼吸之气,清楚地扑在柳婧的头皮上,脸上,这让她怎么睡得着?
难以自抑的心跳如鼓和慌乱不安中,柳婧微微侧了侧头,借由这个动作,她让自己的脸离他远一点,至少,不让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可是,她这边刚刚动了一下,顾呈便嗖地睁开了双眼。
他深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这眼真是太黑太黑了,黑得让人直打颤,里面的寒光非常渗人,柳婧吓得噤若寒蝉后,深知不能激怒他,便又轻轻地向他挪了挪,她一寸一寸地挪,直挪到与他脸贴着脸,他的呼吸之气重新喷在她羞怒晕红的脸上,那刺骨的寒意才慢慢消散。
感觉到他满意地闭上双眼,柳婧暗中咬牙想道:我且忍忍,现在他强我弱,我为鱼肉,只要他不真沾我的身,先且忍一忍。
如此寻思过后,柳婧也就不觉得那喷在自己脸上的呼吸多么的让人羞怒了,她慢慢闭上双眼。
在柳婧极力的忽视和自我催眠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是真这么偎着顾呈,与他脸贴着脸慢慢睡了过去。
柳婧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身畔被褥体温犹存,显然顾呈才刚刚离榻不久。
见到房中无人,柳婧连忙坐起,她刚刚穿好鞋履,转头一看,赫然发现榻旁放着的,是一袭完全按着自己身形制作的女子华服。拿到手中掂了掂,直是连紧要处都大小丝毫不差。
不由的,柳婧又涨红了脸。
顺手把这衣裳丢下,柳婧看着摆在几上热气腾腾的毛巾和装水陶盆,也不理会,提步便走向窗口。
纱窗一推就开,窗下,是一大片大片浓密青郁的樟树柳树桃树,柳婧眺眼一看,这树木高大枝叶繁茂,她所在的又是一楼,仰头望去,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哪里能看清这是什么地方?
再转头看了看,外面连护卫的行迹也不可见,侧耳听了听,四下寂然,只有鸟鸣啾啾,原本成日充斥在耳边的马车声也不可见,竟是连这处是在洛阳城中还是城外,都无从分辨了。
柳婧静静地观察了片刻,见无所得,便把纱窗重新关起,就着陶盆,细细洗漱起来。
这水温很适宜,柳婧洗漱过后,发现铜镜旁女子妆容用的口脂铅粉额黄一应俱全。她坐在铜镜前,慢慢梳着自己一头乌发,慢慢描画起容颜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怀了我的孩儿
不一会功夫,铜镜中的人已面如春花,鲜艳夺目了。
柳婧站起身来,她拿起放在一侧的华服换上,再从首饰盒中拿出一个白玉凤钗插在挽得高高的乌发上,便缓步走到房门处,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门外,站着四个婢女四个护卫,全部都是柳婧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们齐刷刷回过头来。在对上柳婧时,几人低头无声的一礼,倒也没有半点阻止之意。
看来自己的活动范围,并不限于那一间房子里。
柳婧暗暗想了想,脚步一提,娉娉婷婷地走下了台阶。
几婢跟在了她身后。
柳婧步履悠然地走着,一眼看去,她身周都是数人合抱的大槐树和大樟树,枝叶繁茂,穿行其中,不见日光。
柳婧抬头看了看,今天是个大好晴天,一缕缕白晃晃的日光顺着树叶间隙流泄而出,光斑点点,亮得刺人双眼。
至于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