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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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怕窦昭会中途放弃。
两人的话题非常的严肃。屋里的气氛不免有些凝重。
窦昭不喜欢这种气围。
她笑着给陈曲水打气:“你看现在,我的年例不就从一千两涨到了一万两,还请到了像段公义、陈晓同这样的高手来保护我。这要是放在从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人的一生还长着,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我们要有信心才是。”
陈曲水大笑,放下心来:“行!只要小姐有信心,我就是拖着这老弱残躯跟着小姐走这一遭又何妨!”
窦昭忍不住翘着起了嘴角。以茶代酒敬陈曲水。
陈曲水一饮而尽。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没几天,崔十三从京都回来:“好了。你说的那几个人我都去拜访过了。”他狐疑地道,“你真的让我去京都的笔墨铺子当二掌铺啊?我可是什么也不懂?你是不是让我先在窦家的铺子里学两年?而且那我看那个范文书做得挺好的,根本不用再添个二掌柜。”
至于范文书对他热情中隐隐流露出来的戒备如果是从前,他肯定会不服气地和他斗一斗,可自从跟着窦启俊看过那流民雇农的生活之后,他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觉得范文书这样做是人之常情,他不仅能够体会,而且能够理解,不必大惊小异,在范文书没有任何错误的时候和范文书去较真。
窦昭没有做声,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茶盅青绿色釉纹,低声道:“十三,您听说过我母亲的事没有?”
崔十三一愣,回避般地垂下了眼睑,轻声道:“没有!”
“你说谎。”窦昭笑道,笑声清越悦耳。
崔十三很狼狈。
窦昭悠然地道:“王家势大,我现在惹不起,可不代表我以后也惹不起。我让你去做二掌柜,不是让你插手笔墨铺子的生意,是想让你去京都结交一些能给我们提供庙堂之事的官吏。”
她向崔十三交底。
崔十三脸色大变:“你想报复王氏?”然后急急地道,“我不参与这事……”
真是世事无常啊!
窦昭自嘲地笑了笑。
前世对她最忠心的人,这一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报复王氏?”她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盅,“你未必太看得起她,也太小瞧我了。”
崔十三愕然。
“我要报复她?”窦昭地呷了口茶,冷酷地道,“我只要劝父亲纳个妾,生个庶长子由我教养,再找个人引诱窦明,她就完了,用得着我报复!”
“那,那你要干什么?”崔十三面白如纸地跳了起来。
不错,她说的一点都不错。
王氏进门么这多年都没能给人丁单薄的西府生下男嗣,窦昭完全可以通过二太夫人甚至是崔姨奶奶向窦世英施压,让窦世英纳妾,而王氏因为失去了主母的权利,把年幼的庶长子交给端庄沉稳,大方持重的长女抚养,合理又合理。而现在西窦从上到下全是窦昭的人,想坏了窦明的名声,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就需要动脑筋……
念头闪过,崔十三望着窦昭寒霜般的面孔莫名的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不由骇然地道:“难道你,你想自立门户?”话一说出口,他立刻又自己否认了自己,“不,不,不可能……”
崔十三,一向都是那么的机灵。
窦昭长叹了口气,问他:“为什么不可能?”
崔十三想也不想地道:“因为你是女人……”
“崔姨奶奶不也是女人。”窦昭笑道,“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崔十三脑子顿时有点糊,不禁低头思考,渐渐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逐渐形成:“你是说。在窦家占一席之地,让窦家不得不尊重你……”
“你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干。”窦昭笑而不答,邀请他,“这样,崔家就有能力培养子弟读书。说不定几十年上百年以后。会成为第二个窦家!”
崔十三两眼发着光,不过片刻。他就斩钉截铁地说了句“干”。
窦昭在心里暗暗赞许,低声道:“你这次去京都,最主要的是想办法悄悄地放印子钱……”
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崔十三。
崔十三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到了最后,已是热血沸腾。
“四小姐,您就看我的了!”
这是他第一次尊称窦昭为“您”。
窦昭只当没听见,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崔十三却道:“那。那您为什么不用那些手段对付王氏?”
窦昭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做人。要有底线!”
崔十三默然,静坐了好一会,起身恭敬地向她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窦昭一人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慢慢地喝着茶。
王映雪,她做错了事,就得受到罚款,王家不管,自己会管的。
但不是现在。
子嗣什么的,只会让她伤心难过,但不会让她后悔、绝望。
窦明,前世对不起她。
这世却没有做错什么。
自己不能因为她没做过的事而去报复她。
这是自己做人的原则。
她并没有骗崔十三。
窦昭侧过脸去。
透过玻璃窗扇,她看见几个小丫鬟正在院子里堆雪人。
小丫头们那欢快神色让她有些紧绷神色徐徐地舒展开来。
陈曲水由素心陪着,匆匆地走了进来。
窦昭有些惊讶,高声地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请陈先生和素心直接进来。”
小丫鬟应了声“是”,不过几息的功夫,陈曲水和素心撩帘而入。
见屋里没有其他的人,素心又撩帘出去了,陈曲水则面色沉凝地朝着窦昭揖了揖。
“出了什么事?”窦昭的神色也不禁跟着沉重起来。
“何公子,不,何家正式向窦家提亲!”陈曲水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五老爷和令尊都已经答应了。”
窦昭心神俱震,大惊失色地道:“两家正式交换庚贴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东窦那边可曾得到了消息?”
“还没有正式交换庚贴。”陈曲水脸色并不见轻松,“此事是两天前发生的。何家请了翰林院学士蔡弼向令尊提亲。令尊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为了这件事曾和六老爷一起专程去商量五老爷,之后令尊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我们现在打着五老爷的旗号能利用军中的驿道传信,东府那边还不知道这件事。”
窦昭强忍着才没有腹诽父亲英几句,但她心里也明白,在这件事上父亲没有什么错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家门第显赫,何煜相貌出众,又是家中得宠的幼子,父亲答应这门亲事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
“等等……”她道,“何大人是我父亲的房师,按道理,何煜得称我父亲一声师兄,他们怎么会向我们家提前?”
五伯父正殚精竭虑地接拢何家,视而不见、装聋作哑倒有可能。父亲从来都没有什么主见,被五伯父说服也有可能,何家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好像是五公子在家里吵闹不休,”陈曲水道,望着窦昭的表情有些怪异,“何大人和何夫人没有办法,只得答应。”
第一百零五章 一箭(粉红票960加更)
陈曲水言下之意,是说何煜看中了窦昭,所以强求父母为他提亲。
窦昭顿时头大如斗。
自己和何煜也不过是数面之交而已,他怎么就突然非要娶自己不可呢?
她对陈曲水道:“先生如何看待这件事?”
陈曲水犹豫数息,斟酌道:“何家虽然显赫,照我看来,若是小姐嫁人,何公子却不是良人。”
窦昭扬了扬眉。
陈曲水很冷静地分析:“何大人比五老爷年长十岁,年事已高。何家的大爷是癸丑年的进士,如今正在工部观政,育有三儿一女;三爷是壬子年的举人,育有一儿一女。等到何公子要立业的时候,何家能留给他的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对于窦家而言,何家的可贵之处在于何家的政治资源。
可对于窦昭来说,何家的不足之处也在于何家的政治资源。
何文道这个时候可以帮窦世枢,却帮不了以后的窦昭。
他的长子和三子已举业有成,等到何煜长大成人需要帮扶一把的时候,同是嫡子的大爷和三爷早已站稳了脚根,瓜分了何文道的政治资源;他们又各有子嗣,到时候与其帮着自己的这个幼弟站稳脚跟,还不如把自己手中的政治资源留给自己的儿子,何煜现在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前途有限。而相比何文道,窦世枢年富力强,曾贻芬死后,他很有可能入阁,而且窦昭和窦世枢有着天然的血亲关系。不比在何家,窦昭不过是众多媳妇中的一个。她想出头,就得讨好何夫人,可讨好了何夫人。就有可能得罪何家的大太太和三太太。想左右逢源……有这精力,还不如把功夫花在窦世枢的身上,至少窦世枢看在窦昭名下西窦的二分之一财产的份上现在就已经对窦昭另眼相看。
他们何必扬短避长。放弃自己的优势呢?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窦昭轻轻地颔首,道,“而且我还有点顾忌。何大人和何夫人明明知道何公子此举不妥,却还是不顾辈分之差向窦家提亲,可见何大人和何夫人对何公子的喜爱。我若是嫁了过去,未必能和何公子过得好。一旦何家觉得得不偿失,恐怕我的日子会更难过。实在是太浪费精力了。”
“四小姐言之有理。”陈曲水松一口气。
窦昭虽然说过不想嫁人。可他做为一个经历沧桑的人,却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觉得窦昭还小,没到情窦初开的时候,何家突然向窦昭提亲。他既担心窦昭一时迷失在何家的显赫名声中,又怕窦昭看中了何煜的好相貌。现在见窦昭依旧冷静理智,他老怀大慰,道:“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说出来您参考参考。”他慎重地道,“五老爷那边估计是指望不上了,可毕竟七老爷才是您的亲生父亲,只要七老爷坚决不答应,五老爷总不能逼着七老爷应允了这门亲事吧?我觉得我们可以分两步走。一是请人到七老爷那里说项,让七老爷知道,这门亲事除了对窦家一时有助益之外,对您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以七老爷这些年对四小姐的爱护,我想七爷肯定会仔细思量的。而这个说客的人选,最好莫过于六老爷了!”
六伯母马上就要进京了。
窦昭笑道:“您是想让我说服六伯母?”
“正是。”陈曲水道。“六老爷一向敬重六太太,且和七老爷是知己,由六老爷这个和五老爷一母同胞的兄弟出面,可谓是事半功倍。”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一丝狡黠,“而且纪家若是知道了何、窦两家这个时候要结亲,恐怕也会有点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我们可以混水摸鱼,全身而退呢!这就是第二步了,把纪家也给拖下水。”
窦昭哈哈笑起来:“女嫁从夫,我六伯母不会这么糊涂的,您与其打我六伯母的主意,还不如从我们的纪举人身上下手!”
“那也行。”陈曲水自认不了解六太太,从善如流地道,“那我们就给纪举人递个信好了。”
窦昭就沉吟道:“先生的话也提醒了我。我想肯定不止一家希望阻止这个时候窦、何两家联姻。我们不妨利用一下济宁侯魏府。”
“济宁侯魏府?”陈曲水有些不解。
因为窦、魏两家都没有把这桩婚事当回事,他并不知道窦昭和魏家的关系。
窦昭把当年的事讲给了他听。
陈曲水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窦昭笑道:“到时候我只说若想让我嫁到何家去,得先把我母亲当年给魏家的信物拿回来。我想这件事就算是何大人不在乎也希望窦家能早日和魏家把话说清楚吧?”
陈曲水思考了一会,有些顾忌地道:“照您这么说,魏家并不热衷于这门亲事,到时候令尊要求魏家退还信物,魏家肯定不会犹豫……”
窦昭笑道:“您也不用给我脸上贴金,魏家何止是不热衷,根本就是不愿意。”
陈曲水尴尬地笑。
窦昭倒毫不在乎,道:“如果我们只是想要回信物,魏家自然求之不得。可我们要回信物却是为了和何家结亲,只怕魏家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这倒是。”陈曲水说着,兴奋起来,“如果我们谋划得当,说不定能很顺利地推了何家的亲事,而且还能要回魏家的信物。”
肯定能行。
以她对魏廷珍的了解,魏廷珍会拿着窦家的这个把柄大闹一场,然后扬眉吐气地把婚事退了。
“这样还有一个好处。”窦昭胸有成竹地微笑,“我的婚事搞出了这样的风波,三、五年。甚至是七、八年都可能没有合适的人家前来提亲,就算是有不知道内情的闯了进来,有何家在那里竖着,二太夫人十之**也会觉得不合适。不了了之了。”
“就照着四小姐说的行事。”陈曲水来找窦昭时的沉重和担忧一扫而光,他高兴道,“我这就去安排。”
窦昭亲自送陈曲水出了二门。
回来的路上。素心一直悄悄地打量着窦昭。
窦昭很喜欢素心的稳重与细心